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已經有半年沒有看到陽光了。’
    ‘湛明，我真的沒有騙你。’
    ……
    湛明離開了，但回去的路上有些魂不守舍，腦中一直回蕩著顧凝說過的那幾句話。
    行至半路，一腳刹車踏下。汽車剛好停在了路邊。
    夜色四合，城市被黑暗吞噬，城市的燈光璀璨、華燈初上，將東海的夜晚增添一抹神秘而繁華的色彩。
    他腦中回想著顧凝剛剛說話的模樣，神色淡漠無情、漠然置之。就連提及‘絕望’二字時，　她也依舊沒什麽反應。徐徐道來的樣子，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你第一次見死人的時候害怕嗎？
    ——我也害怕，和他們住在一起23天後，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死者的眼睛有圖畫，我可以看到。
    既然可以看到，那為什麽凶手的五官是模糊的？
    可能，每個人在瀕臨死前，眼睛看到的，都是模糊的。’
    ……
    手機突然響了，湛明把思緒從回憶中拽回現實，取了手機，來電人是呂峰，滑動屏幕接起：“有事？——在警局等我？好，我這就回去。”
    ＊＊＊＊＊＊
    警局的辦公室內，白熾燈大亮著，與窗外的夜幕交匯，讓人忍不住徒增了少許疲態。
    呂峰就側立在白板前，白板上是幾個涉案人員的關係導圖，藍色、紅色、黑色交融交叉，細看之下，清晰明了。
    呂峰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他的西裝不知被放在了何處，簡約的白色襯衫把他的身材襯托的完美修長，一隻手托著下巴，默默的分析著案情，認真的樣子，有些優雅，金絲眼鏡被白熾燈的燈光打著柔和的光。
    他聽了腳步聲，轉頭看了房門處，見湛明正向自己走來。
    “真沒想到，這件事驚動了呂大教授。”
    湛明有種感覺，呂峰是為了顧凝而來。
    果然，呂峰對他笑笑，開口問道：“顧凝身體情況如何？”
    湛明點頭：“氣色恢複的還不錯，不過對案發的經過，說的不清不楚。遺忘了很多細節。目前情況對她挺不利的！”
    呂峰捏著下巴，想了想後，垂眸淡問：“顧凝有沒有說她為什麽要跟著白莎莎？”
    這個？
    湛明眼神有些偏移，下意識的端起了桌上的水杯喝水，卻不想水杯是空的。
    “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湛明的微表情都是呂峰教的，所以他的這點心思，自然逃不過呂峰的眼睛。
    湛明接了杯水，隨口問道：“你相信這世上有超能力嗎？就比如說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眼神對視，就能預測對方有生命危險？”
    呂峰挑眉看了湛明，看他不像是開玩笑，細細想後說道：“知道《周易》嗎？
    它是對天地萬物進行性狀歸類，並羅列天幹地支五行論，通過推算預測預知未來事，書成於西周時期，通過幾千年來的繁衍發展，推算手法的成熟，讓它有了一定的準確率。
    ——你覺得？它是迷信嗎？”
    湛明想也不想的點頭：“我從不信那個！”
    呂峰道：“它是玄學，後到了＂獨尊儒術＂的漢代，又被奉為儒家經典。是不是迷信不重要，但它對中華文化的影響卻十分深遠。”
    呂峰話音一頓，又道：“當然，我並不想和你討論它的準確與否，我是想和你討論的是：它可以預測奧秘是什麽？或者說，它為什麽可以預測呢？”
    湛明凝神想了半天，最後咽下一口水道：“我認為就是人的潛意識在作祟。”
    呂峰點頭：“學佛者到了一定境界，也可以感知外界事物，他們稱之為成佛，成佛的意思是成就圓滿的智慧。這智慧兩個字，包含的可就多了！其中就包括邏輯、感知等等。簡而言之，這世間一切的事物都存在了某種聯係，也可以解釋的通。
    所以，你說《易學》是潛意識也無可厚非，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學》理論中提出，潛意識是指潛藏在我們一般意識底下的一股神秘力量，是相對於“意識”的一種思想。當人在極度饑餓、疲倦、恐懼等等，都會讓人的生理意識變得薄弱，潛意識就會被激發。
    如果將人類的整個意識比喻成一座冰山的話，那麽浮出水麵的部分就是屬於潛意識的範圍，約占意識的5％，換句話說，95％隱藏在冰山底下的意識就是屬於潛意識的力量。所以，你剛剛說的，與人對視，就能預知生死的能力，也許是某種情況下，她的潛意識被激發了。”
    房中沉默許久。
    湛明忽而笑了聲：“你還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可語落片刻，湛明就又想起了顧凝下午同自己說的話：‘誰也想象不到我當時有多絕望，我真的害怕極了，甚至出現了幻覺，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陽光。而那時的我，已經有半年沒有看到陽光了……’
    呂峰微微笑著，他看著湛明的深思的表情，試探問了一句：“你口中那個可以預知人生死的人，該不會就是顧凝吧？”
    湛明猶豫了半天點頭：“對，她和我說，她從白莎莎的眼中，看到了死亡圖像，所以才會跟著白莎莎。因為她想救她！隻是沒想到，自己反而成了犯罪嫌疑人！”
    呂峰微微眯眼：“死亡圖像？那她看到凶手了？”
    湛明搖頭：“她隻能看到死者生前的最後一幕，視角是死者，圖像還是模糊的。”
    呂峰轉頭，看著白板上白莎莎的死亡照片，她當時呈跪姿，低著頭。
    “所以她隻看到了死者胸前插了一把刀？”
    湛明‘恩’道：“還有死者被砸的血肉模糊的手。”
    湛明長歎一聲，看著白板上‘蔓藤’的照片沉道：“顧凝在案發的前天，還找了律師，想幫蔓藤打贏官司，可沒想到第二天，竟然發生這種事。”
    呂峰捏著下巴的手一頓，視線盯著蔓藤暗暗的道：“她想替蔓藤維護正義，結果卻被蔓藤陷害成了犯罪嫌疑人。”
    湛明心中念著顧凝，所以沒有細聽呂峰的話。隻道：“目前的確是蔓藤的嫌疑最大，她並不是東海人，可案發的前後，她人居然一直在東海……假設她是凶手的話，一，不熟悉東海地形，二，沒有交通工具，隻憑她自己的力量，很難將兩個昏迷的人運送到海邊並處理案發現場！”
    呂峰附和：“她有幫凶。”
    湛明點頭淡道：“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