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騎著她的助力車進世紀園。

    估計她這輛車是世紀園極為少有的，人家要不就是明牌四輪，要不幹脆就是環保單車，騎著消遣時間的，就她開著小烏龜車整天嘟嚕嘟嚕在高級住宅區裏進出。穆陽今天有心事所以車開得特別慢，已經好幾輛連牌子她都不認得的小車從她身邊開過去，她還在慢悠晃著。

    中秋過去了大半個月，夜幕降臨之後穿了外套仍舊覺得有些冷。

    穆陽的心更冷，她都有點害怕回楊成家，所以故意在住宅區內道路上耗時間。身後一輛小車逼近，她往路邊靠，繼續心事重重龜速前進。那輛小車又靠她更近，她又往裏邊上移，可那車不依不饒快把她擠得動彈不得了，穆陽不得不雙腳支地，回頭看那輛8字帶翅膀標誌的車。

    看到車內的人，她先是一愣又是一陣委屈。

    車內的人饒有興趣看著她，似乎本意就是為了惹怒她。

    穆陽下了小烏龜，拍拍他的車窗。

    “下車！”

    好幾天都不跟他說話的人終於肯開口了。楊程熄火下車，穆陽繞過來叉著腰衝他嚷嚷：

    “你耗油的擠兌充電的是吧？”

    看這架勢是要跟他吵架了，楊程挑眉點了頭。

    “那怎麽不去擠兌路麵雙層電車，那個才夠大。”

    楊程蹙眉，今天這丫頭是吃了火藥了？吃火藥好些，比冷戰強。最近太忙了，再聽不到這丫頭的聲音，感覺快垮掉了似的。他靠著車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風那麽大應該熏不著她吧。

    還沒點火，就被氣勢洶洶的她抽掉丟在地上，然後用腳狠狠踩扁。

    “擠兌完我的車現在來毒害我了是吧？”

    他低頭把玩手裏的打火機。

    “幹嗎不說話，說話啊你，你想幹什麽你說話啊！”

    穆陽衝過去想要扯下他手裏拿礙眼的手機，他手一抬把跑過來的她抱了個滿懷。穆陽愣了好一忽兒，抬手推他打他，可任由她怎麽著他就是不放手，等她累了倦了的時候，將她摟得更深些。

    穆陽眼眶一紅：“你到底想怎樣！”

    “就是想這樣。”

    他依偎著她深深呼吸，別的什麽都不想去想，就是想讓全世界隻剩下他跟她而已。

    這麽些年，沒有她他也挺好的，冷眼看人間冷暖，淡漠人情世故，一心想著讓那些人如何難受，如何身敗名裂，除此之外無欲無求。她的出現，他的世界多愁善感了，跟著她的喜怒哀樂起落，他也有七情六欲了，矯情得他渴望與她長相廝守，擁有普通人所謂的家。

    可是為什麽，她老是想要逃，工作疲憊遠不及她的疏遠讓他不能適應。

    “莊穆陽，要生氣到什麽時候？”

    他這樣她能不生氣嗎？隻是現在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擁抱那麽真實，她卻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敢靠近他。

    “楊程，我問你個事兒。”

    “說。”難得她不陰陽怪氣稱他為“主子”或“楊總”。

    “眾信的曾國海，就是那年的曾國海嗎？”不是該多好。

    可顯然，是這樣。楊程的身體一僵，低頭看懷裏的人，決定不隱瞞。

    “是。”

    穆陽又是一陣絕望：“你一定要這麽做嗎？”

    楊程決然：“是。”

    穆陽輕輕推開他。

    兩人之間出現了沉默。

    風還是挺大了，從剛分開的擁抱之間吹過，特別冷。

    穆陽故作輕鬆抬頭問他：“楊程你真的喜歡我嗎？”

    “有不喜歡你還這麽對待你的？我又沒自虐的愛好。”他的喜歡為什麽總要被她置疑？

    “那如果……”似乎這麽如果不大可能，穆陽停頓了幾秒，“如果在我跟懲罰那些人之間做選擇，你怎麽選？”

    “兩個都選。”

    穆陽語結，常人都該知道這是二選一的題目吧？“單選！”

    “選擇權在我，我為什麽要單選？”別告訴他什麽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別告訴他仇恨會蒙蔽了幸福的雙眼，他不信這套，“都說當年我爸是自願認罪，可我爸不會騙我，他是清白的法律不信我信。既然沒辦法用法律讓那些人受到懲罰，那我會以自己的方式給我爸一個交代。”

    他的話語很冷靜，可非常決絕。

    “楊程……”雖然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有多少她不是很確定，可是她還是問，“那如果我的選擇是，你要給你爸爸一個交代，那麽我就永遠沒辦法喜歡你呢。”

    楊程凝神看了她良久，低聲問：“為什麽？”忽而他想到什麽嘲諷地笑道，“已經十年了，我爸的事兒你還不能釋懷？”

    莊穆陽出生在書香門第之家，祖父祖母生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軍人，父親莊慕容是個N市很有聲望的教授，母親舒清在文化局工作，也是個極為體麵的人。

    可是……

    “我爸是清白的，你聽不懂我說什麽嗎？”一個清白的人被判入獄然後在獄中自殺，這樣的結果對父親而言，是多麽不公平！

    說到父親，楊程急了。

    沒人相信他父親的清白，沒人相信他說的話，連莊穆陽也是。他感覺自己無法從父親的冤屈裏走出來。

    穆陽無話可說，她能說什麽呢？

    “風挺大的，咱們回去吧。”

    然後她騎上她的助力小烏龜車晃悠著回去，楊程自己一個人站了很久，心裏怪難受的。又過了一會兒，穆陽發現楊程的賓利咻地從她身邊開走了。

    終歸吧，還是走不到一起的。

    穆陽繼續慢悠悠的晃回去。

    十一月兵臨天下內部調試，大概在十號左右內測。在此期間，楊程除了要把遊戲品質關，也在各個部門打通關係，保證兵臨天下要先於戰國順利進入市場。為此應酬喝酒必不可免。

    征程周刊早在很早以前就開始讓讀者挑選兵臨天下的遊戲人物，而後又推行了一係列的玩家意見征集活動。在兵臨天下準備內測之時，莊穆陽將之間搜集的讀者或玩家的意見做了歸類，給遊戲先做了一個熱身宣傳。而在網遊文的版塊再開展兵臨天下網遊文征集大賽，包括“征程周刊”網絡版，征程的官方網都在為“兵臨天下”做大力宣傳。

    穆陽有時候挺無奈，一方麵她讓楊程停止報複，另一方麵又在幫著他做著工作，這到底算什麽？穆陽拿著最新的周刊到征程大廈，到八樓市場開發部，朱宇恒腳步匆匆走出來，她忙叫住他：

    “朱經理！”

    “穆陽來了。新刊？，你直接給boss。辛苦了。我去忙。”

    朱宇恒已經忙到說話都省略字數。

    穆陽是在雜誌社下班後才過來征程，霹靂說現在遊戲調試到內測階段征程不到晚上九點都還有人在，所以她才這個點過來。果然征程的員工們都還在忙，有的還抱著盒飯盯著電腦不放，反正征程現在的境況是忙得不可開交。

    測試部的情況更是用兵荒馬亂來形容都不足為過，難為雷霹靂還能笑嘻嘻地說，大家都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

    戰場啊。

    也許雷霹靂真能在這一戰之後從小兵變成大將。

    找了下霹靂不見她人，出了測試部就見雷霹靂憂心忡忡從電梯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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