第十四章:舊人歸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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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生如戲。
予美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原來她滿京城跑,想見到那人時,遍尋不見,如今已然忘了他,他卻又橫空出現。
予美不知道他是怎麽送信進了相府的,但她確實拿到了範君為邀約的書信,那俊秀飄逸的筆跡,她再熟悉不過了!
去抑或不去?
予美手裏拿著那張信紙,倚靠在門框上,已站了小半個時辰。
去?可以她目前的身份,恐會生出事端。再者,那人如何,她早便模糊了。莫不是今日偶然收到這封信,範君為三個字她都快忘了個幹淨。
不去?可信中說得懇切,事關當日。與她而言,也確實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問清楚了,故事才算完結了。
小玉在旁看著,也是跟著著急,“小姐,要小玉說啊,就別去!分明就是個負心人,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再有啊,您這麽去見他,被相爺或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她不提顧揚靈還好,這一提,予美反倒決定了,“小玉,你去安排一下,我這就去。”
“什麽!”小玉被她驚得幹嚎了一聲,見小姐轉身往屋內走,她忙追了上去,企圖勸她回心轉意,“小姐,您要不再想想!”
但予美心意已定,指著院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立馬安排,她看著予美眼神淩厲,無半點笑顏,便知事情不會再變,訕訕出去了。
範君為原本將會麵約在京城的一座鼓樓,那曾是他們兒時常去玩耍的地方,但予美派人送了信,將會麵地點改在了一間不大不小的茶館。
予美到時範君為早已等候多時,他按予美的傳話挑了個二樓靠窗的位子,但並非包間,所以仍是人來人往的。
予美剛上二樓便看見了他,仍舊是一身青布長衫,儒雅風流的書生模樣。
她腳下略微一滯,隨即恢複正常。
範君為似有感覺,看了過來,正巧看到予美朝他走來。與往日那個他所熟悉的青梅竹馬不同,此時的予美,一頭青絲已挽成髻,一身裝扮雖不雍容但十分華貴,身形略有清瘦,但步子穩重,看著要比從前更具女人韻味。
他不由得慌亂起來,隻是不知是心動還是心虛。
“你來了?”待予美走近,他忙去迎她,為她拉開椅子,但他嘴巴張和了幾次,也隻說出了這三個字來。
意料之外的,盡管他此刻靠得很近,但予美發現,自己心中似乎已無太大波瀾,於是待二人坐定後,她先開了口,打算直奔主題,“許久未見,範公子可好?
一句範公子,令範君為十分難受,略微低了低頭,避開了予美的目光,“嗯……說實話,不算好。”說著,給予美倒了一杯茶,輕輕推了過去,“你呢?小美,你怎麽樣?我怎麽看你,有些瘦了呢?”
予美嘴角輕揚,淡然一笑,“我挺好。隻是……”她刻意頓了頓,“心中有個疑團未解,還請範公子指教。”
範君為哪料到她這般直白,登時臉色泛白,好在原本他就不黑,又是陽光燦爛的大白日,旁人卻也看不出。
他伸手去拿杯子,但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他在心中默默為自己鼓了好一會兒勁,方安靜下來,“小美是想問,當初我怎麽突然消失了是嗎?”
予美直視著他,點點頭。
“那好,我告訴你,隻是……”他放下茶杯,回視著予美,“我怕你不信……”
予美輕哼一聲,“你說便是。”
範君為喉結上下動了動,看著予美,眼神略有飄忽,“當時,我得知你父親的消息後,便去你府中尋你,但不知怎的,被人擄去了,那人把我關在山洞裏,一關就關了很久,當我終得自由出來的時候,聽說你已經……嫁入相府了。我原本不想打擾你的,隻是近日……聽說了你一些傳聞,實在擔心,才想見你一麵的。”
他說完了。
予美直直盯著他,一眨不眨的眼睛突然恍惚起來,什麽叫……
被擄走了?
關了很久?
予美心中疑惑叢生,忽又想起一事,“那,那封退婚信呢?”
範君為卻似全然不知,“什麽退婚信?”
予美急道:“就是你寫給我父親的退婚信!”
範君為一怔,隨即驚訝地直搖著頭,“不,我沒有寫過什麽退婚信!”頓了頓,他又道,“小美,你知道我的,我怎麽可能會給你寫退婚信!”
予美想過許多種可能,但惟獨沒想過這一種,那封退婚信她親眼見過,她認得那筆記,就如同認得今日這封約見信一樣,她不可能搞錯!
除非……
除非有人刻意模仿,且是高手!
可是誰?誰會做這種事?
如此想著,予美發現,她的心中竟有一個人影緩緩浮現,那個人,清冷寡淡,風姿綽約……
眼看著,她就要看清那個人的臉,她覺得痛苦正在蔓延,便猛地一搖頭,將那人影驅散了。
接著,她轉過頭來,繼續逼問範君為,但語氣已不再那麽冰冷,“範公子,你說有人綁你?那你可知那人是誰?”
範君為見狀,便知予美對他所說的話,已信了幾成,於是他繼續說道,“這個我真不知道,我隻知道,綁我的人都很怕他,應該是個位高權重的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對我做什麽,過段時間就把我放了。”
位高權重的人……
就是這幾個字,如利刃般,狠狠剜在予美的心上,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那個她最不願相信的事實,或許就是事實!
家裏的藥方,胡杏兒讓她看的畫像,還有範君為的證詞……
都指向一個真相,那就是……顧揚靈為了得到她,不惜陷害她的父親,囚禁她的戀人!
更可笑的是,如此傷害她,令她家破人亡的顧揚靈,竟是自己一朝心善救他傷腿所招惹的!
還有更可笑的,她竟一度以為這極大的仇人,是救父親性命的恩人,更一度……為他心動,托付終身,生兒育女……
老天爺,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嗎?
到此,真相大白。
盡管這真相,對她辛予美而言,最是荒唐諷刺,最是殘忍可悲。
但,事已至此,她似乎也隻能接受。
接受……
予美起身要走,範君為跟著起身,就在她將要轉身時,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無比懇切。“對不起小美,我來晚了。”
予美不記得自己如何與範君為道的別,也不記得自己如何回到相府。當她清醒過來時,她已然坐在銅鏡前,鏡中的女人膚白貌美,但卻大眼無神,令她深覺惋惜。
她朝著鏡子莞爾一笑,那人便跟著笑了。
這樣,就好多了。
她這樣想著。自此以後,每每見人,她便都是這樣笑著。
見過的人都誇她,傾國傾城。
初夏的日頭越來越長,天明得早,且早起時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頗為悅耳,予美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喚來了小玉為她梳妝。
“這幾日,他沒再來嗎?”
小玉自然知道她問的是相爺,心道小姐自見過姓範的那小子後,終於恢複正常,關心起相爺來了。
“回小姐,聽府裏人說,近來朝中事忙,相爺幾乎都要深夜才回。但……”說到這裏,小玉故意頓了頓,笑道:“相爺幾乎也都先來咱們子衿居看望小姐的,隻是夜太深了,不想打擾小姐,就總是……站一會兒就走的。”
“是嗎?”予美淡淡回道,並沒有小玉期待的反應。相反的,她說話的聲音就想冬日的冰霜,令小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姐……哪裏不一樣了。
她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來。
“今日他若再來,你便領他進來吧,我有事要與他說。”
換作是從前,小姐若這麽說,她必定會萬分欣喜。但此時,小姐的語氣卻令她十分不安,好似有什麽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她看著銅鏡中越發美豔的小姐,梳頭的手不自覺慢了下來,隔了好一會兒,才微微一點頭,答了聲:“是。”
這夜,予美便坐在院中,飲酒等待著。
然而,直到天邊逐漸發白,顧揚靈都沒有來。
當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響起時,她站了起來,微弱的響動驚醒了一旁熟睡的小玉,她先是叫了一聲:“來了?來了!”
接著,又叫了一聲:“唉喲。”便是趴了一晚,落枕了。
予美沒有看她,徑直往屋內走去,吩咐道:“你一會兒去找阿四來,就說我找他有事。”說罷,已走進房中,身影消失在小玉的視線中。
小玉眉頭緊蹙,打了個哈欠,嘴唇微微一動,發出幾不可聞的回答:“是……小姐……”
“夫人,您找我?”
阿四到子衿居時,予美正在吃早點。見他來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著阿四,微微一笑,“來了?予美有事,像請四爺幫個忙。”許是一夜未眠的緣故,她的聲音不若平常清脆,帶著一絲沙啞,那聲音加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於阿四來說便成了一種魅惑。
還有四爺這稱呼,旁人雖一直這麽稱呼,但阿四從未見過她這般喚自己,頓時渾身一顫,如被電擊般,嘴唇張了張,卻過了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夫人……這是……有何吩咐?”
予美卻未察覺,仍是笑顏不減,“府中日子實在無趣,我想在城西開間醫館,四爺可否幫忙?”
原來是這事,不過開間醫館,小事一樁罷了,再者……即便夫人不說,相爺也正有此意,倒正正好。
於是他答道:“是,請夫人稍後三日,三日之後,醫館即可開業。”
“有勞四爺了。”
事情就此定下,予美送走阿四,便獨自出了子衿居,來到花園。
她坐在方亭一角,任微風輕拂著臉頰,她伸手撫摸了片刻,莞爾一笑。
顧揚靈,即便你身為一國宰相,是實乃手握實權的真皇帝,我辛予美終有一天也要你嚐嚐家破人亡、淪為階下之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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