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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哥？”秦驍皺了皺眉頭。
    林曉非解釋道：“海哥就是鄭洋的親哥。他是a市本地人，做船員有些年頭了，我是第一次上船，所以他很照顧我。那時候我們在船上一起待了四五個月，大部分時間都湊在一起聊天，因為實在沒有其他的事可做，所以那一趟下來，大家把能聊的都聊夠了，我和海哥也是知根知底，熟得不能再熟了。”
    秦驍冷哼了一聲，“林曉非，既然你們聊了那麽多，你該不會把你之前在a市做過‘少爺’的經曆也告訴人家了吧？”
    “那哪能呀，這種事我怎麽能說的出口，再說了，我當初幹那個也是被逼無奈。你想呀，在海上多少個月，每天大家都閑得無聊，我要是把這告訴大家，那我豈不等於羊入虎口？”
    再提起這些往事，林曉非的反應出乎秦驍的意料，他原以為林曉非會生氣的，這要是放在以前，林曉非誰提跟誰急，可現在他竟然能做到雲淡風輕。
    秦驍斜了林曉非一眼，“你想什麽呢？以為誰都對你有意思？”
    林曉非苦笑了一下，在那種環境下，誰能保證什麽呢。他繼續說道：“那一趟回來後，我手裏就有了幾個錢，本來打算先還你一部分的，但是突然得知了老家房子要拆遷的事，於是就沒還你，全用來安置我媽了。”
    聽到這裏，秦驍打斷林曉非，問道：“你母親現在也麽樣了？她被你接到a市來了嗎？”
    林曉非怔了一下，眼中隨即閃過了一絲哀傷。“我們家老房子拆了後，我大爺一家就被姐姐接走了，我帶著我媽回a市住了幾天，後來就把她送到了a市一家養老院。我總歸還是要出去工作的，出海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一年的都有，沒辦法一直陪著我媽，她一個人歲數大了我不放心，想來想去養老院還算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當時就隻想著先將就幾年，等到我回頭攢夠了錢，我就把我媽從養老院接出來，給她養老送終。可是……天不遂人願，我沒這個機會了。”
    聽到林曉非這樣說，秦驍心裏一驚，他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結果。他聲音比剛才輕柔了不少，問道：“你媽什麽時候走的？”
    “大概兩年多前吧。”林曉非陷入了痛苦之中，“我剛開始的時候沒想告訴她我做這個，怕她擔心，但是到最後還是沒瞞住。那一次我告訴她我要出海，一走小半年，連去哪兒她也非要讓我說出來，我拗不過她，就全說了，並且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實際上經過前幾次出海，我差不多也攢了些錢，夠我在a市做點小生意了，原本也打算轉行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誰又能預料呢？有時候老天爺就是喜歡跟你開玩笑。我要是早知道，我打死也不會上這趟船。”
    縱使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但是再一次提起，他依舊控製不住內心的悲慟。這時，秦驍忍不住起身為林曉非倒了杯水，林曉非哽咽地說了聲“謝謝”，拿在手裏並沒有喝。
    “你這趟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秦驍關心地問到。
    林曉非點點頭，“418船難你聽過嗎？”
    秦驍聽到後這幾個人都驚呆了，他從沒想過林曉非會和這件事扯上關係。關於“418船難”的事他也隻在新聞報道上看過，說是有一艘橫跨太平洋的遠洋漁船在海上遇到了惡劣天氣，整艘船都翻了，之後說是找到了幸存者，但後續什麽的他並沒有關注，他也隻是把這件事當作了無意中看到的新聞。但是現在知道林曉非竟然在船上，秦驍一瞬間震驚得緩不過神來。
    對於這件事，林曉非並沒有說多，當時在海上遇到的事他即使麵對媒體也沒有再提起過。那種瀕臨死亡的絕望，和深入內心的恐懼讓他再也不想回憶當天的細節。他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我跟海哥都在那艘船上，說起來算我拉了他一把，所以我們也算有了過命的交情。得救之後我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當時腦子裏想著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跟家裏報平安。可是當我上岸後第一時間撥通了養老院的電話，我得到消息竟然是我媽已經不在了。”
    林曉非說著說著，眼角就漏下了一滴淚，他並沒有哭出聲，隻是聲音變得沙啞沉重起來。
    “曉非，這事不怪你。人都有生老病死，該來的還是躲不過的。”秦驍在一旁勸到。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傷感、沉重。隻不過在這時，沙發上臥著的狗突然轉過頭看了看秦驍。
    林曉非卻搖了搖頭，“不，怪我。我媽是因為聽到了我出事的消息才發生的意外，她心髒本來就不好，怎麽受得了這種驚嚇。我就不該告訴她我是做什麽的，我為什麽要在最後一次告訴她實話呢？”
    林曉非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責。那一次出發前他原本可以說謊話糊弄老人家的，但是他卻想到了自己這些年一直在欺騙母親，他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於是便鬼使神差地說了真話。也是這一次真話，徹底要了他母親的命。
    “抱歉，我不該問你這些。”這大概是秦驍第一次對林曉非說抱歉。
    “沒關係，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我本來也沒想提這麽多的，是我自己失控了。”林曉非喝了口杯子裏的水，緩了緩情緒繼續說道：“出了那次事之後，那家不規範的公司就被查了，而我自己也對海有了陰影，再也不想幹這行了。於是我回到了a市，投奔了海哥，我們倆一起用攢下的錢開了家酒吧。幹這個我還是懂點行的，湊湊合合幹了一年多，也算回了本。你放心吧，我還你的錢是幹淨錢，都是我自己的血汗錢。”
    秦驍應了一聲，他現在已經不懷疑林曉非了。“你酒吧做的那麽好，為什麽要賣了呢？如果你是為了還我錢的話，大可不必把酒吧賣了，我不急著要回這筆錢的，要不然你還是再買回來吧。”
    “不用了，我現在不方便開酒吧。鄭洋上學了，那小子總對這種地方感興趣，所以我想讓他遠離這些。”林曉非歎了口氣解釋道：“海哥幾個月前因為生意上的事跟人起了衝突，失手導致對方死亡，不過對方責任也不小，我賣酒吧的原因就是因為要賠償別人，爭取能讓海哥被判的輕一點。我還你的那些，是剩下來的和我自己攢的。”
    “那你現在做什麽？你怎麽生活？”
    “我現在在一家雜誌社上班，每個月工資還算能養活我和鄭洋。”
    秦驍聽後便從身上掏出了張卡，“你打給我的錢全在這張卡上，你拿回去，鄭洋現在上高中了，你那點工資恐怕不夠。”
    林曉非很果斷地把卡推了回去，“秦驍，你拿回去，我不想再欠這些債了，有些事我希望能徹底做個告別。”
    在林曉非心裏，他認為隻有還清這些債，他才算讓這件事有了個圓滿的結局。原本他打算在還完這些債後，自己就能徹底放下關於秦驍的一切東西。
    “林曉非，你要還是把我當朋友，這錢你就拿回去。”
    聽到這話，林曉非不知該說什麽，他知道秦驍就這脾氣。“秦驍，你收著吧，我現在沒有那麽拮據，鄭洋的生活費海哥進去之前給他留了好幾萬，夠他小子用到上大學了，我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真的沒必要再留這麽多錢。我知道你不缺這些錢，但是我不希望自己一直欠著別人的。”
    “還了這些錢我們之間就能兩清了嗎？林曉非，你欠我的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情。”秦驍看著林曉非的眼睛說到。
    “是，你說的沒錯，我欠你個人情，以後你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開口。但是錢你留著，還了總比不還好。有借有還，再借……”林曉非話說了一半突然收住了，他大概沒可能再借秦驍的錢了。
    “你真的不要？你要用錢的地方可還有許多。”
    林曉非搖搖頭，“你收著吧，我今天是來拿回手機的，不是來要錢的。我知道有時候你自己決定的事很難改變，但是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秦驍盯著林曉非看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收了回去，他若有所思地道：“林曉非，你果然變了好多，連性格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嗎？”林曉非聽後傻笑了一聲，“可能經曆過一些事後人都會變吧。過去人們總說人隻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才會成長，我那時候在海上被風吹浪打了三天，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大風大浪，自那以後，我就什麽都想開了，過去是我太年輕。”
    秦驍雖有感觸，但也不完全認同，“你是成熟了不少，但我總覺得你還是有哪裏變了，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林曉非攤手笑了笑，接著他便站起身來，“行啦，您老能把手機還我了吧？問題我全回答完了，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