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突然被她的舉動弄的心煩意亂。其實他根本就不厭煩她，甚至還喜歡的不得了。
    可她和呂峰，一個是自己的哥們，一個又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按理來說，他應該避嫌。所以，隻能用冷漠的態度麵對她！
    他駐足了半天，最終忍不住慢慢走向她，依靠著她身側的椅子問了句：“你和……呂峰挺好的？”
    顧凝蹙眉，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指什麽？”
    湛明手指敲打著的椅背，想了半天：“沒事，隨口問問。”
    顧凝一頭霧水。聽他又道：“他要是欺負了你，記得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顧凝茫然：他到底在說些啥？
    湛明見她不說話，突然嘲弄的笑了聲：“也對，他是出了名的紳士，怎麽會欺負女人？行了，你忙吧！”
    顧凝：“……”
    ＊＊＊
    日落時分，湛明還守在工作崗位，他也不知道是在等她的答案，還是在等什麽其他的。
    眼瞧著辦公室的人走光了，他起身走向小會議室。
    臨近時，他駐足在窗外，凝神注視著顧凝的一舉一動。她依舊是梳著低垂的馬尾，上麵插了一根叫不上名字的古簪，白皙的耳朵後頭，掖了兩縷不安分的碎發，時不時的蹙眉思量，然後低頭筆書，樣子認真又好看。
    看了會兒，忍不住想走向她。
    擔心嚇到她，所以輕輕叩門，待她回頭，方才推門而入。
    “其實《道德經》包羅萬象，我能給你的，也隻有書麵上的意思。如果你問我對於它們的理解，我恐怕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因為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種對《道德經》的理解。”
    顧凝見他落座在自己的身邊，將自己的筆記推給了湛明。
    湛明接過看了眼，她的筆跡是娟秀的楷體，和她人一樣，給人的感覺是舒服。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這個出自《道德經》的第二章？”
    顧凝點頭：“不錯，第二章中包括了美好與厭惡、善良與邪惡、高與低、長與短、先來和後到……所以，我認為它主要講的就是矛與盾。兩者相互相應、相輔相成。
    這章還出了一個成語：有無相生。指矛盾雙方的對立與轉化，陰陽相生的關係。”
    湛明指著‘善良與邪惡’五個字道：“為什麽畫了重點號？”
    顧凝解釋：“林爽的父親，是被人慫恿貪汙了公款。他無辜可又不無辜。所以，我覺得‘聃’給了她這個素箋的原因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矛盾的。”
    湛明反問：“雖然矛盾，可他還是‘幫助了’林爽。”
    “沒錯。因為我們現在麵對是一個主持正義的‘聃’。他的世界觀裏，恐怕沒有法律；或者說他的法律，是以‘道德’為基礎的。”
    顧凝正色道：“如果拋出法律來看。林爽的父親隻是個可悲可歎的人；而那個慫恿他貪汙公款的周浩，才是罪大惡極！這應該就是‘聃’幫助林爽的原因。”
    她的語速很緩，盡可能的用湛明可以理解的詞匯，解釋著她對林爽案件中，‘聃’的見解。
    上午腦袋裏還一團亂麻的湛明，如今一下子清晰了不少。又指著李東書案件中的素箋道：“這又是什麽意思？”
    顧凝微微蹙眉：“你看這句‘道衝，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嗬！’簡單來說，老子將‘道’比作一個裝不滿深淵。”
    顧凝的話頓了一頓，想了許久後如實道：“我理解不了‘聃’的想法，這個太廣義，也太抽象了。”
    湛明笑笑：“沒關係，那蔓藤這句呢？”
    顧凝道：“這個應該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如果法則為百姓謀福，百姓就不會滋生貪欲。所以我覺得‘聃’是在諷刺法律的不嚴謹，讓白莎莎這樣的人，生出了違背道德的欲望。
    ——另外，我聽了蔓藤錄音，她字裏行間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她將‘聃’比作聖人。還是那種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的聖人。但這世上沒有她口中的這種聖人，都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所以我覺得，她並沒有看到過‘聃’本人。”
    顧凝說完，還點了點頭，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已經沒有漏洞了。
    隻是許久都沒有聽到了湛明的回答，顧凝心下疑惑，抬眸看了眼身側的湛明。
    靜謐的白熾燈，照著湛明英俊的臉，他的一雙深邃眸子中，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注視著彼此。不知為何，顧凝覺得自己心跳突然加快了。
    這時，她聽到他幽幽的開口：“怎麽不見呂峰來接你下班？”
    “他為什麽要接我下班？”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
    顧凝微微蹙眉：“什麽時候的事？”
    湛明脫口道：“周日那天，我在你家樓下等了你一天你都沒回來。不是和他在一起嗎？”
    顧凝眨了眨眼：“你為什麽等我？”
    湛明猛然回神，忙不迭的倉皇起身逃離，隻留下一句：“快點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
    房門關了。
    顧凝靜坐，手指摩挲著椅子扶手畫圈。
    ……
    回程的路上，夜色有些迷離，顧凝就坐在自己的專屬位置上緊攥著安全帶，可眼睛一直緊盯著窗外的恍然飄過的一個個橙黃路燈。
    終於，她的家到了。
    白色的suv停在路邊，車燈閃啊閃的。
    顧凝沒有和平常一樣馬上下車，反而偏轉了視線，對上了湛明的後視鏡。發現他果然盯著自己看。
    顧凝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以為我周日那天和呂峰睡了？”
    湛明刑偵出身，受過專業的訓練，不會輕而易舉的麵露窘迫，不過這種事既然被顧凝戳破了，他也不該藏著掖著，倒不如磊落些承認了好。
    於是回道：“對不起，我承認我的思想有些齷齪，可我不想騙你，我心裏的確是這麽想的。”
    說實話，顧凝有些生氣。可仔細想想，自己不是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看自己嗎？
    她內心琢磨了一會兒，也就釋然了。於是解開了安全帶，拿起了自己的包，看著他客氣的說了一句：“沒關係，謝謝你還願意送我回家。”
    下車獨自回了小區，越走心裏覺得越不舒服。最後幹脆駐足，抬手摸了摸胸口。
    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恩，依舊是一馬平川，看來網上說的都是騙人的，自己摸是摸不到的。而且，摸久了，心還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