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雲，被紅日耀成了霞光，暖暖的秋色，給這座不富裕的富餘縣帶來了新的光景。顧凝收拾好了行李，本想叫他，可看著他那張俊臉，心裏生出了一點異樣，幹脆搬了張椅子靜靜看著他。
    連日來的奔波讓湛明極為疲倦，所以，睡的很沉。
    顧凝聽說，自從她不見了，向來做事還算沉穩的他，一下子變的暴躁易怒。審訊的時候，打傷了人，為此還被省廳的領導當眾點名批評了一通。
    可他做這些的時候，顧凝全都不知道。因為被俘獲的4天裏，她幾乎3天都在沉睡。這也就是她被救後，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的原因。
    因為，睡傻了！
    想到此，顧凝微微蹙眉：‘湛先生會不會睡傻？’
    等等？
    湛先生……
    這個稱謂不錯。
    顧凝笑。忙不迭的起身衝進了洗手間，浸濕了一塊毛巾，又匆匆的跑回床前。折的方正，小心翼翼、嚴嚴實實的呼在了他的臉上。
    然後，靜靜等待。
    ……
    湛明連著幾天都沒怎麽睡覺，這邊才睡的踏實，突然覺得胸悶氣短，呼吸困難。
    幾乎是倏地掙紮坐起，臉上的毛巾順勢掉落後，他貪婪的呼吸的著空氣。
    十多秒後，他漸漸回神，一對漆黑的眼睛猛地轉向一旁靜坐，而且一臉無辜的顧凝。
    湛明怒！
    抓了毛巾扔到了她的懷裏：“你謀殺啊？”
    顧凝被他吼的嚇了一跳，愣了愣，淡淡的說了句：“還有三個小時上火車，你起來檢查一下有沒有落下什麽？”
    湛明發誓，他有那麽一會是想打人。但他不能打！隻能撲騰撲騰的下了床，然後房中叮叮當當的作響。
    顧凝覺得他有點危險，悄悄遁走。
    “小顧？湛隊起了嗎？”
    剛出門口，遇到了張魏，顧凝回：“起了，不過他起床氣挺重的，我出來躲躲。”
    張魏懵：“有嗎？”
    顧凝點頭，指著房門道：“不信你聽。”
    張魏附耳聽了聽，果然劈裏啪啦的，張魏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為難你了。”
    顧凝搖頭：“沒事。”
    ＊＊＊
    歸程。
    火車上有些熱鬧，因為沒有任務，湛明幾個人圍在一起玩手遊。
    顧凝好奇看了半天，沒怎麽看懂。
    湛明的職業是刺客，上路支援時，拿下了對方射手的第一個人頭，林慶華讚道：“荊軻666。”
    顧凝：“荊軻不是男人嗎？為什麽遊戲裏是女的？”
    沒人理她。
    看田蕊玩得也很盡興，想來應該不難，又道：“我也想學。”
    沒人理她。
    顧凝：“湛隊長，你覺得什麽職業適合我？”
    湛明玩的盡興，應付一句：“你太笨，玩了也是送人頭，別浪費內存了。”說完，馬上招呼劉曉風說些顧凝聽不懂戰術交流。
    顧凝不再自討沒趣，拿了本《道德經》，默默走到了車廂盡頭啃讀。
    ……
    “看《道德經》？”
    顧凝抬眼，看著呂峰落座自己的麵前，點著頭道：“閑著沒事兒，打發打發時間。”
    呂峰抬手示意，顧凝意會，將書遞到他的手上。
    內容是第四章，一共五句話，可她娟秀的筆跡近乎沾滿了所有的空隙。
    “是哪句話不理解嗎？”
    第四章，正是‘聃’留給李東書的話。顧凝一直解讀不出‘聃’想要表達什麽意思，所以一直琢磨著‘聃’的意圖。
    聽了呂峰的詢問，顧凝反問：“你是怎麽理解這句話的？”
    在顧凝看來，呂峰是個神秘的男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清冷深沉，似乎什麽事都經不起他的波瀾。
    看不透。
    這就是顧凝對他的印象。
    眼下的他，聽到顧凝的詢問，黑眸透過金絲眼睛靜看著書頁，沉吟了好一會兒後，緩緩開口：“道，無形無象，視而不見，觸而不著，隻能依賴於意識去感知它。你同意嗎？”
    顧凝凝神想了片刻，點頭讚道：“同意。”
    呂峰盯著她的白皙的小手，在扶桌上摩挲著畫圈，微微蹙眉良久，終是忍不住的從兜裏掏出帕子，捏起她的手指，仔仔細細幫她擦拭著。
    “火車上人來人往太髒，不要蹭來蹭去的！”
    他的態度極為沉肅，語氣中更是帶著命令。顧凝愕然，感覺自己的手指頭被他搓的生疼，她有些不悅，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
    呂峰一愣，對上了她的黑漆漆的瞳孔。
    “對不起。”他的臉馬上又恢複平淡，並誠然道歉。
    顧凝微微蹙眉：“沒事兒。”
    呂峰緩了緩心緒，收好了帕子：“讀過《莊子》嗎？”
    顧凝點頭：“讀過一點，不過研究的不深。”
    呂峰‘恩’了聲：“《莊子》第五篇，主要講的是人的精神世界。我覺得和《道德經》此篇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你可以回去看看，或許能明白我說的意思。”
    顧凝想了想：“你說的是德充符？”
    呂峰點頭：“對，其實真正有道德的人，是將道德浸透在骨子裏的。即便他外表是醜陋的，可還是受世人所喜。——所以，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吃飯壓壓驚。”
    顧凝眨眨眼：“……你的思想好跳脫，我跟不上你的思路。”
    呂峰溫潤笑笑，從西裝內裏的口袋掏出一支發簪遞給她。
    顧凝接過細細打量一眼：“骨簪？”
    “對。”
    “看著不像是牛骨。”
    呂峰還是淡淡的笑，輕言說著：“最辟邪的……”
    此時，火車突然穿過山洞，哐哐的噪音將呂峰話吞沒。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沒什麽，送你了。”
    顧凝凝神看著手中的骨簪，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將簪遞給他道：“我可以不要嗎？”
    呂峰態度依舊淡淡的：“不要就扔了。”
    顧凝想了想：“你不會生氣吧？”
    呂峰取了帕子將骨簪包好，隨手扔進了扶桌上的垃圾盤內。臉上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的不對勁，反而重將視線定格在《道德經》上說道：“第四章出了一個成語你知道嗎？”
    顧凝叫不準他是不是生氣了，猶豫琢磨了片刻，還是將那支骨簪收進了自己的包裏，得空回了句：“知道，和光同塵。”
    呂峰見她舉動，微微一笑：“我隻是看你最近運氣不太好，聽說這東西辟邪擋災，所以才送你的，你不喜歡沒必要勉強。”
    顧凝愕然，抬眼看他：“你還信這些東西嗎？”
    “不信，隻當是個心理安慰。”
    “既然如此，那我還真應該收下，萬一真的轉運了，我要好好謝謝你。”
    呂峰笑笑，話題重回《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