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上的位置顯示顧凝在預見。
    湛明的目的地也很明確，也是預見。
    時間在傍晚黃昏，空氣霧蒙蒙的，至於霧霾還是霧，現代人似乎已經不關心了。
    開門一瞬間，咖啡的醇香撲鼻，湛明聞著味道有些胃疼，喝了一下午的咖啡，他的味覺犯怵。
    “來杯檸檬水～”
    湛明掏錢時，收銀的小夥子未接，舉了一下收銀台下的a4紙道：“老板剛剛交代過，這兩位終身免費。”
    湛明順勢瞄了眼，一張a4紙上並排放著兩張照片。他排在第二位。
    第一位是誰，不言而喻。
    湛明生氣：“那不喝檸檬水了，什麽最貴喝什麽！”
    “好的。”
    抬步剛要走，湛明駐足看了眼店員：“你們店長今天怎麽不在？”
    “她辭職了。”店員笑了：“從今天起，我是預見的店長，您可以叫我小王。”
    “辭職？”湛明想了想：“該不會……”
    小王笑的曖昧：“好像是勾搭了一個暴發戶。”
    時代不同了，有錢人麵對女人不再是下半身動物。他們要求女人臉蛋好、身材好的同時，還要女人有內涵。
    內涵這個東西……張怡然顯然沒有。
    幾乎所有人對張怡然都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覺得她太妖媚，還是那種廉價的妖媚。
    所以，眾人潛意識的認為，張怡然釣上了暴發戶。
    湛明聳聳肩，向角落中進發，才走兩步，發現呂峰正坐在顧凝的對麵，他看著顧凝，笑的和煦如春。
    陰魂不散！
    湛明暗自腹誹，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顧凝的身側坐下。
    呂峰頭也沒抬：“你似乎不太歡迎我。”
    湛明端起了顧凝的杯子淺淺飲了口水：“沒有的事，你可是我大舅子。”
    “不是最好。”呂峰緩緩抬頭，盯著湛明輕笑：“既然你叫我一聲大舅子，那就應該明白，小凝她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不是不承認她這個妹妹嗎？”
    顧凝蹙眉，轉頭看向湛明：“我和呂峰是血脈近親，隻要經過溝通的橋梁，天長日久，自然心係彼此。”
    湛明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別生氣，我就是隨口一提。”
    顧凝斂目，小臉緊繃，還掛著不悅，收拾好了筆記本：“戳人痛處，揭人傷疤，抓人軟肋，非君子所為！”
    說完，抓起包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反應有些過激，湛明吃驚的沉了沉氣，不自覺地回頭，他竟看到呂峰的臉上掛著一個冷冽的獰笑。
    但，轉瞬之間，獰笑就又變回了和煦如風的微笑，變臉之快，讓湛明深深的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
    一晃過了幾天，顧凝麵對湛明時都是一臉低氣壓，湛明試著哄她，不過並無效果，還被她扣上了‘文過飾非’的帽子。
    然而，最讓湛明鬱悶的事並不是她不搭理自己，而是呂峰陰魂不散的纏著顧凝，從早到晚。
    車接車送也就算了，每晚還必須要留下陪顧凝下兩盤棋才肯回家。
    關鍵兩人的對話還有些非人類，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兮來兮去的，湛明聽不懂還插不上話，每天都是抱著天狼擼牛奶，順利從人類淪落成家寵行列。
    這天，蔣睿地下室的最後一具屍體，終於有人來認領。
    來的人是顧宗昌，百忙之中抽出了寶貴的時間邁入了市北分局。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話絕對是有理有據，就在湛明以為顧宗昌會是個尖嘴猴腮的麵貌時，他的廬山真麵目緩緩映入了湛明的眼底。
    顧宗昌雖然已經60歲高齡，不過保養不錯，精氣神十足，身著一套漢式長衫，右手持一對把玩核桃，左手後背，邁著行雲流水的步伐，衫角飛揚飄逸，頗有些世外高人的韻味。
    臨近之時，渾濁的眼睛依舊銳利，盯著顧凝許久，底氣十足的開口：“回國怎麽不知道回家？”
    顧凝身姿挺立，眸下無塵，淡漠回答：“沒有時間。”
    顧宗昌沉沉的‘恩’了一聲，略略瞥了一眼停屍間的法醫助手，由於氣場太強，助手幾乎氣都不敢喘的拉開了顧西的屍體袋。
    泡在福爾馬林幾年的屍體不腐，但賣相不佳，略微刺鼻的味道讓顧宗昌微微眯眼。
    可顧西的臉映入眼底時，他還是漏出了一個父親應有的反應，難過還有傷心。
    停屍間是漫長的安靜。
    “凶手被判處死刑了嗎？”顧宗昌低沉的問。
    顧凝淡道：“自殺了。”
    顧宗昌冷哼一聲：“便宜他了！”
    顧凝沒說話。
    顧宗昌瞄了眼隨行的律師，意欲其辦理屍體認領手續，隨後才看著顧凝說：“公司那麽多事情需要人手，你卻跑來當警察！”
    顧凝語氣平常說：“我的決定似乎與您沒有任何關係。”
    顧宗昌：“我是你的法定監護人，自然有權利過問你的事情。”
    顧凝：“我已經成年且精神正常，不需要監護人！”
    顧宗昌手心的把玩核桃簌簌作響：“既然你不工作，那麽從今天開始，集團將不會在支付給你一毛錢的薪水——求饒的方法你應該還沒忘，什麽時候想通了，顧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瞬間，怒火在顧凝的眼中燃起，眼角周圍的肌肉在不受控的顫栗著。小手緊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楚。
    顧宗昌懶懶掃過她的臉，漠然轉身，舉步優哉遊哉離開了停屍間。
    ‘啊！’
    待其走遠，停屍間突然傳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吼叫，所以人為之一愣，紛紛驚愕的看著萬年淡然的顧凝大變了神色。
    宣泄怒火的劣處就是，發泄之後，全身無力，腦子轟鳴。
    顧凝小臉蒼白無血，小手掌心上，月牙形狀的傷口看著就讓人心疼。湛明取了碘酒小心的幫她上藥。
    上著上著，顧凝開始流淚，豆大的淚珠無聲滴落，摔在地上，迸裂四濺，隨後，一頭衝進了湛明的懷裏，哽咽不止，全身顫栗，伴著悲痛的哀鳴。
    湛明愣了。
    這是他第二次看她哭，卻是第一次聽到她哭泣的聲音。那是壓抑的唏噓呻吟，淒淒戚戚，仿若是靈魂深處的悲痛欲絕。
    到底是經曆過什麽，讓她哭的這麽絕望？
    湛明心疼的緊擁著她，越擁越緊，似乎要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