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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宇才天鵝賓館的樓下等了二十分鍾，時間是六點四十五分。劉白露給他打來了電話。
    “小張，你在哪呢？”她輕聲問道。
    “我在樓下呢。”張明宇立刻精神一震。
    “我馬上下去。”劉表露說完就收了線。不出二分鍾，一個女人從賓館裏走了出來，她上身穿了一件毛呢裙子，頭上帶了一頂鴨舌帽。等她走近-了之後，張明宇才發現她居然是劉白露，他連忙下了車對她揮了揮手。
    “小張，今天辛苦你了。”劉白露說著對她微微一笑。
    “為領導服務，這是我的榮幸。”張明宇說著緩緩啟動車，向黑水鄉開去。
    因為劉白露在車上，張明宇的車開得很慢。劉白露似乎心事重重，她的目光看著往後倒退的樹木，心緒萬千。
    張明宇看了她一眼，不忍打擾她，也沒有說話。
    車走了一半的路程，天空漸漸開始落了雪。張明宇頓時將注意力提高帶了一百二十分。而劉白露被眼前的雪改變的情緒，她看著雪嘩嘩地下了一層又一層，把遠遠近近的景色都遮蓋住了。
    人這一輩子又何嚐不是這樣，青春年少時的人們，對事物總是有著向往和追求，漸漸地隨著時間推移，磨平了棱角，喪失了理想與鬥誌，最後統統被世俗的白雪遮蓋住。
    這是上天對每個人一視同仁的態度。
    張明宇的車到了二道坎的時候，已經到了上午十點多鍾，張明宇直接把車停在了村東頭，他下了車伸展了一下手腳。劉白露也下了車，她兀自往前走著。
    這個村子經過二十年的發展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影子。她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當她走到一個門前的時候，張明宇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是李秋香的家，因為早已經沒有了人居住，門上落了鎖。張明宇心中一陣詫異，莫非她和李秋香家有什麽淵源不成？
    她站在這個門前凝望了許久，好像是驗證什麽事情，她看了這座破舊的房子，從房頂到牆根的每一塊磚，像是用眼睛撫摸著曆史的痕跡。
    終於，劉白露輕輕搖了搖頭，這似乎並不是她要找的地方。她繼續往前走。每當看到一處老宅的時候，她都會駐足上一時半刻，然後又搖著頭走掉。張明宇心中納悶，這個劉白露到底在找什麽呢？
    在二道坎村裏裏外外整整找了半天，劉白露對張明宇說，“我們上車。”
    張明宇以為要開車會桃縣呢。可是劉白露往南一直，“往那邊開。”他錯愕地看了劉白露一眼，隨即說了一句，“好嘞。”
    車越往南開路是越難走。張明宇的車顛簸在路上，眼看就要到了黑怪山，他心中一片狐疑，難道還要往前走？下雪的路，車是過不了山的。
    直到走到山腳下，劉白露往東一指，“前麵有條小路，往左拐。”張明宇心中更是堅定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她一定在找什麽。
    往東大概行了三四公裏的樣子，張明宇遙遙地看到遠處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嫋嫋地升騰著炊煙。張明宇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停車吧。”劉白露說話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眼睛上多了一副墨鏡。她跳下了車往這農戶家走去。張明宇也下了車，跟著走了過去。
    庭院中一個佝僂的身影正抱著一捆柴禾。
    “阿婆？”劉白露喊了一聲，她的聲音很是激動。老人緩緩地轉過身來看了張明宇一眼，有看向劉白露。
    她摘下自己的眼鏡，已經是淚流兩行，泣不成聲了。
    “你是白露那丫頭？”老人往前走了兩步，仔細端詳著她。
    “我是劉白露，阿婆。”劉白露抓住阿婆的手，兩個人深深地凝望著。
    “這麽多年過去，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呀。”阿婆也是涕泗兩行。劉白露破涕為笑，“都是化妝畫得，早就長滿了皺紋了。”
    “快進屋說話吧。”阿婆拉著劉白露的手說。兩個人進了屋，劉白露看了張明宇一眼。
    他本來跟在劉白露的後麵，看到劉白露看他，他立刻就明白了，“我就在車上待一會兒，領導有事情就喊我。”
    劉白露對他笑了一下，算是默許了。張明宇在外麵給他們關上門，搔著頭心想，得虧我不是做秘書工作的，如果是做秘書工作，自己早晚還不得累死？
    張明宇在車上呆了一會兒。這輛破吉普像是一個透風的破房子，四處透風，絲毫感覺不到暖和。張明宇不得不從車上跳下來，他抱著肩膀圍著吉普車一圈圈地小跑。
    早知道要受這份兒罪，他寧肯昨天晚上不送照片去。正在這個時候，張薇給他打來了電話。
    “你在哪呢？”她問道。
    “我，我這邊有個朋友，他有點事兒，怎麽了薇薇姐？”張明宇蹲在車的下邊打電話，脖子上夾著手機，兩隻手揣進衣袖裏麵。
    對於張薇，其實張明宇並不是刻意的去隱瞞，他隻是覺得現在說這件事兒，有點不合時宜。
    “我看你要不要過來吃飯。”張薇猶豫了一下說。
    “中午我肯定是過不去了，你胃痛好一些了嗎？”張明宇感覺自己的眉毛和睫毛上已經落了雪。
    “已經不痛了。”張薇聽出張明宇在那邊凍得直打哆嗦，她猜想張明宇一定去做非常重要的事情了，她此刻不想問太多，因為在她看來，一個男人終歸是要有自己的事業的。
    “那就好。”張明宇感覺自己的牙齒凍得打哆嗦。
    張薇似乎聽到了對麵的一些端倪，“難道你在外麵嗎？”他這話一出口，張明宇嚇了一跳，這個女人的直覺太厲害了，他居然能夠猜測到自己是在外麵。
    “是，我在外麵給你打電話呢。”張明宇雖然跟她打電話心情很激動，張薇居然開始關心自己了，但是是在太冷了，他一點都不想說話。
    “小張鄉長，原來你在打電話呢。”劉白露出來發現車裏沒有張明宇的影子，但是又聽到說話的聲音。她莫名其妙地看到圍著汽車一圈又一圈腳印卻沒有人，走到車的另一邊一看，張明宇縮成一團再打電話。
    張明宇對著劉白露點了點頭，又對張薇說，“一會再聊，我有點事兒。”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張薇在電話的那頭聽到了有個女人說的話，她心中一陣狐疑，這個張明宇到底搞什麽飛機？難道他還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她的內心不禁一陣失落，暗自為昨天晚上輕易的被他得手而懊悔，如果自己在堅持一點，一定不是這樣的結果。
    她已經被白俊偉騙了一次，沒想到張明宇也是一個朝三暮四的人。她油然升起一絲惆悵。
    她雖然從來沒有想過張明宇能和她有什麽未來，但是從昨天晚上，他們終歸是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她不祈求得到什麽，但是深深的依戀還是有的。
    張明宇進了屋之後，立刻搓著雙手在爐火旁烤了半天，他感覺自己的雙手被凍得僵硬，臉開始發燙。
    “小張，喝杯水吧。”劉白露給張明宇倒了一杯水。張明宇雙手接過水之後，“謝謝領。”他的話到了嘴邊之後又咽了下去，他看了看正在盛飯的阿婆。
    “謝謝劉阿姨。”張明宇說到。他不知道劉白露是不是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總之，自己喊她劉阿姨她應該不會生氣。
    劉白露暗想，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很機靈，她雖然不在意在這位阿婆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還是對張明宇生出了一聲好感，由衷地說到，“小夥子，不錯。”
    張明宇聽到劉白露的誇讚，心裏一激動，杯子裏的水灑出了一點，燙了他的拇指。
    中午的飯很簡單，飯桌上隻擺了三碗小米粥，和一大盤紅薯。
    張明宇看著小米粥裏放了一些綠色的菜葉子，心想，難道劉白露也要吃這種東西嗎？
    因為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劉白露，她對他笑了一下，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劉白露不僅吃了一碗這樣的飯，還吃了一塊紅薯。張明宇自從吃第一口的時候，就覺得這綠綠的菜葉有些苦，但是天太冷了，他不得不把這碗熱飯吃下去暖身。
    “鍋裏還有呢。”劉白露笑著說。
    張明宇連忙舉起兩隻手來，擺著手說，“我不吃了，吃飽了。”
    阿婆笑著對劉白露說，“一看這個小夥子就是個金貴人，吃不了農村的粗茶淡飯的。”劉白露隻是笑著不說話。
    張明宇一陣汗顏，暗想，自己在劉白露的麵前就是一個小屌絲，根本上不大台麵的，怎麽敢在她的麵前裝金貴呢？
    阿婆的飯量很大，她一共吃了兩碗飯和一塊紅薯。她的牙齒已經快要落光。張明宇心想，劉白露如果老了，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
    張明宇搶著洗了碗，心想，難道她還不想走嗎？
    見劉白露脫了鞋子上了炕，張明宇的心理頓時潮起一陣失落，她倆的話還沒說完呢。難道自己還要出去等？
    “坐吧。”劉白露對張明宇說。
    張明宇看了漫天的大雪，搖了搖頭，“我出去轉一下。”
    雪越下越大，張明宇擔心如果雪一直這樣下，他們兩個恐怕今天難以回到桃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