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窗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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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幾日定下要借平樂長公主對付蘇寅生之計時,莊岩並不是沒想過,韓宓也不是沒提醒他,此事要不要做得更縝密一點。
比如他最好別親自出麵去與長公主當麵鑼對麵鼓,一切隻借旁人之手與口舌,也免得一旦猜錯了長公主的心思,再給自家多添一個對頭。
萬一那蘇寅生與秦閣老再過分,平樂也不在乎呢?
畢竟那蘇鵬程是秦閣老的親孫兒,蘇寅生與長公主還有個親生女兒蘇毓,平樂若是為了兩個孩子也便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莊岩既早知道平樂長公主已與皇後娘娘道過心事,還趁機跟娘娘表了態站了隊,他便想不如賭一回,賭平樂與皇後娘娘說的都是真心話。
而這真心話也不是為了別人,甚至不是為了長公主自己,而是全為了蘇鵬程……
因此上這一次又叫小算盤將章媽媽哄了出來之前,他便親自去見了見平樂。
他的借口也是明擺著的,那便是孫氏不但用有毒的補品害過蘇同知,也害過他未來的嶽母何氏,這事兒早就不是秘密。
那麽哪怕平樂長公主並不將孫家當成大仇,連帶著秦家也更不成為敵人,他也要叫長公主知道,他莊岩從此與孫家、與秦家不死不休。
再換句話說呢,長公主可以不做溫靖侯府的同伴,卻也不能做那攔路虎。
“長公主真的僅僅以為那孫氏下毒害我嶽母,隻是為了做我嶽父的續弦麽?”見到長公主後施罷禮,再將話題切入正事兒,莊岩便如此笑問長公主。
“我卻以為那孫氏一旦得了逞,她便要借著我未婚妻子的娘家之便,替孫家、替秦閣老對付我們溫靖侯府,繼而再對付齊王了!”
“這就像孫氏與蘇駙馬當年的苟且之事,難道也僅僅是為了苟且麽?”
“長公主不如仔細回想回想,在那孫氏……的兒子蘇鵬遠降生之後這七八年裏,您的兒子、我那位程哥又是如何自處的!”
別看蘇鵬程向來體弱,卻也不是弱得連平時行動都受阻了,至少也不像他親爹那樣,二十幾歲便會早亡。
因此上莊岩也沒少跟著齊王與蘇鵬程有過走動,而那蘇鵬程既要叫齊王一聲表哥,又比他年紀大,他也就一直都喚對方為“程哥”。
卻也就是這一聲“程哥”的稱呼,令平樂長公主一時有些失神,隻因她當年也是這麽喚秦子程的……
等她稍稍回過神來,她也便聽懂了莊岩話中的含義,那便是孫氏生了蘇鵬遠後,她兒子蘇鵬程在蘇家二老麵前的地位確實一落千丈。
若不是這孩子還有她這個公主親娘在,萬事都有她撐腰,蘇家想必早就將鵬程冷落至死了,畢竟蘇家老太爺老太太哪個都知道,程哥兒不過是姓蘇罷了。
如果程哥兒再是個糊塗孩子,因著這份冷落便想改變地位,單有母親的撐腰對他來說遠遠不夠,他也隻能去秦家求助不是?
可他到底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秦家手裏若捏著他,就算不是什麽免死金牌,也能給三皇子奪嫡加上一個籌碼,這豈不是正中了秦家老匹夫的詭計!
長公主也便清楚得很,她與程哥兒母子倆多半就是秦家手中兩顆棋,秦家示意孫家、叫那孫氏勾引她的駙馬,不過是為了叫她們娘兒倆再無依靠,也就隻得老老實實投靠秦家。
隻可惜秦家老匹夫終歸忘了,她平樂可是鳳子龍孫天之驕女。
她既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出嫁從夫老來從子的尋常婦人,她還有皇帝兄長、皇家子侄可以依靠,哪怕蘇家全完了,又哪裏輪得到秦家擺弄她,或是擺弄她的兒子!
而長公主之所以會順著莊岩的話這麽想,隻因莊岩也是才剛從他齊王表兄那廂得知了一個秘辛,那便是這位長公主並不是什麽隨便之人。
“我這位姑母雖是當時已和秦子程定下親事,兩人又是自幼就互相傾慕的情份,若不是秦家刻意……表弟你當那秦子程敢對我姑母做什麽?”
齊王這般冷笑道。
“更何況那秦子程早知自己的身體狀況,他雖愛慕我姑母,卻一直都鬧著要悔婚呢,隻怕我姑母跟了他必成寡婦,也不止為此上過一次折子了。”
“就是這麽一位謙謙君子,愛我姑母比愛他自己更甚,他會叫我姑母為他未婚有孕?”
再說白了便是平樂長公主早就遭了秦家的算計,隻要她肚子裏有了秦子程的骨血,秦子程死不死她都可以另嫁,左右她也逃不過秦家的掌心。
莊岩心頭也便篤定得很,平樂長公主既是當事人,當年也必然早就知道秦家是如何算計她的。
隻不過她既然愛慕秦子程,就算兩人不成夫妻,她也情願中一中秦家的計謀,若能就此為他留一脈骨血也是好的。
可這順水推舟卻不代表她情願被秦家算計到老不是麽?也不代表她願意叫蘇鵬程與她一起被秦家算計不是麽?
因此上莊岩這次來見平樂長公主,也便毫不遲疑的戳穿了秦閣老,更不用他如何添油加醋,秦閣老的惡意已是昭然若揭。
平樂長公主也果然不需要莊岩再多說什麽,便將麵見章媽媽的事兒定了下來——她與秦家的恩怨本就隻隔著一層窗戶紙,若是沒人捅它,它再單薄也不會破;可如今它既然破了,那就索性破到底。
甚至隻要她願意,那章媽媽她都可以不見,她照樣能叫蘇寅生死無葬身之地,再轉手去懲治秦家也不遲。
而她之所以願意見見章媽媽,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娘家一個交代罷了——她可不是仗著皇家長公主身份便隨意草菅人命的主兒,殺的還是自己的駙馬。
即便如此,等平樂將莊岩從身後的廂房喊出來後,她也不忘笑問他道,想必你也聽見了那章媽媽的話:“……聽著可有些熟悉?”言之意下便是這些話全是莊岩授意。
她是已將大侄子齊王當做了將來的依靠不假,也算是替自己的兒子蘇鵬程找棵大樹了。
畢竟她的母後已經故去五年多了,她的兄長皇帝如今也已四十有五——皇帝若要立儲,齊王這個嫡長天生就比旁人多了幾分把握。
更別論齊王待程哥兒一直都不錯,倒是禮王對上程哥兒……卻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輕蔑來,就可見其人心性既不值得依靠,更不值得信任。
可是她的心甘情願與被人脅迫到底是兩回事不是麽?
莊岩卻是萬萬不能承認這個的,聞言便連連笑著搖頭,直道在長公主還沒見到章媽媽之前,小侄哪裏敢私下見她。
“那章媽媽是被小侄的人抓了不幹淨的手腳不假,這才逼迫著她不得不將她那主家的罪過出首了。”
“可小侄既是早就知曉孫家的下作,又何苦再做那畫蛇添足之事?”
孫家與蘇駙馬究竟做過些什麽,這些人手上究竟沾染過多少人命,他所知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就這已是足夠石破天驚,用得著他再給對方添加罪狀麽?
他還不是看在長公主給皇後娘娘送了投名狀的份兒上,外加蘇鵬程也不是外人,兩人這些年也頗有些交情在,他這才不忍心叫這母子倆蒙在鼓裏!
平樂長公主聽得莊岩又提起蘇鵬程,再想起自己這兒子也不止一次在她麵前誇讚過莊岩,她的心頓時柔軟了幾分。
她連自己的名聲都可以不要,如今連自己的駙馬她都想要痛下殺手了,她又是為了什麽?還不是一樣為了程哥兒。
“說來也是……這些年要不是你和你齊王表兄一直都與程哥兒有走動,那孩子必會再寂寞幾分。”長公主輕聲笑道。
“既如此我便替程哥兒謝謝你咯?”
其實長公主又何止要因為此事謝過莊岩,捎帶手更在心底念齊王一個好。
她還要謝謝這對表兄弟替她的程哥兒牽橋搭線呢,也許等過了端午節,程哥兒與鎮北侯府上大小姐的婚事也該定下了。
……倒是韓宓轉天又聽得莊岩提起蘇鵬程與段思羽的親事,她不由陡然一驚。
頭些天齊王府上設宴時,段思羽一家女眷倒是也去了,聽說蘇鵬程也去陪著齊王和莊岩等人坐了一會兒。
可她怎麽沒注意到段思羽何時與蘇鵬程見了一麵?
要知道段思羽前一世嫁的可不是蘇鵬程,蘇鵬程的妻子是段思羽的堂妹段若羽!
前世平樂長公主倒真是替蘇鵬程求娶過段思羽,後來不知為何卻換了人選,段思羽在事後又不止一次笑話過蘇鵬程是個病秧子呢……
那若是今世這門親事還是與前世一樣起了波折,最終還是令長公主不得不將求娶之人換成段若羽,莊岩與齊王搭的這條紅線豈不反而惹惱了長公主,比如埋怨他們識人不清亂搭橋?
她便小心翼翼對莊岩提議道,既是這門親事還沒開始正式議親,岩哥哥不如緩一緩再提吧。
“萬一這中間起了什麽波折,最終卻沒成,思羽姐姐必得怨你毀她聲譽,甚至遷怒媛姐姐呢。”
莊岩頓時笑了,直道宓妹妹提醒得對,好在我除了對你說過這麽一句半句的,對旁人也從未提過。
“……隻不過我瞧著那兩人在齊王表兄的藏書閣裏聊得投機,全將旁人都當成了擺設,連段世子的頻頻清嗓子也聽不見,這門親事想來也是有七成把握了。”
韓宓這才有些明白了,想來當年段思羽是沒和蘇鵬程有過真正交集,也就真將他當成了個病秧子,哪怕他是長公主的長子,她也不願意為他付出終生。
而現如今兩人卻在齊王的藏書閣裏碰過麵了,還聊得那般投機,必是誌向興趣都投了脾氣。
那也就怪不得平樂長公主已是打算過幾日便叫人前往鎮北侯府提親了。
這還真是好得很呢!
要知道那蘇鵬程前世都不曾做過秦家什麽棋子,最愛的不是閉門讀書,便是去郊外莊子上賞花弄月;段思羽後來那位夫君卻是個紈絝子弟,否則她也不會閑得總往娘家瑣事裏插手。
那麽今生若是能叫這兩人重新配成一對兒,這又何止是成就一樁好姻緣?
這不是更叫秦閣老徹底丟了蘇鵬程這顆棋子,還令他多了一個平樂長公主死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