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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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戴夫人早在自家女兒收到禮王府的請柬時,便打算不許戴如玫戴著那朵碧璽珠花去赴宴。

    倒不是她有先見之明,知道禮王妃打算趁著宴席之便討回珠花,而是她既經曆過溫靖侯府給韓老太太擺那接風洗塵宴,她就知道戴如玫那點兒頭發……實在戴不住那朵珠花。

    這丫頭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女兒不是麽?當年她也就從未悉心叮囑戴如玫的乳母,也好在這孩子年幼時便將頭發養護起來。

    事到如今這丫頭的頭發還與小時候一樣稀疏,再做補救也來不及了,戴夫人又怎會叫她繼續冒險,說不準何時再將那珠花丟了?

    誰知就在宴席的前一天,那位曹媽媽就給戴夫人出了個主意,說是那朵珠花既是修儀娘娘借助秦閣老夫人之手賞下來的,本就是拿它當了信物,大姑娘若不戴著它前往禮王府赴宴,難免有些不夠恭敬。

    “萬一禮王妃又正想拿住大姑娘的錯處做筏子呢,再以此當成借口,說是咱們戴府根本不想將大姑娘嫁進禮王府,這又該如何是好?”

    “因此上若叫老奴說呢,夫人不如叫大姑娘的丫頭們學學怎麽給大姑娘用假髻吧?”

    “這麽一來不但能叫大姑娘戴著珠花,若能再多戴幾樣頭麵,也不會顯得那麽青澀了……”

    戴夫人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便立時三刻吩咐了下去,叫戴如玫身邊的丫鬟務必趕緊學會怎麽用假髻,也好在宴席當日將她打扮得像個大姑娘些。

    這時的戴夫人當然也就沒想到,戴如玫若不戴那朵珠花,難免落人口實,可若是戴了,一樣會被禮王妃找出借口將珠花要回去。

    那禮王妃在韓宓等人眼裏雖然弱了些,可她若要對付戴如玫還不容易!

    ……這般等得滿臉淚花的戴如玫被禮王妃命令下人送回戴府來,戴夫人也不需轉頭看一眼時辰鍾,便神色匆匆的站起身來,連聲問道前來稟報的下人,這事兒可屬實。

    “這丫頭不過才剛走了一個時辰,還遠遠未到午膳時分呢,怎麽就回來了?莫不是前院前來傳話的小廝看錯了?”

    別看戴夫人話是這麽問,她心底卻早就翻起了驚濤駭浪,她那所謂的“前院小廝看錯了”,不過是她自己糊弄自己罷了。

    實則她心裏明白得很,玫姐兒一定是出事了,這事兒還不小。

    她便也不等前來傳話的下人回答什麽,就連聲招呼曹媽媽快去前院迎人:“將玫姐兒直接帶到我這兒來,我有要緊話問她!”

    戴夫人再不待見這個庶出的女兒,誰叫老爺如今看重這丫頭,又很是盼著借助這丫頭的聯姻,好給老爺尋一個更為堅實的後台呢?

    那若真叫玫姐兒在禮王府出了事,莫說玫姐兒無法交代,就是她也得麵對老爺滿腔怒火!

    戴夫人便在這樣的心急如焚中直等了一刻多鍾,等她幾乎坐不住時,戴如玫這才一瘸一拐的被曹媽媽等人扶到了正房裏。

    也不等曹媽媽鬆開扶她的手,更不等戴夫人張口問她緣由,戴如玫已是一把推開曹媽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水漣漣的高呼道,求母親替我做主。

    “那韓家的宓姐兒著實可恨,她假作與其他女客一起出來迎接女兒,見得女兒下了軟轎,便故意嗤笑出聲。”

    “女兒聽得聲音不對,又很怕她在禮王府這個賞花宴上給女兒下絆子,就立刻有些惱怒的朝她望去,也是想以此做個事先警告。”

    “誰知女兒下轎時並未抬頭,便沒瞧見禮王妃也在此時親自迎了出來,還站在宓姐兒前頭,這一眼落在旁人眼中,就好像女兒故意瞪向禮王妃。”

    “禮王妃身邊的嬤嬤當時就怒了,不但因此喝罵女兒沒規矩,竟敢如此敵視禮王正妃,還用修儀娘娘賞下來的戒尺將女兒打翻在地,任憑女兒如何分辨也沒用!”

    “這分明是宓姐兒拿了禮王妃的好處、又成心想害我啊,還求母親替我做主!”

    戴如玫哀哀地哭訴著,隻盼著這樣便能將韓宓當成自己個兒的擋箭牌。

    隻要她嫡母因此恨上韓宓,即便得知禮王妃已經蠻不講理的將那珠花奪走,想來也不會怪她。

    就算嫡母也不敢怨怪禮王妃一句,想必也會請她父親替她出頭要個說法,譬如先去見見秦閣老,也好請秦閣老替她將那珠花要回來,再去韓家給她出一口惡氣。

    那朵珠花是算不得定親不假,等她快近及笄時,還是得以禮部下發的聘書為準,或是由禮王親自請了皇帝的旨意,到那時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禮王側妃。

    可她的父母既然已經替她收了秦閣老夫人賞的珠花,這門親事也算口頭定下來了,又宣揚得人盡皆知了不是?

    如今這珠花卻被禮王妃奪走了,她若不將事情經過誇張些,再多拉上幾個人墊背,她在戴家哪裏還有活路兒,她今後還有什麽前程!

    要知道她父親已經因此搭上了秦閣老,又將過去的親朋至交全都得罪幹淨了。

    她若是做不成禮王側妃,父親不是又得重頭再來?

    話說這位戴夫人雖然並不是戴如玫的親娘,到底也是將她從小帶大的,她也便自幼就對這位嫡母的脾性多有了解。

    她這一番哭訴也便正正抓住了戴夫人的軟肋,果然令戴夫人火冒三丈,卻不是為那禮王妃身邊嬤嬤的無禮,更不是為戴如玫竟將珠花失了,而是因為韓宓。

    “你說是那韓家的宓姐兒給你設了局,她先是出聲嗤笑你,等你瞪過去,她卻叫禮王妃擋在了她前頭?”

    見得戴如玫連連點頭稱是,戴夫人登時被這個事情經過氣得直哆嗦,口中也忍不住罵道真是反了天了。

    “這韓家丫頭還真是該死!”

    “她不過是個小小五品官出身的下賤坯子,搭上了溫靖侯府便學會了瘋狗一樣亂咬人,還專咬我們戴家,這是以為我們戴家好欺負不成!”

    戴夫人一邊惡狠狠的罵著,一邊還是覺得滿腔惡氣無處可出,便連聲招呼曹媽媽,還不趕緊去前院差個人、替她往都察院給自家老爺送個信兒。

    “你就叫人跟老爺講,咱們家後院兒失火了!”

    隻因戴夫人雖然糊塗,到底也知道都察院不是尋常地方,那麽哪怕眼下的事兒再大再急,也不能將眼現到都察院去,再給老爺在同僚眼中多添一個笑柄。

    要知道就在自家接了秦閣老夫人賞的碧璽珠花後,肅寧伯夫人那個嘴快的,,沒幾日就將此事傳揚得滿京城都聽說了,隨後便有謠言傳出,說是戴家為攀高枝竟連親情都不顧了,還不滿十二歲的女兒就要送給禮王當側妃。

    如今這謠言好不容易消停了些,都知道珠花不過隻是信物,戴家真正要嫁女還要等女兒及笄後;若是再叫人得知自家女兒被禮王妃教訓了,老爺的臉又該往哪裏擱!

    可曹媽媽又哪裏懂得戴夫人的用意?

    等她得了戴夫人的命令,匆匆一路小跑來到前院,便尋了個小廝悄聲告訴他,快去都察院將老爺喊回來,卻到底不曾叮囑那小廝,萬萬不要將大姑娘發生的事情當眾稟報老爺。

    不久後的戴宏戴大人也便想都想不到,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聽得自家小廝聲音極脆的告訴他,禮王妃叫身邊的嬤嬤持著戒尺將大姑娘打了,連帶那朵碧璽珠花也收回了,說是禮王府的門檻從此再不歡迎戴家人跨入半步。

    “夫人已經急得哭了好幾場了,還請老爺趕緊回家替夫人和大姑娘出口惡氣!”

    戴宏的一張臉頓時在同僚的注視下脹得通紅,就仿若屠夫剛從豬身上剜出的一副豬腰子。

    出惡氣?這口惡氣跟誰出?跟禮王府麽?

    這娘兒倆還真是失心瘋了!

    待他急忙趕回家中後,才剛進了後宅正院,也不管戴夫人迎麵趕來又慌忙張口訴苦,便已是飛起一腳就踹了過去,頓時便將戴夫人踹得倒退了幾個趔趄,旋即又撞到了身後的花架上。

    那花架上本就擺著十幾盆開得正豔的月季花,被戴夫人這麽一個大活人一撞之下,瞬間便爭先恐後的從花架上墜落下來,最少也有兩三盆落在了戴夫人的腦袋上。

    在場的仆婦下人們也就分不清地上的究竟是月季落紅,還是自家主母頭上的鮮血了,眾人全都嚇呆了,這廂哭喊著夫人醒醒的,那廂哭喊著老爺息怒的,又是怎麽一個雞飛狗跳了得。

    可是即便如此,又怎麽能令戴宏收手?

    想當初他可是煞費苦心才攀上了秦閣老,又為了秦閣老多多信任他,就不惜將溫靖侯府等親戚故交全得罪了!

    現如今卻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廝傳那幾句話,他戴宏便成了敢於跟禮王府鬥法的人?他送出女兒攀附禮王府也便成了明裏恭敬、暗中不忿?

    等這些話再輾轉著傳進禮王耳朵裏去,就算秦閣老為了繼續籠絡他,便想法設法勸著禮王息怒,這位王爺內心裏又會如何想他看他?

    說不準在禮王心中,他戴宏根本還是齊王與溫靖侯府那一頭兒的!

    戴宏也就全然不顧他的夫人已是暈倒在地,頭上還流著血,便跨步從她身上邁了過去,又殺氣騰騰的一步步朝著聞聲趕出來的戴如玫逼去。

    這娘兒倆不是不懂事到連他現有的前程都要給他毀了麽?那好啊,那他索性先毀了她們!

    等他好好將這娘兒倆處置了,再來到禮王麵前跪地請罪,禮王總不會再因此認為他戴宏有那敢於與禮王府鬥法的膽子了吧!

    他的妻女是得罪了禮王府不假,可他已經替禮王懲罰她們了!他和她們完全是兩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