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鍾後。

    黑色邁巴赫在醫院門前停下。

    早就得到消息等待門口許久的療養院院長急匆匆的小跑過去迎接：“厲……厲少……對不起……趙小姐她……是我們……”

    厲佑霖沉著臉將他打斷：“說重點，怎麽回事？”

    院長的額頭上已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聞言他的腿更軟了，小心翼翼的瞥了男人一眼，他咽了咽喉，聲音顫抖：“上次……上次您來過後不是說，說趙小姐的情況……可以稍微放寬些自由？我……我女兒正好昨天回國來療養院看我，她……她是趙小姐的忠實粉絲，看到趙小姐很興奮，然後就……”

    厲佑霖聽著他吞吞吐吐的話不由有些不耐。

    “說！”

    冷冽的一字，院長眼皮狠狠一跳，一顆心差點就害怕的蹦出來。

    “對……對不起厲少……她偷偷的……偷偷把趙小姐帶出去玩了，誰……誰知道遇上連環車禍，她們躲閃不及就……”

    冷汗涔涔，剩下的話他怎麽也說不出口，可強大的氣場籠罩著，他又不敢不說：“昨晚我們知道後第一時間就給您打電話了，可是……可是您手機可能沒電了，沒接到，我們……”

    昨晚？

    厲佑霖忽的想了起來，昨晚他和紀微染情動之際的確有電話進來，當時他好像直接把手機關機了，等今天醒來也忘了這事。

    “她怎麽樣？”他詢問，聲音有些低。

    院長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厲少您放心！趙小姐……趙小姐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隻是還沒有醒過來，生這樣的事責任在我，我願意……”

    “行了，先帶我去見方伯。”厲佑霖再一次打斷了他。

    院長先是愣了兩秒，而後連連點頭：“是……好的，厲少這邊……”

    五分鍾後，厲佑霖被帶到了方伯所在的病房。

    “厲少，方伯就在裏麵。”

    “嗯。”

    敲了敲門，厲佑霖推門進去。

    一進去，他一眼就看到了正試圖從床上起身的方伯，臉色比起上一次見麵時差了很多。

    “方伯，”厲佑霖快步走了過去攔住他，“你這是怎麽了？”

    “咳……咳咳……”方伯劇烈的咳嗽，一張老臉一下就咳得通紅。

    見狀，厲佑霖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杯溫水遞給了他：“方伯，先喝點水吧。”

    “謝謝。”方伯接過，慢慢的喝了一口。

    喝完後，厲佑霖順手接過。

    方伯這才抬頭，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年紀大了，老毛病了。”笑過之後，笑容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歎息，“厲少，你坐吧。”

    厲佑霖知道他是有話要說，於是也沒客氣，幾步走到沙前坐了下來。

    “方伯，你說。”

    方伯看著他，心中再一次感慨萬千，有些話，他其實說不出口，也知道自己沒臉說，可沒辦法，他必須要為大小姐將來考慮啊。

    他歎了口氣。

    “厲少，”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很沉，“院長那邊應該告訴你了，對吧？大小姐她……昨晚出了車禍，到現在還沒醒。盡管醫生說她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我……”

    心裏頭酸澀洶湧，他隻覺有些悶的喘不過氣。

    “大小姐她……如今就剩下我一個人，可厲少，我不瞞你，我……其實也沒多少日子了，一旦我走了，大小姐她就真的孤苦無依了，她又是……”

    厲佑霖微驚：“方伯，你……”頓了頓，他又立刻道，“我會安排你轉去盛希，專家也……”

    “不用了，”方伯擺了擺手，他重新看向厲佑霖，有歎息，也有感激，“我的病啊，我自己清楚，別浪費時間精力了。”

    “方伯……”

    “厲少，先讓我把話說完，可以嗎？”

    厲佑霖目光沉沉，最終點頭。

    方伯笑了笑：“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隻有大小姐了，趙老當初走的時候，也放心不下，我是看著大小姐長大的，我很清楚，其實……其實大小姐本性並不壞。”

    腦中閃過回憶，他長長歎了口氣。

    “當年……當年大小姐出了那樣的事，雖然我們及時送她出國遠離了這個傷心地，也找了心理醫生，可……我們誰也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沒完全康複，她太偏執了，所以才會……一再的犯錯，她……”

    “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沒有必要再提。”厲佑霖接過他的話道。

    方伯一怔。

    隨即，他苦笑：“我明白……明白……可是……”到底，他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也清楚，隻把大小姐送進療養院已經是你們仁至義盡，無論是你，還是霍少，其實都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們一點也不愧疚趙老和大小姐，反而……是我們趙家欠了你們。”

    “可是，”他看過去，臉上盡是懇求，“可是……我怕，怕我走了之後大小姐沒人照顧，她還那麽年輕，她的病也……一想到她以後孤苦無依一個人，我就覺得沒臉下去見趙老，我也不會走的安心。厲少，我不是想你重新接受大小姐，我也知道，你們是不可能的了，可……就當你可憐可憐大小姐吧，要是我走了，能不能……能不能偶爾照顧她一下？”

    他的眼眶已開始泛紅，聲音也早已顫抖：“隻要她能平平安安的，隻要她不受別人欺負，哪怕你把她送出國，看在曾經的情分上，隻要……隻要能偶爾照顧她一下，等她康複了就……”

    說到最後，他已是老淚縱橫。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轉身，顫顫巍巍的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樣東西：“這是我前段時間收拾別墅，無意間看到的，厲少，你看一下吧。”

    他說著就要掀被子下床。

    “方伯！”厲佑霖快步走過去製止他。

    “厲少……”

    四目相對。

    方伯的眼中除了懇求還有絕望。

    厲佑霖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像是壓在胸口上的巨石終於搬離了一點距離，方伯鬆了口氣：“厲少，我……”

    話音未落，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一張臉更是在瞬間失去僅有的血色。

    “方伯！”

    ……

    一小時後。

    “怎麽樣？”厲佑霖沉聲問。

    醫生摘下口罩，歉意道：“厲少，是突肺積水，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什麽時候能醒現在不能保證，他的年紀大了，這次住院不僅僅是因為高燒不退，他的心髒也出現了問題，各器官也……加上他受了打擊一些事看不開，所以……”

    突肺積水……

    厲佑霖垂，沉默著看著手裏的東西，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搖搖頭：“不好說，幸運的話，還能有一兩年的時間。”

    “我知道了，安排轉院手續吧，我會讓盛希那邊接手。”厲佑霖往病房方向看了眼。

    醫生明白他的意思，盛希醫院從各個方麵上來講都比他們醫院要搶。

    “好，我這就讓人安排。”

    “嗯。”

    醫生很快離開。

    厲佑霖半倚在牆上，漸漸出神。

    良久，他垂，又看向了手裏的東西——

    趙綰煙的……日記本。

    剛才方伯搶救的時候，他看了。

    他突然有點想抽煙，下意識的摸出了一根煙要點燃，又想起這裏不是吸煙區。

    半晌，他作罷。

    “叮——”

    不遠處的電梯響了下。

    厲佑霖沒有在意，也沒有看一眼。

    但……

    從電梯裏走出來的男人卻看到了他。

    男人原本在想事情，看到有人走出去，下意識以為自己也到了，便跟著出去，回過神之後才反應過來出去早了，正要返回電梯，餘光就現了神色晦暗難辨的厲佑霖。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猛地轉身回到電梯。

    到了上一層樓，他出了電梯後快步走向一間病房。

    “林哥，”男人敲門進去，望著躺在床上的林一沉聲說道，“查到了，昨晚的車禍，幕後人就是時宇，他想害死大小姐，借此掌控公司。還有，深城那傳來的消息，時宇收購的股份快要和大小姐持平了，他現在正想辦法從一個股東手上再買，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因著在車禍中受了不輕的傷，此刻的林一看起來有些虛弱，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撐著沉聲說道：“推我去大小姐的房間，”頓了頓，他又問，“大小姐……醒了沒有？”

    男人搖搖頭。

    “該死！”怒火燃燒，林一一張臉說不出的難看，“那推我去醫生那。”

    “是，林哥。”男人頷，忽的想到剛剛看到的事，於是又道，“林哥，剛才……我在下麵一樓看到厲佑霖了。”

    林一猛地抬起了頭。

    “厲佑霖……”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擠出的話，好幾秒，他才冷聲繼續，“想辦法查清楚他來醫院做什麽！”

    “明白。”

    “扶我坐輪椅。”

    “是。”

    男人正要上前，病房門突然被敲響。

    另一邊。

    厲佑霖和程川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下轉院的事，又吩咐了賀舟跟進，正準備離開，卻見療養院的院長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厲……厲少！趙小姐……趙小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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