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抿唇，頓了頓，別扭又坦率地開口，“不談這個，談孩子。”

    男人抬起眼眸。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明明知道了為什麽又不說？你想幹什麽？”經過剛才那一鬧，情緒得到發泄，她突然什麽都不怕了，一股腦兒地把心中所有問題全都拋出來。

    提到孩子，輪到她生氣了。

    這個男人明明什麽都知道，可卻裝作一無所知，那這幾個月來，自己豈不是像跳梁小醜一樣在他麵前自作聰明？

    雲景覺得一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顧南辰皺眉，似還在斟酌著什麽。

    在酒店那會兒，也是被她氣急了才說出這話，現在想來有些後悔了。

    可這女人不好騙，現在想要蒙混過關怕是不可能。

    雲景直直盯著他，將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當即哂笑：“顧南辰，你還在想找什麽話搪塞我嗎？這幾個月，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似的在你麵前自作聰明，是不是每天憋笑都要憋瘋了？”

    男人眸光一沉，臉色冷硬下來，“我沒這麽想……”

    “那你是怎麽想的？今天我們開誠布公，好好談談吧，談完了再確定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

    顧南辰悶咳了兩聲，還是一貫的霸道作風，“我說了，你別想再逃，這段感情你從來都沒有退路。”

    “嗬——”雲景抱臂笑起來，痛哭過後，眼眸明顯紅腫，使得她自認為看起來凶狠幹脆的態度變得有點滑稽可愛，“這都什麽時代了？顧總還這麽霸道封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麽？”

    男人撇了撇唇，語氣淡冷，“可以這麽說。”

    “……”雲景原本想要好好談的，可是看著他油鹽不進完全無法溝通的樣子，氣得扭過頭去。

    好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偏題了，她又重新冷靜下來，回頭看著他：“顧南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繞都繞不開，顧南辰暗忖這女人真難纏，又冷著臉僵持了幾秒，才淡淡抬眸睨她一眼，“你也知道我的能耐了，你以為你們的計劃真能瞞天過海？”

    雲景心裏咯噔一蹦，臉上有點窘迫尷尬，皺眉懷疑地問：“你當時就查出來了？”

    “也沒有當時，畢竟，監控出了問題，要鎖定對象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咳——咳咳……不過，你來顧氏應聘時，我已經查到你了。”

    應聘時？

    雲景一想，頓時尷尬更甚，“難怪當時你親自下來主持麵試。”

    她真是笨，那會兒完全沒想到！不然說什麽也不去顧氏麵試，更不能去顧氏上班了！

    真是……

    雲景心裏哀嚎不已，後悔自己太大意了。

    可是，既然這樣，那酒店方麵應該是有消息的，可為什麽閨蜜一點都沒打聽到？

    “你不光查出了我，還查到了趙雅琳是不是？”隻有這樣，他才會故意避開閨蜜，以免“打草驚蛇”。

    顧南辰知道她聰明，肯定會很快就想明白這中間的彎彎道道，咳嗽之後才嘶啞地道：“是我讓酒店方麵封鎖消息，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所以你那好朋友什麽都不知道，所有調查都是暗地裏進行的，畢竟，這事關顧家二少爺的聲譽，咳咳，咳咳咳——傳出去落人笑柄，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

    雲景死心地閉眼，原來是這回事，連閨蜜都被蒙在鼓裏！

    不過，蒙著也好，否則趙叔叔知道是自己女兒動了酒店裏的監控安保係統，惹出了這種醜聞，得罪了權貴之家，怕是要連累閨蜜挨訓了。

    “那既然你查到了我，為什麽又裝作不知道？還讓我進顧氏工作？”

    顧南辰盯著她，平靜地說：“查出來又如何？我們國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定性女人強嚗男人的法律法規，又不能把你交給警察。”

    “……”雲景麵頰一熱，羞憤難當。

    那一晚的幾個小時，雖然已經過去半年了，可時常還會在夢裏出現，真是……太，太羞恥了。

    以至於讓她每次看到顧北暮，都會莫名地想要逃避。

    “這種事，說到底男人也不吃虧，我隻是好奇一個女人為什麽要處心積慮地做出這事，起初，我以為對方是衝著顧家的身份來的，想要傍上權貴……咳，咳咳——”說了太多話，喉嚨又開始幹癢，他一邊咳一邊指了下水壺，雲景雖羞紅了麵頰，可還是起身立刻給他倒了杯水。

    “自己喝！”惱羞成怒的女人，沒了伺候他的心思。

    顧南辰冷冷地瞥她一眼，還是乖乖接過水杯自己喝了，水杯遞回去時便又接著說道：“可李龍查明你的身份之後，發現你跟林謙的關係，我便猜測這不是普通的巧合，肯定是你早有預謀，或許，衝著的也不是顧家的身份，而是北暮身體裏的那顆心髒。”

    提到林謙，雲景臉上的羞赧和尷尬又被傷痛黯然取代。

    “是……我跟林謙從小認識，青梅竹馬，有時候我爸要輔導學生或忙著批改作業沒空回來時，我都是在林謙家裏混吃混喝，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出國，那麽多年形影不離……”

    顧南辰還是第一次聽她用這種哀傷回憶的神情訴說她與林謙的感情，雖然知道自己不該跟一個遠在天國的人爭寵，可還是忍不住心底汩汩而出的酸水，連帶著臉龐都緊繃陰沉起來。

    這麽多日子了，他以為自己的付出能在她心裏占據一席之地，可現在看來，好像還是不及林謙的十分之一。

    “我們約定好，等我還完了家裏的債，就回國工作，我們就結婚，可我怎麽也沒想到，還沒等到我回來，他就出車禍了……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等我得知消息匆匆回國，他的葬禮都辦完了……”

    說起這些，她整個人很平靜，甚至連眼淚都沒有，可顧南辰看著，卻覺得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那種外人到達不了的悲痛境界之中——在那個境界裏，隻有她跟林謙兩人，旁人全都被隔離在外。

    心生嫉妒，他陡然聽不下去，突然冷聲道：“所以你就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事？你還下藥，你想沒想過對北暮的身體有多大影響？”

    因為這件事，她對顧北暮本就心存一份歉疚，現在顧南辰這麽尖銳刻薄地指出，她心裏越發難受。

    “我當然考慮過……可是，我真得——”痛苦糾結占據心胸，她抬手，無奈掙紮著，“可是我真得沒有辦法，我隻要一想到林謙死了，永遠離開我了，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黑暗了，陽光再也照不進來的那種……顧南辰，你不能理解的，我們那麽多年的感情，熟悉到就像空氣一樣，每天都縈繞在我周圍……他不僅是我的男朋友，更是親人，我已經把他當做親人了，而且更讓我無法釋懷的是，他出事之前我們發生過爭執，我總在想，是不是因為我不肯放棄工作早點回國，是不是因為我的話讓他傷心了，所以他才情緒不穩心不在焉，繼而發生了意外……我心裏一直很自責，悔恨不已，我想我要是肯聽他的，早點回國，是不是命運就會扭轉……那麽多日子裏，我頹廢不振作，整天活在悔恨和思念當中，我都要瘋了……後來，我便隻想著要為他做點什麽，我慶幸他的心髒還能幫助有需要的人……”

    “所以，你就荒唐到跟換了他心髒的人發生關係？”

    “不是的！”雲景終於崩潰，再度哭出聲來，搖著頭哽咽道，“我不是要跟顧北暮發生關係，我隻是想生一個孩子，跟林謙有點關係的孩子，我知道說出來你肯定無法理解，但我當時就是那麽想的，我想為林謙留下點什麽，所以我就……”

    顧南辰緘默不語，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沉。

    剛才那麽一瞬，他想過要不要直接告知她整個真相，告訴她那一晚他臨時睡了北暮的房間，所以跟她發生關係的人不是換了林謙心髒的北暮，而是他。

    可這會兒，看著她沉醉痛苦的模樣，看著她對林謙的追思悔恨，他又放棄這個念頭了。

    如果現在讓她知道真相，她肯定會恨自己的，連帶著可能連這個孩子都不想要了。

    他當然有辦法逼著她把孩子繼續生下來，可那樣的話，兩人之間的障礙艱難就更多了，可能會把這點好不容易培養出的感情再消磨殆盡。

    病房裏安靜下來，雲景低低啜泣，顧南辰陰沉著臉不再說話，隻有偶爾壓抑的咳嗽聲傳來。

    外麵，黎錦年已經提著兩人的晚餐回來了。

    吳偉攔住：“黎少，等會兒再進去吧。”

    黎錦年朝裏麵看了眼，好奇不已：“怎麽了？”

    吳偉搖搖頭，“我也不懂，反正一會兒鬧一會兒抱的，這會兒兩個像是心平氣和地在談什麽。”

    “哎，南辰這脾氣……”黎錦年看了眼，無奈地歎道，“雲景跟他在一起，也有得磨。”

    吳偉笑了笑，“感情的事我不懂，隻要他們自己覺得好，那就好。”

    “也是。”黎錦年點點頭，“行了，這兒換李龍守著吧，你跟我回酒店休息。”說著，手裏提著的外賣盒遞給身後的李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