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店裏什麽都沒有。”

    “怎麽可能？冷櫃裏沒有剩的鹵味麽？”

    藿七鹵味店裏，大半夜招了賊，但這賊是家賊。

    店裏，霍大寶都沒敢點燈，因為他家住六樓，站窗戶邊就能看到店裏是不是亮燈，所以他帶著幾個小弟偷偷溜回來，黑燈瞎火的摸東西吃。

    但不曾想，店裏什麽吃的都沒有了，隻有冰櫃裏凍著的肉塊，和一些蔬菜，就連後院裏，他爸用來進貨的三輪車都沒了。

    霍大寶傻眼了，白天他帶著兄弟，去電腦室打遊戲，一個小時就是15塊錢，一天過去，從小白臉手底下搶來的錢早就花光了，最後還差點被警察堵在電腦室裏。

    翻完櫃台，霍大寶踹了一腳啤酒箱：“真他麽晦氣。”

    一分錢都沒有。

    “老大，王哥一點不靠譜，說幫你在迪廳找工作，到現在沒消息不說，還把你的手機拿走了。”

    別人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霍大寶覺得自己簡直背到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行了，人家王哥沒說不幫我，說不定這幾天就有消息了……”

    這話，霍大寶不知道安慰自己多少次了，他要麵子，不肯承認最懂他的王哥把自己花好幾千塊買的手機騙走了，就連許諾幫他找的工作也沒信，他不相信，自己被騙上當。

    “老大，今兒晚上要不你回家去住吧，跟七叔認個錯，總比在外邊沒地方睡好。”

    金毛躲閃著霍大寶直視過來的目光，唯唯諾諾的說，剩下幾個人也不好意思。

    “那什麽，老大，我家那個後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連張床都沒有還得睡廚房過道呢，你跟我回家去，就是受委屈去了。”

    “我家裏有妹妹，我媽怕我把她帶壞了，根本不讓我把弟兄帶回家……”

    “一個一個的，說的像我跟你們一樣，我霍大寶是那麽不要臉的人麽？”平時就知道蹭他的，現在什麽也指不上。

    一個頭發老長的男孩說：“要不，老大你跟我去我奶家，郊區大火炕，隨便你睡，想住多長時間就住多長時間。就是這個鍾點已經沒車了……”

    霍大寶從小到大也沒吃過苦，他這麽要麵子，怎麽可能去別人家打地鋪，還跟著兄弟一起看後媽的臉色。

    “你們家什麽情況，我比誰都清楚，用不著往心裏去，大不了我今兒晚上住店裏。”

    唯一一個有地方住的，卻沒法去，這麽晚了難道他要靠兩條腿走到農村麽？

    咕嚕……

    “老大，我在廚房找到裍麵條，還有菜和兩個雞蛋。”

    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肚子的問題吧。

    吃了口金毛煮的麵條，霍大寶心情更糟了，光機把碗扔到桌上：“你是不是分不清鹽和糖啊，這麽甜，怎麽吃？重煮一鍋。”

    屋裏一點光亮都沒有，他能煮出來已經不錯了，金毛也很委屈。

    “沒、沒麵條了。”

    霍大寶倒吸一口氣，恨不得給他一拳。

    “算了算了，不吃了，倒了吧。”

    金毛把雞蛋挑出來吃了，另外一個紅頭發的男孩沒舍得倒掉，吃了幾口又直犯惡心。

    頭發老長的男孩站了起來：“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我奶家吧，咱到那再吃東西。”

    “這麽遠……怎麽去啊，黑子。”

    半夜，霍大寶餓得前腔貼後背，又累又困，他有些猶豫，店裏都是蚊子，還沒睡呢，就被叮了好幾個大包，一身衣服兩天沒換，散發出來的嗖味，薰得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他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

    叫黑子的男孩嘿嘿一笑：“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麵有幾台自行車，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

    一早，村民鄧友全家的門就被人敲響了，白瓊玖借走了同學鄧旭東的自行車。

    一輛三輪摩托車，載著兩台自行車和三口人，朝村口而去。

    鄧友全的媳婦吳雙倚在門框邊跟他說：“這倆孩子終於長大了。”

    “就是，何蒖珠算熬到頭了，倆孩子一個比一個學習好，瓊玖出門幫忙幹活，還帶著書。誰能想到這黑丫這麽厲害，才幾天的工夫，就能帶著一家掙錢了。”

    吳雙把頭發隨便一攏，盤了起來：“別羨慕了，今兒咱早點去地裏，幫白嫂子把苞米收了。

    “唉！”

    衛生防疫站門口，白玉京陪何蒖珠從裏麵走出來，何蒖珠胳膊上按著棉簽。

    “媽，這是煎餅果子，可好吃了。”

    白瓊玖跑去煎餅攤買來果子給何蒖珠。

    “這孩子，買這幹啥，一會兒，咱跟霍老板借下廚房，自己弄點吃的不就行了麽？等會兒你姐還要進貨去，那羊肉便宜時候都十八九塊錢呢。”

    何蒖珠心疼錢，昨兒晚上姐弟倆帶回來肉串，她才知道，今兒他們家要開始擺攤做買賣了。

    白瓊玖把塑料袋扒開，抽出他洗手的手絹幹幹淨淨的包起來，遞到何蒖珠嘴邊，非叫她吃。

    “媽，我跟你說，人家賣果子的一個月都能賺上萬呢，咱家賣肉串以後也能掙錢，幹啥舍不得。”

    白玉京把自行車放了下來：“玖，你跟媽一起先去店裏，我去接周姨，然後帶你去進貨。”

    “行。”

    周晴坐在三輪車後麵一起到店時，就看到自己的老同事惴惴不安的站在店門口，還有一輛警用摩托車。

    “蒖珠，怎麽又來警察了。”周晴腿腳不方便，何蒖珠趕緊上來扶她。

    “你慢點，昨兒晚上這周圍丟了四輛自行車，店裏好像也進來人了，瓊玖發現就給你老板打電話，現在在裏麵呢。”

    白玉京立刻走進店裏，白瓊玖正跟藿七坐在一起，接受警察調查。

    藿七手裏是錢和賬本，上麵是白瓊玖工工整整的字跡，連昨晚賣的是哪樣飲料，哪樣鹵味都寫的清清楚楚。

    “霍老板，您這有什麽問題麽？”

    “沒有，店裏沒什麽損失，貨昨天都賣沒了，錢也在這，賬目都對得上。”

    警察走後，白玉京不知道跟藿七說啥好，才把店交給她一天，就出這麽大的事，她都覺得沒臉見藿七了。

    正在她忐忑不安時，藿七拿出厚厚一摞書，遞給白瓊玖，“瓊玖，這些書是初二初三的，很多還是新的，你看看能不能用上，能用的話，就都給你了。一會兒我去上貨，你就邊看書，邊幫七叔看店。有事給七叔打電話。”

    “謝謝七叔，書我看完立刻還您。”

    “不急。”

    “七叔！”

    白玉京叫道：“我跟你一塊去。”

    藿七微微一笑：“七叔年輕時候，就想賣肉串，可惜以前條件都不好，就沒做成這個生意，但我認識許多批發肉的商家，你先別跟我去，讓他們以為是我做這生意，才會給最低的價格，然後過幾天再帶你過去。”

    “七叔，你想的真周到。我就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

    “昨兒你幫七叔把貨都賣了，營業額比平時多了一倍，七叔還得謝謝你呢，以後跟七叔不用客氣。”

    藿七重新振作起精神，壓根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叫白玉京非常開心。

    看來是沒事了。

    藿七臨走時，跟白玉京交代：“今天店裏的活就拜托你媽媽多幫幫周晴了，要是見到大寶，就給七叔狠狠揍他，然後把他按住嘍。”

    這是要大義滅親麽？

    等等，丟了的四台自行車是被撬開鎖，店外的卷簾門沒有任何破損，鎖具完好無損，可是後廚明明進去過人，丟了捆掛麵，還少了不少菜，有人進來又出去，臨走還鎖好了門。

    所以，藿七剛才沒跟警察提後廚進過人的事，是因為他是故意的。

    所以，讓她動手揍霍大寶，也是因為他知道，偷車子的和進來的人都是霍大寶！

    霍大寶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身上還是那身黏糊糊的衣服，經過一宿鼻子終於適應了屋子裏難聞的味道。

    長這麽大，他就沒吃過這麽多苦。

    黑子的奶奶是獨居老人，房子根本沒人住，牆角都是蜘蛛網，就連被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拿出來時一抖樓全是灰和黴味，這一宿，他連翻個身都不敢，動一下，這股味就衝鼻子，不蓋又怕蚊子叮。

    天一亮，霍大寶就迫不及待起床，到院子裏呆著。

    他再也不想來鄉下住了。

    他再也不是硬氣十足說不回家的霍大寶了。

    現在他無比想念家裏幹淨的床，卻拉不下來臉回家。

    一切都是因為白玉京。

    如今這些損失，他統統要找白玉京要回來。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改善一下自身的環境，想到這他就後悔，要是一開始用買手機的錢租房子，現在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想好怎麽幹以後，霍大寶回身踹了踹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幾個小弟：“起來，咱去弄點錢。”

    等他養足精神，再招呼一幫兄弟，弄死那個黑土豆，還有那個小白臉。

    “大哥，你想到怎麽弄錢了？”黑子被他踹醒，頂著雞窩一樣的腦袋跟著霍大寶騎上自行車。

    “嗯。”

    當初他拉不下來臉幹的勾當，如今管不了那麽多了，不就是跟別人搶保護費麽，男子漢要能屈能伸。

    “走，去那幾個補習班看看。”

    他邪笑了一下，藿七給他報的補習班是全市最貴的，在那補課的孩子都有錢，出門會帶許多零花錢買午飯，隨隨便便就能收來幾百塊。

    但是霍大寶的如意算盤打空了，他盯上幾個實驗中學的有錢家孩子，但這幾個孩子中，有一個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不良少年圍著，就跑去偷偷報了警。

    “老大，警察來了，現在怎麽辦？”

    金毛還是頭一次被警察抓住，快嚇尿了。

    “怕什麽，最多去拘留所待幾天。”霍大寶自己也怕得要死，可是卻不想在小弟麵前丟分，剛想逞強，黑子就說話了：“我們就是跟他們借點錢，沒說不還。”

    小警察從外麵走過來，一把扒拉開黑子，說：“你小子原本就犯過事，不知道自己有案底麽？頭，外邊這四輛自行車就是今早報案丟的那幾輛。我看你們還怎麽強詞奪理。”

    中年警察沉聲看著霍大寶幾人，眼神淩厲：“帶走，叫他們老老實實把所有情況都交代清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