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通知準備開始的時候，江蔓清心頭狠狠跳了跳，好不容易壓下的緊張重新湧了出來，連帶著那股壓力也卷土重來，身體再一次僵住。

    丁易捕捉到她的變化，下意識放柔了聲音安撫：“相信自己可以的，就按我跟你說的來，放輕鬆些。”

    江蔓清胡亂點頭。

    “準備吧。”

    “嗯。”

    江蔓清深吸口氣，刻意不去看江聿琛所在方向。

    “啪——”

    場記板被打響。

    江蔓清迅睜開雙眼，調整情緒，按照劇本沉默又難受地走向樓梯口。

    就在她一腳踏上樓梯時，身後突然伸手一隻手將她猛地往後一拽，一個天旋地轉，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直接被按在了牆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猩紅幽暗的雙眸，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她一怔，隨即掙紮。

    不想下一秒男人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

    幾乎是不受控製的，江蔓清身體瞬間僵硬如岩石！

    “哢！”

    低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江蔓清睜大了眼，呼吸亦是停住。

    “江蔓清，表情不對，重來。”

    男人的聲音再度傳來。

    江蔓清猛地回神。

    她沒敢去看他，隻是鬆開了抓著丁易衣服的手，低頭道歉：“對不起丁老師。”

    丁易笑笑，沒放心上，想了想再度給她講戲：“你看到我的時候除了震驚還應該有絕望難過的情緒，因為你想到了當年的分手，剛剛你慢了。”

    絕望難過……

    當年分手……

    明明是劇中人物的心路曆程，可聽在江蔓清耳中，她不可控製地想到了自己。

    她其實知道的，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情緒演。

    說是演，但何嚐不是她重回青城後初見江聿琛的經曆？

    那種心情……

    指甲用力掐入掌心裏，江蔓清壓下那份蠢蠢欲動的折磨，抬眸禮貌淺笑：“謝謝丁老師。”

    丁易點點頭。

    不遠處，江聿琛的眸色更深更暗了，他盯著江蔓清，一瞬不瞬。

    而江蔓清……

    感覺到了。

    哪怕她不曾看他。

    她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要被他影響，就當他不存在，要有做演員的職業素養，她更努力地克製著情緒，同時調整著。

    她以為自己能做到，也做到了。

    可……

    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每當丁易靠近，哪怕她知道這是丁易，他們是在演戲，可隻要他靠近，她腦中不由自主地就會回想起那兩晚被江聿琛強吻的畫麵，以及現在江聿琛在機器後看她的情形。

    隻要一想，她就會受影響。

    “哢！”

    “肢體太僵硬。”

    “哢！”

    “角度不對。”

    “哢！”

    “……”

    一次又一次被喊停，都是因為她。

    漸漸的，現場氣氛變了，氣壓似乎也變得低到可怕。

    周圍人全都大氣不敢出。

    江聿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嗓音也一次比一次低冷。

    “江蔓清，會演戲麽？”

    又是一句。

    冷冽。

    毫無感情。

    江蔓清隻覺像是被當眾打了巴掌一樣，臉火辣辣的疼。

    “會麽？”

    聲音已經接近。

    他來了。

    丁易瞧出江聿琛的不悅：“江導……”

    “我來。”江聿琛麵無表情打斷了他的話。

    丁易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他要親自給江蔓清講戲示範。

    江蔓清自然也聽出來了，正是因為如此，她的身體更僵硬了，呼吸也仿佛隨時會徹底停滯一般。

    她想拒絕。

    然，男人陰影已然落下。

    “抬頭，整個劇組的時間，你耽誤不起。”江聿琛盯著她，眸光沉沉。

    再怎麽不想見他，但他的話直戳中了她的要害，她的情緒決不能帶進劇組，影響進度。

    咬著唇，江蔓清緩緩抬頭。

    四目相對。

    他的眼中一閃而逝一抹火熱，最後隻剩下幽幽暗暗看不懂的情緒。

    “重新來。”

    江蔓清動了動唇，點頭。

    僵著身子，她開始不知道第幾遍走向樓梯。

    明明早有心理準備，明明知道隻是戲，可當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溫度順勢蔓延她全身，她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顫了顫。

    他克製著低聲叫了聲她劇中的角色名，淺淺痛苦纏繞其中。

    刹那間，獨屬於他的氣息見縫插針侵入她鼻端，又順著毛細孔鑽入她身體中，同時還有他的溫度，灼燙著她的肌膚，讓她無法逃脫。

    多熟悉的一幕。

    曾經……

    她僵住，愣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要掙紮。

    他長腿將她摁照，而後低頭。

    一氣嗬成。

    江蔓清呼吸陡然停滯，一雙眼睛也因震驚和排斥瞪大極大。

    他不會是想……

    “會了麽？”

    就在她以為他會吻上來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所有的情緒在瞬間斂去，隻剩下冷漠地睨著自己。

    近在咫尺的距離，掠奪了她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江蔓清心跳狂亂不已。

    “江蔓清。”

    忽的，他壓低了聲音，眼中的冷漠未褪，但多了分嘲諷。

    “是不是想到了那晚？既然想到了，何不按那晚來，一樣的不是麽？不用演，本色出演，或者……當回顧也行。再不行，或許你不適合這個角色。”

    “當年你主動的時候可從來不會僵硬。”

    話落，他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可他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根尖針狠狠地刺在了她心頭。

    疼。

    江蔓清低下了眸，神色晦暗難辨。

    “沒事吧？”

    丁易的聲音傳來。

    不想被人看出，江蔓清狠狠咬了下唇借疼痛來迅恢複。

    “沒事，是我的問題。”

    “雖然之前沒和江導合作過，但我也聽說過，他一向高要求嚴標準，別說是你，聽說紀微染也曾被他不留情麵的當眾說過，不用放在心上，你隻是緊張放不開。”

    聽著丁易的話，江聿琛的那一句句話也冒了出來，江蔓清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股難堪，但更多的，是倔強。

    丁易是安慰，但她不可能用緊張放不開來麻痹自己，她才答應楊蘭不能受影響，可如今，分明是自己沒用，一再受了影響。

    她不該逃避，不該找借口。

    不該……

    “重新來吧。”她堅定看向丁易，眼中情緒一掃而光。

    和她對視兩秒，丁易笑了。

    “好。”

    這一場，很快重新開始。

    江蔓清調整好了情緒。

    江聿琛感覺到了。

    他看著她走向樓梯口，看著她抬腳，看著丁易從背後將她攥住再強按到牆上，看著兩人細膩的眼神對視，看著丁易低頭……

    “哢！”

    ……

    休息室。

    江蔓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劇組盒飯。

    鄧茵端著盒飯坐在她身邊，欲言又止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蔓清，我男神……是不是對你有意見啊？我聽其他人討論說你的表現明明很好啊，我看著也很不錯，很能帶人入戲，可江導喊停了一次又一次呢，他……該不會是故意為難你的吧？”

    江蔓清動作一頓。

    “沒有，”她低聲道，“是我表現得的確不夠好。”

    鄧茵不解，眉頭緊皺：“但最後一次總歸很好吧？那他為什麽又喊停啊？還把丁老師強吻你改成最後丁老師忍住停下？難道不是壁咚戲碼更戳觀眾的心嘛？那是男主感情的第一次爆啊。”

    江蔓清忽然沒了繼續吃飯的心情。

    沒胃口，也吃不下。

    其實……

    她也不知道。

    半晌，她才輕聲道：“導演有導演的考慮。”

    “可……”

    “不說這個了，吃飯吧。”

    “可是……”鄧茵聲音變得委屈起來，其中夾雜著明顯不平，“我怎麽覺得我男神……很討厭你的樣子啊，蔓清，你不會是哪裏惹到他了吧？”

    討厭……

    心，似乎被刺了下，尖銳的疼痛下來，那一刹那，江蔓清差點沒有拿穩盒飯。

    “別多想了。”她嗓音仍是很輕，可隻有她自己知道，說出這話時她需要鼓起多少勇氣。

    偏偏，鄧茵還在繼續提那個男人。

    “蔓清，不然下午我給我男神送杯咖啡吧！我就說是你送的，你看行不行？正所謂嘛，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再怎麽脾氣差，也不該撒氣到我身上，對吧？”

    江蔓清很想說不用，可她話還沒出口，鄧茵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唉，你說我男神怎麽回事嘛，他是我喜歡的人，你是我喜歡的好朋友，他怎麽能討厭你呢，他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不管了，下午一定要給他送咖啡討好一下，不能讓他欺負你！”

    她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為自己擔憂。

    江蔓清低下了眸：“不用送，他不會要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茵茵，他……沒有針對我，的確是我表現得不夠好，你……”

    “好啦好啦聽你的，不說啦，好好吃飯，吃飽了下午才能精力滿滿地工作嘛。”鄧茵側歪著腦袋笑盈盈打斷她，“蔓清，快吃吧，飯菜要涼啦。”

    “嗯。”

    之後鄧茵沒有再提江聿琛，江蔓清安靜地吃飯，卻始終食之無味。

    休息過後，下午的拍攝開始。

    骨子裏的倔強因子早在上午被那個男人不知不覺激起，加之心裏堵了口氣不想被他看輕，江蔓清的表現要比上午好太多，和丁易的對手戲幾乎都是一條過。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遭到了江聿琛的一再挑刺。

    又是一個鏡頭結束，下一場沒有她的戲份，江蔓清選擇坐到一旁看劇本。

    她有點兒渴，想找杯子喝水，卻在抬頭的瞬間無意間的一瞥，看到鄧茵眼含嬌羞地走向了江聿琛，而她的手裏……拿著的像是一杯咖啡。

    一瞬間，江蔓清動作無意識停住。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江聿琛所在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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