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兩個人還是僵在那裏，蓮媽實在有些看不過去。

    聽到蓮媽的語氣裏已經充滿了請求的意味，拓文才終於把目光從初藍臉上收回來。而且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隱隱意識意識到自己剛才或許有些失態。

    自己的父親還在書房裏，一時的惱怒竟然讓他把這個也忘記了。

    拓文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緒，冷淡卻又有些刻意的說：“你這些天都幹什麽了？”

    語氣裏猜不透是什麽情緒。

    初藍看看他，拓文從來不會管她這些，他的問話跟他之前對她的嚴厲神色，都讓她覺得陌生又困惑。

    盡管內心有很多的不解，她還是聲音很輕又有些膽怯的說：“沒做什麽，我畫畫了。”至於她還做什麽了，一點都不想讓拓文知道。

    說完，她的長睫毛就半遮了眼睛，垂下目光沒有再看他。

    蓮媽在旁邊看的著急，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麽，隻能在一旁急的搓手。

    “我看你不隻是畫畫吧。”拓文的聲音裏又帶了些克製不住的惱怒。

    初藍抬眼看看他，她不知道是不是拓文知道了她這些天在實施的主意。她仔細的看了看拓文的眼睛，那眼睛漆黑，藏著她根本看不懂的情緒，就那樣盯著她，迫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初藍心裏突然一陣委屈，很想衝口而出，告訴拓文，他跟伯父那樣是不對的，她在想辦法為他們緩解。

    但是這些話她始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抿緊了嘴唇，有些生氣的垂下眼來，把臉轉向了一邊兒。

    拓文這是第一次看到初藍對他有這樣的反應，以前初藍從來沒有對他有生氣的舉動。

    他心裏暗暗有些驚訝，但隨之湧上來的卻是一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裏翻湧上來的惱意。這讓他吸了一口氣，就想再次發作。

    “少爺……”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蓮媽眼看情勢不對，隻能再次出言相勸，她的臉上滿是為難。

    拓文沒有再說什麽，可是初藍卻沒有因為拓文想要發怒就緩和下來，依舊有些委屈的小臉別了過去，就是不看拓文。

    同一個下午，拓文居然連續兩次看到女人對他發脾氣。一個發的莫名其妙，可是眼前的這個，卻讓他惱怒的有一絲慌張。

    今天下午的初藍，前後的表現都跟以前那麽的不同，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如果就這麽放任下去，他恐怕會更加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有種隱隱的不安，不得章法，卻無法忽視。

    拓文克製了自己的情緒，低聲說了一句：“我先上樓了。”聲音緩和，像是對蓮媽說的，又像是說給初藍聽。

    蓮媽趕忙笑著點點頭，又不忘跟了句：“待會記得下來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道牡蠣湯，讓蓮媽這一瞬竟然不再把拓文當成少爺，而是從心裏生出一些親近來，脫口而出的話竟像是在囑咐一個孩子。

    拓文點點頭，沒有遲疑的轉身去了樓上。

    拓文的離開，卻讓初藍的委屈突然變得無法自抑，自己這麽多天的期盼和著急，現在卻換來拓文沒有緣由的冷言冷語。

    本來今天她特別的高興，“常記豆腐坊”找到了，方伯父和拓文哥哥居然也同時回了家，像是安排好的要在今晚開始他們破冰的第一步。

    但是拓文今天對她突然的反常舉動，把她原本的欣喜幾乎全都打散。

    想著這些，初藍的眉頭更加擰緊了，眼睛裏甚至有了一絲流轉的晶瑩。

    蓮媽看拓文在樓梯上消失，馬上轉過頭安慰初藍，溫言相勸道：“初藍小姐不要生氣了，可能是拓文少爺在外麵碰到了不順心的事，所以才心情不好的。”

    初藍抬眼看了看蓮媽，想了想，或許蓮媽說的也對，拓文這麽多天都不在家裏，蓮媽和陳伯都不會告訴他自己的打算，或許真的是在外麵碰到什麽不開心的也不一定。

    可是，如果是在外麵有了不開心，為什麽要衝她發脾氣呢？

    “拓文哥哥不會是知道了我的打算吧？”她還是猶疑的問道。

    蓮媽看著她，搖了搖頭，“我已經叮囑過老陳不要說出來，應該不會。”

    初藍還是有些不開心，蓮媽又說：“我現在得趕緊去做飯了，少爺一向都對你很好，如果不是在外麵碰到不開心的事了，他怎麽會對你這樣？“看到初藍臉上的神色終於緩解了一些，她換了一種語氣說：”初藍小姐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出跟以前一樣的味道。”

    聽到這個，初藍才恢複了一點之前的精神，她勉強笑了一下，輕聲說：“嗯，那您去吧，我沒事了。”

    蓮媽看了看初藍，她很想伸手撫摸一下初藍的臉龐，但是卻隻能搓了搓手，“那我現在就回廚房了。”

    初藍點點頭，蓮媽到了廚房門口又回過頭對著她笑了一下，才去忙活。

    初藍慢慢的走到客廳裏，在沙發上坐下來，她一點都不想上樓去。

    拓文今天對她的質問讓她有些煩躁，對晚上這餐飯的期待，也蒙上了一層陰霾。

    但是這餐飯始終是會到來的，說起來，這是拓文回來之後一家人聚齊之後吃的第二次晚餐。

    上次的不歡而散，讓拓文和方傾嶽之間有一種無形的冷淡，即使是周遭的人也能感覺到。

    蓮媽的那份牡蠣湯上桌之前，飯桌上的人偶爾的交談聲音也都很低。

    拓文一下樓就掃了初藍幾眼，但是初藍卻從他下來就沒有看過他。倒也不是還在鬧別扭，就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吃晚飯的時候，坐在拓文旁邊的她，也是一聲不吭。

    直到蓮媽的那道牡蠣湯上桌，她的情緒才變得有些不一樣。

    蓮媽在正式製作這道湯之前，先用了小部分做了一次，太多年沒有做這道菜，蓮媽也怕味道做的不盡人意。

    現在端上來的這道湯，她是滿意的，絲毫不會遜色於記憶中的味道。

    蓮媽把這道菜端上桌之後，方傾嶽和拓文都稍稍愣了一下。這麽多年，晚餐的餐桌上從來沒有出現看上去這麽隨意的菜品，而且盛湯的湯盆也比平時要大一些，整道菜都顯得很粗放……

    簡心也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蓮媽，拓文回來的這短短的一個多月，蓮媽已經是第二次端上來出其不意的菜品。隻是這次看初藍的神情，似乎她也知情。簡心若無其事的重新垂下眼，打算靜觀其變。

    蓮媽的臉上明顯帶著一絲喜悅和期待，絲毫沒有察覺在他們的眼裏自己今天的舉動有多奇怪。她不但沒察覺那些，而且還帶著很大的熱情給他們每個人都盛上了一碗湯，隱約間有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方傾嶽有些隱忍的看著蓮媽這一係列的舉動，他看了看湯碗裏的食材，“難道這也是拓文愛吃的？”心裏不禁暗想。

    沒有再說什麽，他拿起手邊的湯匙，心裏倒是生出一絲想知道拓文愛吃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的想法。

    從蓮媽把這道湯端上來，拓文就有些後悔下午是不是對初藍太凶了，如果她當時真的隻是想幫蓮媽做一道自己喜歡的菜，那自己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剛才蓮媽端著它上來的時候，初藍眼裏也有期待，這讓拓文隱約的愧疚又加重了幾分。

    所以現在他也拿起了湯匙，似乎隻能通過這個方式來補償她。

    味覺的記憶總是突如其來的悠遠和清晰。在方傾嶽喝了幾口之後，他的臉上突然有了似曾相識的神色，他看了看湯匙裏乳白色的湯，又喝了一口。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向蓮媽。以前吃飯的時候，如果某個菜品特別合他的胃口，方傾嶽也會對蓮媽誇讚幾句，但是現在他的神情，卻跟以往不太一樣。他的眼神裏似乎帶著一點驚訝，而且並沒有說話。

    蓮媽一直站在旁邊等著他們的反應，看到老爺的神情，她臉上的笑意明顯加深了。

    方傾嶽又喝了幾口碗中的湯，他好久沒有這樣去品嚐某道菜，看到這個，即使是簡心心裏也有些微微驚訝。

    她也不動聲色的再次嚐了嚐碗裏的湯，味道確實很好，但是老爺對它的喜歡似乎並不僅僅因為它的美味。裏麵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因為拓文的反應，居然跟方傾嶽有些同步。在他喝了幾口之後，微皺了眉毛，似乎也很快在記憶深處尋找到了跟它相似的味道。

    實際上那一瞬間，很多兒時的記憶都在他的腦中閃現出來。伴隨著那記憶一起湧上來的，還有當時並不算溫暖的感受。

    拓文看著眼前的湯，停住了手裏的動作。回憶在瞬間翻江倒海一般湧上來。盡管那時候的他還很小，但是本以為深埋心底的記憶卻一點點清楚的回憶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