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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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誌成給撿下巴磕聽的玉京抓了把瓜子說:“我爸這幾個孩子,他最瞧不上我。”
這可新鮮了,兒子這麽能賺錢家裏還嫌棄?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老宋家的經著實有意思,玉京就跟坐在茶館裏一樣,跟宋誌成一人一把瓜子,聽得津津有味。
“為什麽呀?”
“因為他一直都覺得跟我二叔報錯兒子了!”
說完,宋誌成哈哈大笑,好在這是單間,要不然這穿透力早被人投訴了。
玉京聽得懵懵懂懂,宋老笑嗬嗬的解釋:“我大哥是大學教授,還是個書法家,人家是文化人,幾個孩子也出息,不是大學老師就是在研究所上班,除了老二,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麽隨我了,愛酒如命,大字不識幾個還跑去經商,用我大哥的話說,他這二小子一身銅臭,窮的隻剩錢了。”
玉京在心裏默默點了個讚,文化人損人真有一套。
“偏巧我那幾個孩子像極了我大哥,就愛捧著本書看,沒一個像我的。”
玉京聽完笑個不停,這兩家確實跟抱錯孩子了似的。
叔侄倆沒把玉京當外人,聊得熱火朝天。
土豪自言自語:“說到這,二叔,有件事你得幫我拿拿主意,去年我爸過生日,我家的兄弟姊妹都送書啊畫的,就我送的金佛他不稀罕,還說我‘俗不可耐’,你說這也是我靠自己打拚賺來的,都是我的一番心意,怎麽就落不著一句好呢?今年他七十大壽,你說我得送點啥,他才能滿意?”
“俗不可耐怎麽啦,你爸不是還說我玩物喪誌麽?”
“宋爺爺你送啥了?”玉京好奇,這麽大歲數還被大哥數落,得是啥生日禮物。
“酒!我就有酒,他愛收不收,反正年年我都送,他年年都說這話,我還沒說他死板呢,有能耐別喝啊。”
宋老說的時候禁鼻子瞪眼,活像電影裏的老頑童,玉京眼前畫麵感十足,倆六七十歲老頭對著掐,可把她樂壞了。
宋老說:“這丫頭鬼主意多,不知道你爸七十大壽送啥,叫她給出主意啊!”
“沒問題呀!”
玉京衡量一下這位土豪的手筆,金佛怎麽著也得二三十萬,那來套宅子肯定不在話下。
“宋爺爺,你們家祖籍是哪的?”
“金元哪!”
宋誌成擺手:“不對不對,我爸說往前再數幾輩人,咱家是蓮花鄉的,後來才搬家。”
謔,還有這巧事!
“我家也是蓮花鄉的!”
什麽叫緣分!弄了按天他們還是老鄉!
明明就在金元,沒離開這一畝三分地,可三人楞覺得人生四喜都讓他們占全了,其實他鄉遇故知也就是從鄉下到了城裏,坐車才一個來小時。
玉京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睛咕嚕一轉,嘿嘿笑道:“不是都說落葉歸根麽?二叔要不你給老人家在家鄉蓋棟老宅子,白牆黑瓦的那種,有大堂屋,書房裏弄一排大百寶閣,把你們家兄弟姊妹給買的字畫都給他擺進去,然後多弄幾個院子,叫孫男娣女逢年過節都回來,那他保證喜歡呀!”
宋誌成激動得站了起來:“這個好,這個好。到時候把他那些寶貝都放擱進去,可這時間太趕了,我爸六月份就過生日了,哪來得急呀!”
“來得及呀!”
不用玉京介紹,宋老就把玉京萬隆街的飯店一天蓋完的事告訴二侄子了。
“成,我二叔出院之前,我都呆在這,給二伯設計設計,用不著給我省錢。”
天上掉下來鑲金邊的土豪,真是結了玉京的燃眉之急,她把錢都拿去買廣告牌了,公司現在一點周轉資金都沒有。準客戶還說隻要他這套房子弄好,還要給她介紹更多客戶。
“你那還有什麽業務,二伯幫你拉呼啦呼。”
玉京美得鼻涕泡都快冒了出來,揣著手笑得像地主老財一樣:“那我就謝謝二伯了,我在步行街還拿下不少廣告位,您要是有朋友需要打廣告,隨時來找我,我給您朋友打折。”
“沒問題,廣告是吧,剛好我二叔廠子裏的酒一直沒搞好銷售這塊,就在你這打第一隻廣告,我要位置最顯眼的廣告牌啊。”
宋老爺子絕對是她的貴人,第一家奶茶店就要虧了宋爺爺,現在因為他又認識他侄子,一口氣玉京就賺進來幾十萬。
臨走,玉京說起這次來的目的:“對了,過兩天我們建築設計公司和我家新店就要開業,剛好宋爺爺出院,你們別忘了來給我捧場啊!”
終於到了要動手術的時候了,玉京陪許文靜走到最後那道門口,心裏無比緊張,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外強中幹的強裝鎮定。
“別怕,秦伯母是金元最好的婦科醫生了,我在外邊等你。”
許文靜心裏也沒好哪去,雙手冰涼:“嗯。”
和文靜鬆手的那一刻,玉京的心跳終於抑製不住狂跳不止,捏著手機手心裏全是汗,上麵記錄好幾個電話都是能找到許家夫妻的。
玉京雙手插在兜裏站在門口,動都不敢動,鼻尖全是消毒水讓人作嘔的味道,這味道她以前沒這麽排斥,但以後她再也不想聞到,再也踏進這個鬼地方了。
來來回回走過的醫護人員表情都很麻木,出來的患者沒有能直起腰的,大部分都青著一張臉,還有疼哭的。
玉京站在大門口不敢聽也不敢看,心裏祈禱著:“希望你們兩個小天使不要記恨媽媽,早點投胎到父母雙全的好人家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盼望著這一切快點過去。
可是等了好久,都沒從門裏聽到許文靜哭嚎的動靜。越是這樣,玉京越緊張。
到底怎麽回事?
阮淩玲正在做準備,對她來說這樣的手術一天不知道要做多少台,神情也和其他人一樣冷漠。
可當許文靜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渾身被冰涼的觸感弄得一機靈。
那些泛著寒光冰冷的手術器具冷冷的躺在長方形的鋼盤裏,其中一個大夾子特別醒目,前端有兩排鋒利的“牙齒”,就像隨時能張開嘴狠狠從皮肉上扯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一樣,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肚子。
“護士!孩子……會怎麽樣?”
小護士沒有正麵回答她,微笑道:“別擔心,金元市就沒有比我們阮主任手術水平高的了。”
“那個是幹什麽用的?”
她指了指長長的鋼夾子。
小護士顯然不願意回答她,看向阮淩玲:“阮主任。”
阮淩玲帶著藍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眼神沒什麽溫度:“那個就是墮胎鉗,跟你說並不是為了嚇唬你,而是為你負責,希望你考慮清楚,畢竟你的情況很特殊……”
似乎看出許文靜在退縮,阮淩玲特意等了一會:“你想好了麽?”
其實不用她說,許文靜心裏已經猜出來那個大夾子是幹什麽用的,那是要她孩子命的鍘刀……
“文靜!”
許文靜自己走出來,臉色特別難看,滿頭是汗,玉京一把扶住她。
“你怎麽樣?秦伯母幫你安排了床位,我們去休息一下。”
許文靜搖搖頭,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她不用休息,手術沒做。”阮淩玲走了出來,舉著雙手,裏麵的護士已經開始準備下一台手術。
“既然不想打掉,就好好養身體。”
“……”玉京震驚的看著許文靜,她想把孩子留下來?
現在是九十年代,別說單親媽媽了,就是離異的女人一個人帶孩子都會被指指點點,文靜性格這麽軟,能抗住那麽多壓力麽?
何況她連收入都沒有……
“玉京,我舍不得,這是我的孩子……”許文靜捂著嘴哭了:“我不想傷害我的孩子。”
玉京抱住文靜,想要安撫她的手抬起來,遲遲沒有落下,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
“別哭,對身體不好。”許文靜埋在她肩膀上點著頭。
“玉京,周日有時間麽,你秦伯伯老念叨說想你了,正好我也休息,想讓你來家裏吃飯。”
阮淩玲沒忘了這件事,但顯然現在不是談論的時候。
“周日不行,周日我跟老師合夥開的建築公司開業,原來飯店也快拆遷了,正好新店也在公司旁邊,同一天開張,您能休息太好了,正好跟秦伯伯一起來幫我剪彩。”
阮淩玲沒想到白玉京竟然這麽能撲騰,才一個寒假過去,又開公司又開新飯店,簡直不可思議!
看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身影,阮淩玲帶著口罩,依然咋舌的長著嘴,她不禁疑惑道,眼前的白玉京真跟她女兒同歲麽?
許文靜第一次來玉京新店,她覺得玉京太了不起了,回來金元沒幾天,要照顧她還要忙活店裏的事,她竟然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弄出一棟大房子!
“文靜,你打算怎麽辦?”
“我要把孩子生下來,好好養育他們。玉京,你的新店還需要服務員麽?我來給你打工吧!洗菜也行。”
白玉京驚了,她的心軟不該是用卑微來換取的啊:“不行,飯店要工作到很晚,你身體根本吃不消,何況來吃飯的什麽人都有,有的時候喝多了在一起發生口角動手都是常事,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著想啊!”
許文靜其實也沒想那麽多,隻知道她得賺錢,再難也要做。
她站在玉京的房間露台上,看向公園的美景,竟然噗嗤笑了:“我覺得,你比我像當媽的,想什麽都那麽周到,要不你給他們當幹媽得了。”
這麽長時間,玉京都沒見過許文靜笑一下,能笑出來說明她真的是放下了,玉京心裏也跟著輕鬆多了,不就是倆孩子麽?大不了她幫文靜養。
“行啊!從小我就教他們打架,可不能像你似地成天讓人欺負……工作的事你先別著急,我下半年就得去上學,開公司了一定會給固定員工交保險,人事部後勤部肯定需要雇人。你要是不喜歡拋頭露麵,還可以做工程檔案管理,我們最近要做好幾個項目,一個月少說也能賺個六七千。”
玉京總是想的麵麵俱到,連她懷孕不適合見人都想到了,許文靜高興得都快跳起來:“真的嗎?可我什麽都不懂。”
“不懂可以學。”
提到學習,許文靜心裏刺痛了一下,歐陽卿父母的話又像夜深人靜時一樣,折磨著她,她連大學都沒念,家世又不好,拿什麽配歐陽卿。
“看樣我這輩子都跟大學無緣了。”
“誰說的!”玉京反駁道:“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有沒有成人自考,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夜大麽?蔣壯原來連初中都沒念完,過完年都考下二級會計師了,你一個高中畢業生,有點自信行麽?”
文靜笑了:“嗯,我還能讀書……”可笑著笑著她又哭了,“我能讀書……”
“文靜,什麽都別想,你隻需要記得,在曾經的甜蜜時光中,你就是最幸福的人,雖然那些日子已經逝去,那個人也不在了,但你依然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至少你還有你爸媽,老天還給了你兩個可愛的小天使,還有我!你的人生會走到很長,這一路上會被更多人填滿,你的心也會因為孩子富裕起來!”(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