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痕篇11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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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震驚萬分,差點就叫了出來。-小-說-
她出身草莽,跟在冉家主身邊也是從小飲酒的,甚至在比大疙瘩還小的時候就開始飲酒了。
隻是,她那麽小開始飲酒可不代表自己的兒子也能。
夏遠六歲了都沒有沾過水酒,大疙瘩才三歲,身子也這麽差,怎能喝酒?
“老先生,大疙瘩他身體不好,不能飲酒的啊!”
夏耿還以為這老道士是對自己招待不周起了意見,趕緊拿過那酒杯來準備自己替兒子喝掉。
畢竟是照顧了兒子三年的恩人,他當然要讓對方高興了。
“你不能喝,這酒是給他喝得!”
老道士手中髒兮兮的拂塵微微一揚,夏遠便覺得手中的酒杯重如千斤。
哐當一聲,那酒杯再次落在了桌上,他竟再也端不起來了。
“老先生,多謝你這三年來幫我照顧兒子,還讓他多活了這三年。隻是,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怎能飲酒?還請先生見諒,若是先生不高興,這杯酒,我冉清喝了!”
冉清咬唇,伸手就去抓那酒杯。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冉清白皙的手背上被那黑兮兮的拂塵甩出了一道紅印子!
別看那拂塵又髒又臭,但因為老道士灌入了內力,打在手上可是很疼的。
冉清的額角立即沁出了汗珠。
但是她的手依舊不退縮,繼續往前伸去。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響聲。
冉清的手背上,又是一道紅色印子。
“清清!”
當拂塵第三次落下的時候,夏耿的手擋在了她的手背上。
真的好痛啊!
“耿哥!”
冉清蹙眉,覺得這個老道士真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不過還不等他們再開口,老道士便已經一陣風似的離開了原來的椅子。
隻聽咕咚兩聲,還抱著包子發呆的大疙瘩已經張開嘴仰著脖子將麵前的那杯酒吞進了肚子裏。
咳咳,咳咳!
大疙瘩更加猛烈地咳嗽起來,再抬頭時滿臉都是淚水。
這一杯酒水入肚,嗆得大疙瘩劇烈咳嗽,舌頭也麻得快要僵住了。
但是好奇怪,他的身上卻突然暖和起來了,三年來,他還是頭一次感覺到溫暖是什麽感覺,比剛才洗澡沐浴的時候還要暖和。
“大疙瘩!”
“兒子!”
冉清和夏耿異口同聲,若是此時喝下這杯酒的是夏遠,他們或許不會這麽擔心,但是大疙瘩身子不好,別說是一杯酒了,或許一杯水就能嗆到他啊!
不僅是他們二人,就連冉家主、秦風幾人都站了起來。
“這……”
甄修明蹙緊了眉頭,為什麽他覺得這鬼手神醫突然給孩子喂酒喝有些異樣?
就在一家人擔心不已的時候,劇烈咳嗽的大疙瘩突然停了下來,抬起紅撲撲的小臉兒,有些期待地看著老道士:“我,還想要!”
咚!
是冉家主、秦風幾人跌倒的聲音。
還想要喝?這小子是不是瘋了!沒看到大家都這麽緊張地嗎?
他不僅不緊張,居然還想著再喝一杯,要不是看這小子身子不好,他們一定要拎起他屁股來好好地胖揍一頓不可!
咳咳,咳咳。
咳嗽了兩聲,冉清有些無語地看著兒子:“大疙瘩啊,這個,這個酒對你身子不好,是不能多喝的,你還是……”
哐當一聲,一個盛滿酒水的杯子放到了眼前。
又哐當一聲,一個酒壺落了下來。
冉清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大了。
更可惡的是,大疙瘩這臭小子居然真的聽了老道士的話,抓起那酒杯來便一飲而盡了。
又是一陣猛烈咳嗽,大疙瘩一邊飆著眼淚,一邊抱著酒壺自斟自飲起來。
這,這……
大疙瘩畢竟年紀小,隻是幾杯酒水下肚,立即就暈暈乎乎地趴在了桌子上。
整個房間裏的人都忘記了阻攔,紛紛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孩子,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一邊的夏遠眼巴巴地看著,突然砸吧砸吧嘴,一把拿過了大疙瘩沒有喝完的酒杯就想要嚐一嚐。
啪!
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腦門上,痛得夏遠眼淚立馬出來了。
“娘!”
委屈地喊了聲娘,夏遠揉著自己紅撲撲的腦門兒,不過一看到冉清那鐵青的臉,夏遠立即就不出聲了。
冉清脾氣有些大,總是板著臉,平時經常這樣。但是真正生氣的時候很少,此時,就是她真正生氣了。
“老先生,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解釋。”
冉清咬咬唇,親手抱起兒子就準備往房間裏去。
隻是,腳步還未離開大廳,冉清便聽見老道士異常正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要去海外尋找解除寒毒的藥引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若是這期間他寒毒複發,我猜就憑你這臭小子的半吊子本事,應該解決不了。”
被稱為半吊子本事的甄修明惱羞成怒,不過最終隻是抿了抿唇角沒說出個什麽來。
抱著大疙瘩的冉清也不走了,夏耿幾人更是震驚萬分。
從老道士進門,他們就知道他這次回來是把孩子留下來自己離開的。
隻是沒有想到,他說的離開是要去海外為自己的兒子尋找解藥。
想想之前對老道士的不客氣,還有這三年來不知多少次的埋怨和詛咒,冉清和夏耿的臉頓時就紅了。
他們埋怨了三年,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老道士,原來是他們真真正正的救命恩人!
冉清是江湖中人,向來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
一察覺到自己的過錯,立即抱著大疙瘩一起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老先生在上,請受冉清一拜。冉清有眼無珠,竟冤枉了恩人,還請老先生海涵。”
老道士蹙了蹙眉頭,不等冉清磕下頭去,手中拂塵便已經甩了過去。
他最討厭的就是江湖中人動不動就下跪啊道謝啊的虛禮了,以前他救了那麽多人,見慣了那麽多人跪拜叩謝,真是夠了!
“行了行了,要不是海外實在是太遠,我沒準兒就帶著這臭小子一起走了。我耗費了那麽多好藥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條小命,我還擔心你們把他給弄死了呢!”
這倒是真的,別看老道士喂給大疙瘩的藥丸子都是隨手從兜裏摸出來的,其實個個都是對大疙瘩有用的解毒神藥。
作為一個以毒聞名的醫者,怎麽可能對自己身上攜帶的藥物不了解?
甄修明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上前問道:“那個,前輩,請問前輩要去何方尋藥?在下略通醫理,不如就讓在下跟您一起去,如何?”
剛才還對老道士不怎麽客氣的甄修明,此時儼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口一個前輩的,就連自己的醫術都不敢妄自稱好了,隻能說略通。
“哼!你?”
老道士甩了甩拂塵,又捅了捅自己的耳朵,髒兮兮的手在懷裏掏了掏:“你這小子的醫術確實不咋樣,不過跟那些庸醫比起來,倒是還能看的過眼兒!算了,你就別跟著我走了,若是都走了,這小東西發起病來誰來看護?”
甄修明還想再說什麽,不過一想到冉燕臨終前的交代,立即就偃旗息鼓了。
老道士伸到懷裏的手出來了,扔給了甄修明一團髒兮兮的布兜子。
甄修明下意識地想要拍開那布兜子,不過心念一動,還是將那布兜子抓在了手裏。
果然,這布兜子裏邊別有乾坤。
幾粒綠豆大小的藥丸子,還有幾根銀針,並一張字條,那字條上寫著的是大疙瘩發病時的處理方法。
原來,這老道士是有備而來的。
“平時讓他多喝點酒,有助抑製寒毒發作!”
眾人都被甄修明手中的布兜子吸引了注意力,都沒有注意到老道士何時離開了大廳。
就連武功高強的冉家主和秦風,都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才驀然發現,老道士又不見了。
正如他當年帶走大疙瘩一樣,這次又是不告而別了。
緊緊地抱著懷中熟睡的孩子,冉清羞愧地抬不起頭來。隻能在心中祈禱老道士能夠平安歸來,一切順利。
清晨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臉上,大疙瘩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卻發現平日裏睡著的稻草堆變得特別軟和,自己以往蓋著的破棉襖子也變成了軟軟和和散發著香味兒的幹淨錦被了。
哇,這一定是在做夢!
對,絕對是在做夢!
趕緊閉上眼睛,不然夢就該醒了!
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大疙瘩還輕輕地嘟囔了起來:“不要醒不要醒,繼續做夢,繼續做夢,等下就該夢到吃早飯了!”
在大疙瘩還沒睜開眼睛的時候,冉清就醒了,若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天不亮她就該起床督促丈夫和兒子夏遠去紮馬步了。
隻是今天,她破天荒地睡了懶覺,這可是這八年來頭一次啊!
不過,說是睡懶覺其實也不對,因為她醒來之後就沒有再睡下,而是一直睜著眼睛看著懷中熟睡的小兒子,左看右看地,又是笑又是哭,一直到兒子醒來都覺得眼前這一切像是在做夢。
聽著兒子口中念念有詞,冉清忍不住又笑了:“大疙瘩,你在說什麽?是不是餓了?餓了就起床吧,咱們去吃早飯!”
身邊突然有人說話,還是這麽好聽的女人聲音,大疙瘩頓時驚得睜開了眼睛,下意識想要做起來遠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
不過,昨晚那幾杯酒讓他頭痛不已,他一動頭就暈暈沉沉地,很是難受。
嘶!
重新躺回到床裏,大疙瘩才終於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
他回家了,有個漂亮溫柔的娘親,有英俊帥氣的父親,還有個傻乎乎但十分疼他的笨哥哥。
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嗎?心裏好暖和啊!
張了張嘴,一個娘字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不是大疙瘩不想認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冉清知道這麽多年沒有見麵,小孩子心裏肯定有些不舒服的,所以他沒有叫自己娘也隻是有些失望,卻不覺得介意。
“大疙瘩,還困嗎?是想再睡會兒,還是想去吃早飯?”
一邊問著,一邊給大疙瘩抿了抿睡亂了的發絲。
被娘親攏頭發的感覺,真好!
大疙瘩小臉兒微微紅了紅,小脖子也往被子裏縮了縮:“那個,我,我還能再躺會兒嗎?”
他可聽見外邊已經有不少人在走動的聲音了,想來像他這樣太陽老高了還在被窩裏躺著的是個例外。
冉清被他這嬌羞的小模樣逗樂了,忍不住俯身在他額頭親了親:“這是你的家,你想睡到什麽時辰就睡到什麽時辰,沒有人會訓斥你的。”
躲在外間偷聽的夏遠頓時淚流滿麵:娘啊,我一定不是你的親兒子,我絕對是你在外邊隨手撿來的!
大疙瘩終究是沒有再睡懶覺,因為他的肚子又開始抗議了。
早飯有甜甜的白米粥和營養豐富的燕窩粥,還有大疙瘩最喜歡的牛肉包子和素菜包子。
大疙瘩看了一圈,發現沒有香噴噴的大雞腿和烤鵝,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冉清親手給他盛了一碗白米粥和一碗燕窩粥:“你昨晚上喝了酒,這會兒肯定不舒服,喝點粥解解乏,還能養養胃。”
被冉清這麽一說,大疙瘩立即就感覺到自己的胃裏有些不舒服。
他剛剛隻是回想了一下大雞腿兒的美味,就差點吐出來了,若是真的讓他吃雞腿兒,肯定要把胃都吐幹淨了。
“謝謝。”
這聲感謝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冉清這麽地善解人意,這麽地為他著想。
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謝謝,卻讓冉清百感交集:“傻孩子,我是你娘,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你怎麽還跟我說謝謝?以後不許再說了。”
大疙瘩似懂非懂,他之前也不懂得要說謝謝的,隻是有一次一個富貴打扮的女子給了他一個銀錠子,他什麽都沒有說就拿走了。
而後那個女子十分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說他沒有禮貌,都不知道說聲謝謝,還說他是個不知禮數的小叫花子。
他雖然身上不幹淨,又吃喝不定時,但是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叫花子。
聽了這女子的話,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就將那個銀錠子扔到了那女子的腳下,還好巧不巧地正好砸到了她腳麵上,痛得那女子哇啦哇啦地亂叫。
他覺得好笑,咧著小嘴兒就笑了出來。
那女子惱羞成怒,立即讓身邊的人去捉他揍他。
可是那些人哪裏能追上他?他輕功厲害得很呢!
他施展輕功逃走了,不過逃走之後越想越覺得有趣,就又從樹上掏了個馬蜂窩回來,趁那女子不注意的時候塞進了她乘坐的馬車裏。
於是,那女子的臉被蟄成了大麻子!
雖然那件事十分普通,但是小小的大疙瘩卻一直記著,也記住了在得到別人的幫助時,一定要說謝謝。
所以他才會對冉清說謝謝,卻不想冉清居然不喜歡,還告訴他他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用說謝謝的。
原來,一家人不用說謝謝也會對你好,這種感覺真好啊!
“來,弟弟,你吃這個,這個特別好吃!”
夏遠今兒不用早起紮馬步,可高興壞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了才戀戀不舍地從床上爬起來。
弟弟來了,所以不用早點起床,也不用去紮馬步了,所以,弟弟來了還是有好處的。
算了,他就不計較弟弟搶了他的娘親搶了他的大雞腿兒了。
不僅如此,他還要對弟弟好,這樣娘親就沒有時間去逼著他紮馬步了。
隻是,來沒來的及高興,夏遠就被冉清的話給嚇得閉緊了嘴巴不敢再笑了。
“今兒偷懶了,明兒早起半個時辰。若是再有下次,那就再提前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那豈不是天不亮就要起來了?
夏遠扁著小嘴兒,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兒一個勁兒地往大疙瘩身上瞄。
“娘,弟弟身子這麽弱,讓他跟我一起練功吧!正好讓他變得更壯實一些!”
大疙瘩看了看自己細細的小胳膊小腿兒,覺得練功應該也不錯。
可是,再看看夏遠胳膊腿上那結實的肉腱子立即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他可不想變成肥嘟嘟的小牛犢,他要變成可愛帥氣的翩翩公子。
知子莫若母,雖然小兒子隻是回來了才第二天,但是冉清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立即搖頭道:“你弟弟就是因為身子太弱了,所以才要好好養養,不能立即開始練功。你還是跟你爹去練吧!”
夏遠:……
當初信誓旦旦地說越弱越要加強練功的女人去哪兒了?這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不過,夏遠的埋怨沒有持續幾天,便開始後悔此時的妒忌了。
吃過早飯,冉清便親自帶著大疙瘩在夏府中轉了轉,一邊轉一邊給他介紹。
“這個是你爹爹的書房,你爹爹從軍營回來以後就會在這裏處理公務。書房旁邊是你們哥倆兒學習的地方,不過現在隻有你哥哥一個人而已。等過兩年你身子好點了,娘就讓你給你哥哥一起過來聽先生上課。”
上課啊,是不是很好玩?
看著冉清巧笑嫣然的樣子,大疙瘩眼睛亮亮得,娘親說起上課時可高興了,看來她一定是喜歡勤奮好學的人。
一定要好好學習!
“這邊是你哥哥的院子,目前是你哥哥和乳母在這裏住著。你的院子就在你哥哥的旁邊,走吧,娘帶你進去看看!”
被冉清牽著小手兒邁進了院子,大疙瘩還有點兒不知所措。
我的院子?我也有自己的院子?
“奴婢見過夫人,見過二少爺。”
進的院子來,便是一溜兒十來個婆子丫鬟在請安,當然也有幾個小廝,隻是那幾個小廝年紀太小了,看上去跟夏遠差不了多少。
他們幾個一邊請安,一邊滴溜著眼珠子好奇地看著大疙瘩。
不僅是他們幾個,年紀大點的丫鬟們也都好奇地看大疙瘩。
他們來這個院子裏伺候已經有三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己真正的主子呢!
冉清牽著兒子的手,笑道:“這些人都是負責伺候你的,你以後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吩咐他們就行了。”
吩咐他們?是不是就像是夏遠吃飯的時候,有人給他洗手洗臉一樣?
雖然被人伺候很是舒服,可是從小跟在老道士身邊自食其力的他,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
“那個,那個……”
想要拒絕,可是又怕說出來惹了冉清不高興,大疙瘩有些扭捏。
畢竟隻是個三歲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時候小臉兒都紅了,再加上他本來長得就文靜可愛,這麽一扭捏,倒是跟個小姑娘似的了。
冉清好笑地看著他,挑了挑眉:“怎麽了?難道你不喜歡他們?要不你自己去挑幾個合眼緣的下人如何?”
“不不。”
大疙瘩咬咬唇,餘光瞥到那幾個小廝正抖著身子有些祈禱地看著他,這是不想走嗎?
“那個,我不是不喜歡他們,我隻是,我隻是不習慣有人伺候我。”
原來是這樣啊!
冉清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瓜兒,甚是欣慰。她自己也不喜歡有人伺候的,隻是京城中的風氣如此。
夏耿是這樣,夏遠也是這樣,她希望大疙瘩以後會跟她一樣。
讓丫鬟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冉清便帶著大疙瘩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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