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朦朦朧朧地光，從紗窗透進來。

    離壬半夢半醒著，隱約覺得耳邊有誰在說話。

    “該還回來了吧？”好像是離歆的聲音。

    “還給你什麽？”離壬閉著眼睛，說夢話似的嘟囔。

    “時間啊，你都霸占了那麽久，該知足了。”離歆與自己並肩躺著，可自己眼皮明明感覺重重的緊緊壓著，卻依舊能夠清楚的看見。

    “你不是討厭在白天應付那些無聊的人嘛”離壬身體僵硬，一動不動地問，隻有眼睛凝視著他棱角分明地嘴唇，也是自己的嘴唇。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有了那個小醫生，我覺得白天沒那麽無聊了。”離歆刀眉下深邃的眼睛，閃爍著光亮，像是夜空裏螢火蟲般輕盈又快樂。

    “我們不是分配好各自時間了嗎？”離壬問道。

    “你對付無聊，我對付痛苦。”離歆說完冷冷笑道“這種分配，你覺得特別合適，對嗎？”

    “馬上大選將至，你想要重新調換嗎？”離壬直覺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趕忙說道。

    “反正你也鬥不過譚寬，幹脆我幫你連他也一起對付了，你完全就像從前一樣當個膽小鬼，躲在我背後。”離歆斜起一抹微笑，眼神卻冷冷地沒有笑意。

    “你想要完全取代我？”離壬口幹舌燥的頓了頓。

    “怎麽，難道擔心我處理不了你的事情？”離歆反問道。

    “不是。”離壬回道。

    “那你擔心什麽？舍不得嘛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世界嗎？覺得自己的人生痛苦不堪，因此，才創造了我替你承擔痛苦麽”離歆笑容如銳利地匕首似的，想要嵌入離壬的心髒。

    離壬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隻覺得背後陰冷發毛。

    “既然如此，作為你飽嚐痛苦的替身，比你勇敢，比你強壯，是不是比你更有資格掌管我們的人生？”離歆一邊說，一邊強而有力的雙手緊緊抓住了離壬的兩條胳膊。

    離壬想要反抗，無奈四肢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所有力氣，綿綿軟軟。

    離壬直瞪著眼睛打量著離歆，心想：在他覺得白秋意帶來了快樂的同時，自己又何嚐不是覺得白秋意帶來了生活中的某種希望？

    “活著痛苦，我也想要一點幸福的甘露。”離歆喟然歎息道。

    “你覺得自己承受了太多不幸，所以，連我的幸福也要搶去嗎？但是，你做的一切，並不意味著你比我更勇敢，隻是存在的理由。”離壬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強硬一點，因為，他也不想失去再次見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尤其是再次見到白秋意的機會。

    “對不起了，我最親密的兄弟。”離歆輕輕拍了拍離壬的臉頰，冷不丁地說道。

    離壬再一次瞌睡起來，感覺腦袋箍住了魚線似的，被小魚咬住，不斷下拉，昏昏欲睡。

    慢慢他覺得有一束光從眼睛裏退了出去，他抬手觸碰，卻無法來得及抓住。

    最後，陷入昏睡狀態。

    白秋意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昨天思戀送來的桔梗花，紫藍色花瓣在晨光中微微跳舞似的散發著芬芳。

    她想不明白，薑亦世為什麽對這件事情反應那麽大。

    咣咣，門外薑亦世磁性的聲音喊道“出來吃早飯了，吃完去上班。”

    白秋意這才拖著疲憊身體下了床，無奈地搖搖頭，暗自歎息。

    既然薑亦世都下了禁止令，也隻能去醫院銷假了。

    一頓飯，氣氛特別沉悶，三個人像各有心事似的。

    “亦世啊，為什麽你這一次極力反對妹妹做離壬的主治醫師？到底是有什麽原因，或者說聽到什麽不好的風聲？”薑東首先按耐不住，率先打破僵局，也幫白秋意把心裏的疑惑問出了口。

    “那小子我見過一次，不喜歡，不像什麽好人，而且，你不說他有人格分裂症嗎？我可不放心，秋意天天待在這種人身邊。”薑亦世若無其事地舀了一勺紫菜蛋湯，喝進嘴裏，輕描淡寫地回答。

    “哪有醫生挑病人的？”坐在對麵的白秋意噘著嘴，脫口而出道。

    “他病症那麽複雜，你負責得了嗎？”薑亦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故意浮出一種輕佻地笑“再說，老爸都搞不定的事情，當然是我處理了，什麽時候就輪到你去管了，別砸了薑家招牌”

    “話不能這說，我們行醫救人，尤其是針對心理學，雖然說術很重要，但是心更重要。秋意和離壬，是難得的羈絆，又那麽信任”薑東試圖替白秋意辯解道。

    倏忽，餐桌對麵的薑亦世射來一個充滿寒意地目光。

    “羈絆？是什麽樣的羈絆？”對於薑亦世的發問，薑東一時也答不上來。

    薑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們自己會揭開那個故人間的姻緣紅線，但不是現在可以說的。

    “茫茫人海，兩個人很有醫緣啊”薑東吞吞吐吐道，而後又虛張聲勢地叫喊“你以為自己讀了狗屁博士，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中途把病人換來換去，一點不尊重，要是把離家惹毛了，我們也不用在那個圈子混了！”

    “奴顏媚骨。”薑亦世冷笑了下。

    “對，你是貴公子，品格高尚那把這麽多年的生活費付了，我好退休去！我又當爹又當媽，把你們養這麽大，一個一個又培養去讀大學，還落不下一個好！”薑東婆婆媽媽的性格又犯了。

    “還不是因為你，一點不為秋意的未來考慮考慮，隻想著你的病人”薑亦世見他爹這樣，語氣也軟下來了。

    一頓飯，心情都吃差了。

    草草吃完，白秋意回到房間，左思右想，覺得離壬這個擔子，不能就這樣不負責任的放手。

    於是，又敲響了薑亦世的房門。

    “進來吧。”裏麵應道。

    “我想跟你聊聊。”白秋意咽了咽口水，才擠出這麽一句。

    “還沒死心？又是關於離壬的問題嘛”薑亦世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一邊坐在桌前翻書，一邊說道。

    “嗯，這件事我決定不罷手了。”白秋意鏗鏘有力地回答。

    薑亦世停下了手中翻書的動作，屏息靜氣地等待白秋意接下來的話。

    “你可以對思戀那麽用心，我也應該為他分擔一份的痛苦，這是我們醫者的本分。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看著能夠幫助的人，視而不見麽？”白秋意後背倚著房門，低著頭，斷斷續續說完。

    “他們性質不一樣，如果，你現在要救的人，注定帶來你的不幸，還願意幫助他嗎？”薑亦世目光淩厲地盯住白秋意，仿佛是在拷問。

    “到底是什麽樣的不幸？”白秋意睜大眼睛問道。

    “不管什麽樣的不幸，都是不幸，你還願意承擔嗎？”薑亦世繼續追問。

    “這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生而為醫，我很抱歉。”白秋意思索了會，幹脆利落地回道。

    “如果中途遇到什麽問題，可以向我求助。”薑亦世見她的決心，知道阻止不了她，也隻能輕微歎息一聲，溫柔地說道。

    白秋意沒有出聲，隻是背對著薑亦世，輕輕地點了點頭，趕緊回到房間去第一時間把這消息告訴離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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