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佑霖從不覺得等待消息的感覺是那麽難熬，但今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如果一定要用什麽來形容，那一定是——

    度秒如年。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等了多久，隻知道賀舟電話打來的時候，他已接近暴躁，甚至是崩潰邊緣。

    “厲少……”

    ……

    兩個小時的飛機，七個多小時的火車，接著是一個小時的大巴，在經曆了近十二個小時後，紀微染終於站在了目的地的土地上。

    延綿不絕的山脈，錯落有致的房屋，滿眼的綠色，旅途的疲憊好似在一瞬間消散。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一切。

    深吸口氣，紀微染閉上了眼。

    “小微！”

    久違的熟悉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欣喜和驚訝。

    下一瞬，她被衝過來的人激動的抱入懷中。

    “這次回來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回來？我好讓你林叔去車站接你，要是晚一點，我和你林叔都去鎮上了，你豈不是要等？對了，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林嬸給你熱點飯？”

    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放開，仔仔細細的打量，看著看著，她忍不住心疼的皺眉：“是不是累壞了？我看你臉色怎麽不怎麽好？”

    一字一句，滿滿的都是關心。

    胸腔被溫暖填滿，紀微染微笑搖頭：“大概是火車上沒睡好，沒事的，林嬸你不用擔心，不過確實有點餓了，想吃林嬸下的雪菜麵，還要加個荷包蛋。”

    林嬸一聽，喜笑顏開，忙拉著她往屋裏走：“快進來，林嬸這就給你下麵，行李就放著，讓你林叔來拿。”說著她又要裏麵喊，“老林！快出來！小微回來了！出來拿行李！”

    沒多久，林叔便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

    “小微？”他也是滿臉的驚喜。

    紀微染禮貌打招呼，臉上是放鬆的笑：“林叔。”

    “快去拿行李，我給小微做點好吃的。”林嬸催他，又拉著紀微染在院子裏坐下，“小微你就在這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哈，馬上就好的。”

    說著她滿心歡喜的急急往裏走。

    紀微染攔都攔不住。

    知道林嬸的性子，她也就沒進去，聽話的坐在了院子裏的石凳上。

    她忍不住看向四周，這裏還是原來的樣子，什麽也沒變，每年回來都是如此，可終究，爺爺奶奶不在了。

    爺爺奶奶……

    眼眸忽而變得黯淡，紀微染有些難受。

    時間很快，也很殘忍。

    再過幾天，就是爺爺奶奶的忌日了。

    當年出事後，是爺爺奶奶連夜收拾行李，帶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又一路奔波來到這裏，隻為了讓自己不再想起那個噩夢。

    為此，爺爺還給她改了現在的名字，想讓她重新開始新生活，那時候她爺爺奶奶雖然什麽也不說，可好幾次，她都在晚上看到奶奶偷偷抹眼淚心疼她。

    她不想讓爺爺奶奶失望，所以努力擺脫噩夢，努力正常，努力生活，努力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樣，而他們祖孫三也確實過了一段安穩日子。

    林叔林嬸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他們一家對爺爺奶奶和自己都很好，包括這個村的其他人，都對他們很好。

    她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麽過下去。

    可後來，爺爺奶奶……還是永遠離開了她。

    她很想他們。

    很想很想……

    “小微？”

    紀微染倏地回神。

    “林嬸，”不著痕跡掩去難受，她抬頭盯著她手裏端出來的雪菜肉絲麵，笑盈盈伸手，“好香呀，謝謝林嬸。”

    “跟林嬸還客氣什麽？”林嬸笑著在她旁邊坐下，慈愛的看著她，“有點燙，慢點吃，不急，不夠了還有呢。”

    眼眶莫名有些酸，不想讓林嬸看出來，紀微染低下頭，擺出一副餓極了的模樣吃起了麵。

    她吃東西一貫沒有聲音，這是爺爺奶奶從小對她的要求。

    於是一時間，院子裏變得安靜了起來。

    林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明明也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了，可隻要一想到剛剛她端麵出來看到她雙眼放空迷茫的樣子，心就忍不住疼。

    她哪裏看不出來，小微這次回來不開心，甚至可以說是在忍著難過。

    雖說每年這個時候她心情都不會很好，畢竟是她爺爺奶奶的忌日，可今年明顯是不一樣的，可具體又是哪不一樣，她又形容不出來。

    她今年還提前回來了。

    下意識的，她看向林叔。

    林叔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別問。

    林嬸不由暗暗歎了口氣。

    驀地，她想起了當年小微和她爺爺奶奶剛來這裏的情形。

    唉。

    又無聲歎了口氣，她心疼不已。

    直到看到她把麵吃得差不多了，林嬸才重新開口：“我想著你最近總要回來了，所以啊被褥什麽的都提前曬過了，可暖和了，你的房間也收拾過了，吃完了就上樓睡一覺，我和你林叔去鎮上買點菜，晚上給你做好吃的，怎麽樣？”

    她還是把她當小女孩照顧著。

    紀微染心中愈溫暖。

    她的確很累，不僅是身體，心理也是，於是她沒有拒絕。

    “好，謝謝林嬸。”

    有意讓她開心，林嬸笑著白她一眼，隨即把她拉起來推她：“自家孩子，說什麽謝？再這麽說，林嬸可生氣了啊。快，上樓好好睡一覺，火車上肯定睡不好的。”

    紀微染彎唇笑了笑。

    “好。”

    她任由林嬸把她拉去樓上。

    還是原來的房間，一切如初，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顯得靜謐又溫暖。

    紀微染心中微動。

    “睡吧，吃飯的時候叫你。”

    “嗯。”

    林嬸忍不住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轉身出屋。

    門關上，她卻沒有馬上離開。

    她忍不住轉頭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小微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沉默，以及……孤單。

    “唉。”她歎氣，又站了會兒後才離開。

    屋內。

    這個地方的安靜和青城的不同，沒有汽車聲，也沒有喧鬧聲，有的隻是偶爾窗外飛過的鳥叫聲。

    很大程度上，能讓人的心也靜下來。

    可……

    紀微染卻靜不下來，或者說，越是這種安靜情況，心底某些隱藏的情緒就越清晰，蠢蠢欲動，試圖衝出來。

    可那些，不是她要的，她也不想再要。

    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她直接躺下閉上了眼。

    她以為自己能睡著，可最終，也隻是她以為而已。

    輾轉反側，她始終無法快入眠，哪怕她身心俱疲。

    那張臉，那個人，一直……在她腦海中出現。

    清晰如眼前。

    最終，紀微染還是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太陽已落山。

    恍惚了片刻，她起身下樓。

    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林叔林嬸，而是……

    “微染姐！”

    充滿活力的聲音，朝氣蓬勃。

    一張……有一年未見的年輕的臉。

    記憶重合，紀微染挽唇：“林揚。”

    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染上耳垂，林揚無意識的咽了咽喉：“微染姐……好久不見。”

    夕陽的餘暉還在，落在麵前人身上，說不出的朦朧美。

    林揚看著，失了神，隻覺心跳跳得更快了。

    林嬸端著菜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兒子的表情。

    都說知子莫若母，她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就衝著這幾年小微每年這個時候回來，自家兒子也會找各種借口從學校回來，她就看出來了。

    “愣著做什麽？端菜啊。”她瞪他一眼，打破沉默。

    林揚一下回了神。

    “哦……哦！”

    撓了撓頭，按捺住狂亂的心跳，林揚連忙跑去廚房。

    對此，林嬸隻能無奈的笑笑。

    這孩子……

    飯菜很快端上來，四人就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開始吃飯。

    紀微染一向吃得不多，但架不住林嬸一直給她夾菜，加之她也不想辜負林嬸的心意，於是破天荒吃了很多。

    林嬸看在眼中自然開心。

    一頓飯，基本上都是林揚和林嬸在說話，紀微染時不時幾句回應，很平常的話題，但氣氛說不出的溫馨。

    林嬸已經看到兒子看小微好幾次了，有心想給兒子製造機會，於是等一吃完飯，她就裝作忘了給紀微染買生活用品的樣子，讓林揚陪著她去村口的小市，順便散步消食。

    紀微染有些吃撐了，正好想要散步。

    林揚看到她沒有拒絕，心中止不住的歡喜，連忙跟上去走在她身邊。

    一走近，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侵入鼻端。

    很好聞。

    一時間，林揚有些心神蕩漾，但更多的，還是緊張，雖然這幾年每次見她他都會覺得緊張，但這一次，尤其強烈。

    因為……

    想到這次回來的決定，他咽了咽口水，偷偷的快瞥了她一眼，接著，他悄悄的裝作自然的轉頭看她。

    “微染姐……”

    “嗯？”紀微染下意識轉頭。

    四目相對。

    林揚一下聽到了自己更為清晰快的心跳聲。

    “我……”

    他欲言又止，緊張到不行。

    紀微染剛剛回神，一時沒有現他的異樣，隻是疑惑問：“怎麽了？有事？”

    林揚覺得，她的眼睛是自己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了，盡管看著有些冷，但被她這麽注視，他依舊覺得渾身火熱。

    火熱之下，是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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