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了眼桌子上的半瓶紅酒，唐磚很好的保持了理智，握住把手，將房門關上。水汽和香氣，全部被隔絕開來。

    聽到輕微的關門聲，浴室中蘇雪凝的動作微微一頓。熱水中的她，臉頰發紅。唐磚在門口站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可以透過門邊的縫隙看到。

    哪怕如今還是完璧之身，蘇雪凝也知道大多數男人都是容易被下半身控製的動物。

    她分不清自己沒有關門究竟是忘了，還是故意考驗唐磚的定力。

    此刻發現房門關上，她嘴角露出一絲輕笑：“有色心沒色膽的膽小鬼……”

    回到房間的唐磚，也沒有時間躺下，因為他感應到了詹向玉的紙符氣息。

    女殺手已經回到內川了，而且離他不是很遠。

    從紙符反饋的信息來看，詹向玉處境還算安全，並沒有遇到什麽威脅。

    盡管如此，唐磚還是想去看看她的情況。

    過了會，唐磚打開窗戶，順著十三樓如飛鳥一般躍下。

    他身姿輕盈，腳尖在玻璃上輕點，有驚無險的落到地麵。

    這家五星級酒店雖然坐落市中心，但唐磚選擇跳下的地方，剛好是少有人輕軌線路所在。加上夜黑，沒人會注意到酒店外部那小小的黑點。

    循著詹向玉的氣息，唐磚朝著某個方向跑去。

    此時的詹向玉，正在醫院的走廊上與醫生交談。

    根據醫生的說法，她弟弟的情況已經惡化的十分厲害。僅憑生命維持係統，堅持了這麽多年，已經算很不錯了。因為常年缺乏營養，加上無法動彈，四肢萎縮。如今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快速下降，估計也就最多一兩個星期，少則兩三天的事。

    “沒有別的辦法嗎？更好的醫療器械！我可以付錢，多少錢都行！”詹向玉焦急的說。

    醫生搖搖頭，說：“這不是醫療器械的問題，而是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這種治療方式了。別說國內，就算你去美國，德國，也都是一樣。人都是有極限的，而機器隻能延緩極限的到來，卻不能提升極限的高度。所以……你做好準備吧。”

    詹向玉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醫生這話，幾乎可以說已經判了她弟弟死刑。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最後一個親人，再過不久就要陰陽兩隔了。

    詹向玉的難過，醫生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對這個女孩，他還是很佩服的。

    多年來，從未見過第二個人來看那個男孩，不管付錢還是簽字，都是詹向玉一個人。

    可以這樣說，醫生見證了詹向玉從一個稚嫩小女孩，轉變成如今成熟女性的全過程。

    沒人能夠理解，詹向玉從哪弄來的這麽多錢。他們唯一可以想到的方式，就是她出賣了自己的身體。隻有這樣，錢才會來的那麽快，那麽容易。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對詹向玉表示不屑，覺得為了錢出賣身體是可恥的行為。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他們看到詹向玉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為弟弟繳納了天量的治療費用後，這種想法漸漸消失了。

    也許用身體去賺錢，確實是可恥的，但那也得看錢花在什麽地方。

    詹向玉是為了讓弟弟活命，那麽不管她做什麽，能堅持數年如一日，都是值得敬佩的。最起碼，看清這一點的醫生和護士們，是這樣想的。

    所以平日裏，詹向玉不在，他們也會主動輪換著照顧那個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男孩。

    這一次的病危報告，醫生知道對詹向玉來說，是很殘忍的消息。但正因為要對她這些年的做法負責，才必須說清楚。

    “我知道弟弟對你來說很重要，你和他，都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但是……”醫生歎息出聲：“極限到了，誰也沒有辦法，也許是老天爺希望你能夠重新活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活。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詹向玉當然明白，醫生的意思，是讓她不要再浪費錢了，沒有任何希望的。

    等弟弟死後，就不要再去努力賺那麽多錢了，自己想怎麽活就怎麽活，活的輕鬆些。

    可是，詹向玉雖然能想明白，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確實是靠身體來賺錢，但卻不是別人想象中的那樣，而是去做了殺手。

    雙手沾滿了血腥，她已經記不清死在自己手裏的人，是否有無辜者。也許有，而且還不少。

    自己是一個已經被老天拋棄的人，一個理應下地獄贖罪的人。如果弟弟死了，自己還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這雙被血染紅的手，詹向玉不知道還能用來做什麽。

    也許，結束自己的性命，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唐磚跟著紙符氣息來到醫院的時候，剛好看到詹向玉失魂落魄的坐在病房裏。

    她握著弟弟的手，像是正在哭。

    雖然第一次來到這裏，但根據病床上那男孩的氣息，唐磚也能判斷出詹向玉在哭什麽。

    那孩子的生命氣息非常微弱，怕是命不久矣。

    這讓唐磚很是不爽，怎麽自己走到哪，哪就有人要出事，被柯南附身還是怎麽的？

    過了會，護士過來讓詹向玉去確認最後的治療方案。這是醫院基於同情，對她做出的特殊照顧。

    盡管醫生說的很明確，不可能再多撐下去了，但詹向玉還是不願意放棄任何希望，選擇隨護士前去。

    看著病床上的小男孩，唐磚略微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伸手拉開窗戶鑽了進去。

    走到床邊，唐磚撚起小男孩的手，發現和上次看到的那位老婆婆差不多，都是皮包骨頭。

    靈氣順著皮膚的接觸麵滲透進去，轉悠一圈後，唐磚便確定了對方的病情。

    應該是頭部受到撞擊，導致大腦受到損傷，成了植物人。

    這是醫學的說法，用唐磚的話來說，就是魂魄受驚，肉身陷入自我的本能保護，阻絕任何外力的入侵。

    從這點來說，他的情況和老婆婆有很大不同。

    老婆婆的壽命是早已經完結，隻不過被老爺子那一身戰爭帶來的煞氣硬生生壓住，所以才拖了很多年。但拖的隻是肉身，魂魄早就離體了。

    而病床上這個男孩的魂魄還在，因為肉身的緣故，陷入了沉眠。倘若沒有特殊情況，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了。

    醫學上的植物人，對唐磚來說，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最起碼，眼前的男孩，唐磚有能力救活他！而那位老婆婆，唐磚卻是無能為力。

    當然了，男孩在病床上躺了那麽多年，肉身和魂魄的封鎖十分嚴密。要救活他，需要做足準備。最重要的是，是確保他醒過來的時候，肉身可以承受精神帶來的壓力。

    因此，調理身體，比喚醒魂魄的序列更靠前！

    過了許久，詹向玉才從醫院會議室出來，她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這次會診輕鬆許多，反而更加沉重。

    包括那位全國知名的院長，意思也和其它醫生差不多。繼續延緩下去，已經沒有什麽必要了，現在能做的，隻是盡可能保證讓他沒有痛苦的離開。

    那麽多年來，詹向玉遇到過很多危險，其中絕大多數，都足以讓普通人腿軟。

    但她沒有腿軟過，反而更加堅定要活下去的信念。

    因為她知道，自己腿軟，弟弟就要死了。所以，要堅強！要比任何人都堅強！

    可是現在，她實在堅強不下去了。

    支撐自己一路走來的信念即將消亡，詹向玉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那個還在校園的時候，麵對未知的將來，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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