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痕篇17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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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痕再次從家中離開的借口十分簡單明了,不想成親。

    看著兒子留下的書信,冉清真的氣得快要吐血了。

    你不想成親直說就是了啊,居然又玩離家出走!看來是她對這個小兒子太過縱容了!

    可是,雖然明明知道自己對兒子太過縱容了,但冉清卻一句責罵的話也說不出來。

    之前那一巴掌,簡直就是她這一輩子做過的最讓她後悔的事了,天知道,她那天晚上忐忑地根本就沒有睡覺,就怕兒子會因為這一巴掌而心存怨恨,又偷偷溜走了。

    現在好了,那一巴掌沒把兒子打走,倒是她處心積慮為兒子好的事把他給逼走了。

    這小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清清,你別這樣,痕兒就是這麽個性子,從小就不喜被人約束,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我知道,他就是這個性子,誰也攔不住他的性子!”

    夏耿本想安慰妻子的,卻不想一句話出來惹得妻子哭得更厲害了。

    聳了聳肩,夏耿趕忙賠禮道歉,一邊把媳婦兒勸回房,一邊暗暗罵著那個偷偷離家出走的臭小子不講義氣。

    在家裏還沒待夠三天就走了,就不能多留幾天嗎?臭小子!

    也許是長大了知道了父母的不易,這次的離家出走,夏痕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在一年後夏遠與安樂公主成親的時候回來了。

    再沒有人追著他要他去定親,甚至連這個話題都不再提起,冉清隻是在兒子不在家中的時候,悄悄地備下了兒子的聘禮,那些聘禮都是她這些年尋來的各種奇珍異寶,就等著兒子大婚的時候風風光光地拿出來送給兒子的。

    誰知,兒子居然不想成親。

    更讓她遺憾的是,她在有生之年沒有等到兒子成親的那一刻。

    夏痕二十三歲的時候,夏耿戰死沙場,英勇就義。

    別看冉清跟丈夫平日裏總是拌嘴,其實兩人的感情好得很,夏耿離開不到半年,冉清也鬱鬱而終。

    臨終之時,冉清將剛剛嫁入宮中為妃的小女兒拜托給了甄修明。

    後宮如戰場,雖然皇帝跟夏婉蓉是真心相愛的,但是身為母親,她實在是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在宮中。

    甄修明這些年來對夏家的照顧,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遵守對冉燕的承諾,更多的,則是對夏家晚輩們的關愛,他們早已如同一家人一般了。

    冉清死後,一直拒絕入宮的甄修明終於答應了皇帝的請求入宮為禦醫,這一待就待了將近二十年。

    卻說冉清去世後,夏痕對家中再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他的行蹤也更加神出鬼沒。

    有時候好幾年不著家,有時候又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床上呼呼睡大覺。

    經過幾次曆練之後,夏痕院子裏的下人們也都習慣了,有時候突然見到夏痕回來了,根本不會像第一次看到時那樣害怕忐忑,反而鎮定了不少。

    夏痕這人的性子隨了冉清,是個心裏不藏事的,再加上他小時候吃過了不少老道士扔來的藥丸子。

    那些藥丸子的藥效小時候不顯露,到現在卻開始顯出功效了。

    夏痕幾十歲的人了,長得還跟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似的,年輕帥氣不說,臉上居然一根皺紋兒都沒有。也正因為如此,即便他不經常在京城中,也還是俘獲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大家都爭著搶著地要為夏痕守身如玉,但是不管她們怎麽做,夏痕就是不為所動。

    也不知是誰突發奇想,夏痕出身將軍府,或許他跟他父親夏耿一樣,看不上京城那些矯揉造作的大家閨秀們,反而是喜歡江湖上的俠女呢?

    於是,京城裏不少想要嫁進將軍府的貴女們齊刷刷地穿起了勁裝,拿起了長劍,甚至連說話做事也都學著江湖女子的做派,個個都變得豪放得很。

    不過,本以為這樣的做派能夠引來夏痕的矚目,卻不想,當她們製造了各種偶遇之後,夏痕依然沒有將眾人放在眼裏,還是那麽地不屑一顧。

    不少聰明的女子已經放棄了夏痕,但也不缺乏真正為夏痕癡迷的人。

    甚至有一個,竟然特意從江湖中雇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每天給她抬轎子。

    夏痕去哪裏,她就讓護衛將轎子抬到哪裏,這樣時時刻刻地跟著,可見其真心了。

    隻不過,江湖中能夠跟夏痕的輕功相提並論的人可沒有幾個,這位女子在追了一年依然沒有任何收獲之後,還是不得不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夏家軍中的一個校尉。

    雖然已經嫁為人婦,但每天看到自己粗魯不堪的丈夫時,這位女子依然在幻想著哪天能夠讓她近距離地親近一下夏痕呢!

    卻說夏痕這幾年在江湖中走南闖北,真是把他無痕公子的名頭宣揚了個徹徹底底。隻要是家中開酒坊的人,都會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喜愛穿白衣的俊俏公子嗜酒如命,還經常偷偷潛入酒窖偷酒為樂。

    當然,凡事都有意外,在夏痕三十六歲這年,就遇到了一個不知道他名頭的女子,甚至還在這個女子手底下小小地吃了個虧。

    駐馬鎮是京城周邊的一個小鎮,要不是自家侄兒在這裏開了個福滿樓,夏痕根本不會對這個沒有好酒的地方多看一眼的。

    直到這天,原本打算去福滿樓見見自家小侄兒的夏痕,突然聞到了一股十分清醇的酒香,這酒香雖淡,但十分清冽,一聞就知道絕對是好酒。

    腹中酒蟲立即開始抗議,夏痕一拍肚子,嘿地一聲,便精準地找到了那個酒窖,十分利索地從窗子裏竄了進去。

    果然沒有聞錯,這裏的酒果然不錯!”

    一進到酒窖裏,夏痕便順著最心儀的酒香走到了酒窖的最裏邊,果然見到了幾壇子十分難得的好酒。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偶爾也能運氣極好地碰到不少佳品,因為見識的多了,所以對眼前的這幾壇子酒才更加清楚。

    其實,這幾壇子酒都是林媛從外地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劉麗敏因為是開酒坊的,可不能放過這麽好的東西,費勁了嘴皮子才從外甥女兒那邊磨來的。

    正因為這酒太好,所以她存放的地方才更加隱蔽,甚至每天都會過來查探一番。

    平時這酒窖是沒有旁人進入的,但是今日,當劉麗敏照往常那樣過來查探的時候,卻發現酒窖裏居然一塌糊塗,一個絕色的白衣男子就那樣大喇喇地躺在地上,睡得好不舒坦!

    可惡,偷酒賊!偷酒賊!

    看看白衣男子身旁滾落的幾個空酒壇子,劉麗敏心中怒氣就騰騰地往上冒,隻恨不得操起那些酒壇子通通地砸在這個偷酒賊的頭上!

    不過,她終究是沒有那麽做,這個偷酒賊雖然睡相不怎麽樣,但是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的是太美了!

    按說美是不能形容男子的,但是劉麗敏心裏已經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他了。

    除了美以外,劉麗敏心裏總覺得對這個人十分熟悉,好像似曾相見似的。

    當然,無論她怎麽回想,也想不起自己四五歲時遇到的那個白蝴蝶精,其實就是眼前的男子了。

    劉麗敏眼珠子一轉,立即趁這偷酒賊醉酒的時候將他給捆了起來。

    說來也巧,她剛捆好,這男人就醒了。

    他的眼睛好美啊,睡眼惺忪的樣子,更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劉麗敏發花癡的時候,對麵的夏痕也在緊緊盯著眼前的女子。

    嘖嘖,這個女人,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就連身上的衣裳也是最普通最便宜的料子。

    不過便宜歸便宜,這女子身上倒是幹幹淨淨的,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反感。

    說起來,劉麗敏還是這麽多年以來,唯一一個不讓夏痕感覺反感的女子。當然除了他娘親和小妹以及大嫂。

    喂!偷酒賊!賠錢!”

    夏痕對這女子唯一的一點好感立即被這句話給澆滅了,別人見到他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怯懦,就是因為他絕世的容貌而傾倒。

    就算偷酒喝的時候真的被主人家發現了,主人家也隻是礙於他無痕公子的身份而好好招待他,哪裏有她這樣一張嘴就是要賠錢的?

    夏痕樂了,被氣笑了。

    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意思是要將這衣裳配給她做補償。

    別看無痕公子外表光鮮,其實他身上是沒有多少銀子的。像銀子那種肮髒的東西,怎配在他身上停留?

    衣裳?”

    劉麗敏也是頭一次遇到用自己的衣裳來做賠償的奇葩,當即就火氣直冒,一把扯壞了他身上的衣裳,哼道:“雖然你這衣裳料子不錯,但是老娘我也不是撿破爛兒的,我才不要你這髒衣裳!”

    髒衣裳?

    夏痕目瞪口呆,他這衣裳價值千金啊,居然被人說是破衣裳,而且還被人給扯壞了!

    這女人還是不是女人?隨隨便便一出手就把他的衣裳扯壞了?

    不行,不能慣著她!

    你得賠我的衣裳!”

    夏痕據理力爭,不過他的理沒有人聽,就被劉麗敏十分粗魯地拉出了酒窖。

    劉麗敏此時也知道這衣裳十分貴重了,但是她才不會輕易地認輸,他不賠自己酒錢,她就不讓他走。

    夏痕骨子裏的倔脾氣也起來了,這臭丫頭要是不賠他衣裳錢,他也不走了!

    而且,跟這臭丫頭接觸了幾天,夏痕突然發現他很喜歡這丫頭身上的味道。

    甜甜的,香香的,就跟沉澱了幾十年的美酒的味道一樣,十分誘人。

    不過這丫頭的脾氣不大好,還總是得罪人,這不,這天她差點就被一個又醜又臭的老男人給欺負了,還是英俊神武的他把她給救了呢!

    將這丫頭從那老男人手裏救出來以後,夏痕喜滋滋地等著她用美酒來答謝自己,卻沒想到,她居然一開口就是以身相許。

    天哪!天哪!

    這樣的事怎能讓他給撞上了?

    夏痕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女子們在一起打架的場景,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趁著這小丫頭還沒有做出什麽來,趕緊開溜!

    成親什麽的,隻有那些情竇初開的愣小子才做的出來,像他這樣看破紅塵的人,怎會那麽傻地就跳進婚姻的墳墓?

    本以為自己躲過了這場步入毀滅深淵的陷阱,沒想到,在離開劉麗敏的這段時間裏,夏痕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渾身散發著微微酒香,還對他不假辭色的女子。

    難道是那丫頭釀的酒太美了,所以才會這麽地舍不得?

    再一次將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美酒扔到一邊,夏痕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發,他引以為傲的發型,看做生命的美酒,都不能彌補心中那塊孔雀。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許是回到了京城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所以才會感覺到心中不痛快。

    夏痕在自己的房間裏連一個晚上都沒有待夠,就在此啟程出門了。

    比起往常沒有方向地亂逛,這次他目標明確,隻要躲開駐馬鎮就好!

    本以為在外遊曆一段時間就能忘記這種令人煩惱的感覺,但是這次夏痕在外邊整整躲了一年多都沒能忘記。

    迫於無奈,夏痕終於決定回到駐馬鎮,找到那個小丫頭,他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是什麽東西在日日夜夜地牽動著他時刻躁動的心。

    隻是,讓他失望了。

    那個臭丫頭,居然不在駐馬鎮!

    夏痕不甘心,轉而去了酒窖,他喝光了臭丫頭留下的所有美酒,可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覺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嚴重了。

    鬼使神差地,夏痕居然去偷聽了幾個夥計的對話,探聽到了臭丫頭居然去京城開鋪子了!

    哈!這小丫頭挺厲害啊!不到兩年的時間,居然就把酒鋪子開到了京城,當初果然沒有看錯她!

    滿心歡喜之餘,夏痕腳步輕快,想都沒想便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他想要個答案!

    這次回到京城,夏痕不遺餘力地將京城中所有的酒鋪子都尋了一個遍,但令人失望的是,他沒有找到那臭丫頭的身影,甚至連臭丫頭釀的酒的味道都沒有找到。

    難道那兩個夥計是故意騙他的?

    不會啊,他自問輕功卓絕,那兩個不懂內力的人是不會察覺到自己在偷聽的。

    如果那兩個夥計不是在騙他,那就說明那兩個夥計也不知道臭丫頭在哪裏?

    這可壞了!臭丫頭到底在哪兒?

    夏痕快要急壞了,他在京城一遍一遍地找,就連京城中最偏僻的地方都尋了,依舊沒有發現劉麗敏的身影。

    他的心煩躁得很,他甚至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七天沒有喝酒了,這在他三歲開始飲酒之後,還是頭一次間隔這麽久沒有喝酒。

    這種心情持續了近一個月,夏痕也將整個京城翻了三遍。

    直到大哥的大兒子夏臻成親那日,夏痕終於發現了那臭丫頭!

    夏臻成親,他這個當叔叔的自然是要到場的。不過其實也沒有他什麽事,他隻是負責喝酒而已。

    京城的酒他都喝得差不多了,本以為這次的酒水沒有什麽特別的,卻不想,幾種沒有見過的果子酒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甚至還在這種酒水中,嚐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他久久不能平靜的心突然就舒坦了。

    這是臭丫頭的味道!

    夏痕心急如焚,生怕再次錯過臭丫頭的行蹤。

    可是當他趕到後院找人的時候,依然沒有見到她。

    這種從天上瞬間掉落到地上的感覺,真的是太痛苦了。

    夏痕捂著心口,真想罵人!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罵了!

    罵著罵著,一個隻會出現在他夢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夏痕都不用回頭就知道,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就是自己找了許久的臭丫頭!

    都說近鄉情怯,他這個在外飄零了多年的男人,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曾經在心中練習了無數次的見麵語,在此時全都跑得不見了蹤影。

    夏痕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發抖,自己的嗓子也在發緊,好不容易讓自己鎮靜下來,可是一回頭看到了那個女人的樣子,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不過,臭丫頭很體貼,沒有讓他在這麽多人麵前尷尬,她當先說話了。

    隻是,說出來的話讓他恨不得將她的嘴捂住。

    她居然說,她不認識他!

    她怎麽能不認識他呢?難道她忘了被自己救了的事了?難道她忘了她要以身相許的事了?

    夏痕暗暗下定了決心,他找了劉麗敏這麽久,怎能因為一句不認識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