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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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封野軍集於青須穀外。
    此時天清氣爽,豔陽高懸,視野非常清晰,轉過這個山腳,青須穀的隘口就不遠了,雖然現在還不能看見,但也可以想見,那幽深的穀地如長蛇般盤亙於這荒山之中,而他們就要進入蛇腹,殊死一搏。
    等待良久,斥候跑了回來,跪匐於封野馬前:“將軍,叛軍在青須穀上方設伏。”
    “埋伏多少?”
    “約一千。”
    “隘口呢?”
    “入口未見叛軍,但出口已被叛軍大軍堵截。”
    封野揮揮手,看了燕思空一眼。
    燕思空卻微眯著眼睛,策馬原地轉了一周:“很好,風向未變。”
    “天助我也。”
    燕思空點點頭:“如我們所料,時間倉促,山路難行,叛軍無法將大量輜重帶入山中,所以埋伏於上的少,圍堵於前的多,這種情況下,此計尚可行,但……”他回頭看了看身後黑壓壓的將士,“即便能衝殺出去,我軍傷亡也必定不輕。”
    封野凝重道:“若繞路而行,糧草斷絕,我軍傷亡更難以估量,隻此一途了。”
    王陌修道:“將軍,我願為先鋒。”
    封野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高聲道:“劉勇,帶一千將士,攀山而上,將叛軍伏兵衝散、殺退皆可,不要追擊。”
    “諾!”
    “白尚仁,準備好馬匹、艾草、火油,等我令號。”
    “諾!”
    “燕思空。”封野目視前方,看也不看燕思空,“帶八百將士駐守於此,防止叛軍斷我後路,若我敗退,也可接應。”
    燕思空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拱手道:“諾。”
    “王陌修。”
    “末將在。”
    封野握緊了手中長槍:“青須穀隘口狹窄,大軍隻能蛇形通過,不能撲湧。我為先鋒,領前軍衝殺,你墊後路,領後軍輔助,待前軍疲老,前後軍交換,分毫不可鬆懈。記住,我不退,誰敢退,斬立決!”
    “諾!”
    封野策動韁繩,意欲進軍。
    “將軍。”燕思空輕聲道。
    封野頓了頓,還是回過了頭,麵色未動,但眼神已經泄露出了一些情緒。
    燕思空朝他用力抱拳,沉聲道:“空,鎮守後路,靜待佳訊。”
    封野回禮,轉身策馬而去。
    燕思空緊盯著封野的背影,直到它被大軍淹沒。封野今年方才十九,他有預感,他這一生要看很多次封野出征的背影,大丈夫誌在四方,他縱使擔憂,卻絕不會阻攔。
    況且,他相信他和封野都是生而注定要撥弄風雲之人,這裏,一定不是他們絕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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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青須穀口,白尚仁領著百名騎兵走出了隊伍,他們整齊劃一地下馬,將連夜紮好的草人綁在了馬背之上,馬後綁著樹枝、木條,並淋上了油。
    封野看著那些躁動不安地戰馬,想起了小時候在廣寧馬場度過的時光,戰馬乃兵之利刃,國之重器,自從丟了河套,晟朝對戰馬的重視超乎尋常,他當年也是因此跟燕思空結下的緣。
    若不是萬不得已,哪個將領願意舍棄百匹戰馬呢。
    封野沉聲道:“派士卒點燃草木,熏透青須穀。”
    “是!”
    幾百名士卒早已將木材、艾草和由戰馬吃的幹草捆成幾捆,提著油和火把,跑向隘口,他們貼壁而行,當湊近穀口時,峽穀上方未有動靜,必然是在等待他們的大軍。
    士卒們冒死深入腹地,點燃了草木,很快地,煙霧彌漫,借著風勢而起,此時節草木濕潤,火勢並不大,但由於山穀狹隘,煙霧難散,不削片刻,整個山穀都被濃煙覆蓋,目難視物。
    封野大喊道:“殺——”
    三軍齊吼,殺聲震天。
    百名騎兵點燃了馬背上的草人,狠狠揮動馬鞭擊打馬臀,馬兒吃痛,又烈火纏身,瘋狂地朝著前方奔去。
    百匹戰馬,拖著樹枝木條,奔跑起來竟有千軍之勢,加之身後喊殺聲響徹山穀, 一時沒人懷疑這是大軍出擊了。
    穀底煙霧彌漫,視野不明,叛軍將領隻依稀從煙霧中看到一群著火的戰馬衝入山穀,無暇多顧,大喊道:“放——”
    頓時,利箭木石從天而降,穀中聲音吵雜,人馬難辨,可說是亂成一團了。
    烈火焚身的戰馬發出痛苦地嘶叫,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有的在穀中四處流竄,有的直奔著出口衝去,隘口處的叛軍眼看著濃霧漸散,等來的不是狼狽不堪的敵人,而是一匹匹高速狂奔著的火球。
    戰馬衝入敵陣,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時,青須穀上方傳來號角聲,那是劉勇已經在與伏兵廝殺的信號。
    封野舉起長槍,橫直前方,大聲吼道:“殺——”他狠狠一夾馬腹,馬兒飄忽而出,轉眼已經奔出幾丈開外。
    “衝啊——”
    三千將士傾巢衝入青須穀,此時穀中煙霧漸散,上方伏兵箭石幾乎耗盡,又被劉勇拖住,幾乎無力“關照”穀底的敵軍,他們一路長槍直入,快馬穿過穀腹。
    封野一馬當先,手持長槍,衝向了已經被起火的戰馬衝擊得七零八落的敵陣。
    “布陣,布陣!”敵方將領大喊道。
    封野目光如炬,無畏地直視前方,迎著如林長槍而上,在利刃眼看要將他連人帶馬串成刺蝟時,從馬背上高高躍起,自空中翻身而下,鮮紅的鬥篷如一抹赤霞,伴著這有天兵之威的少年將軍,落入了敵陣,他長槍橫掃,利刃穿肉的聲音不住響起,一排敵軍已經被掃於腳下。
    封野一手持盾,一手揮舞著百斤重槍,深陷敵陣而不亂,為敵圍困而無懼,竟將衝殺而來的敵軍不斷地逼退。
    “保護將軍!”
    後方將士很快與敵軍衝撞在一起,人、馬的屍體不住地堆積於不過五、六丈的隘口,一方要衝出生天,一方要死守,兩軍踩著敵友難分的肉身,混殺成一團,慘叫、鮮血、火光,交織成了一副殘酷的畫麵。
    前有火馬衝撞,後又封野開路,隘口被生生衝出了一個缺口,敵將狂喊布陣,不住地派士卒用血肉之軀堵這個缺口,封野也在同樣在調集士卒用血肉之軀去撕破它。
    敵將眼看著封野如斯神勇,以一人之力竟然生生殺得士卒猶豫不敢近前。他在馬上大吼:“斬敵將者,賞千金,封五百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士卒再一次蜂擁而上,封野已經腹背受傷,體力難支,王陌修即使趕道:“將軍退,我進!”
    “你先進,我再退!”封野一邊拚殺,一邊嘶吼。
    王陌修領著體力充沛的後軍接替前軍,繼續衝殺:“保護將軍,保護將軍——”
    將士策馬將封野維護起來,封野爬上戰馬,一邊斬殺,一邊衝著敵將大喊道:“蕞爾鼠輩,可敢與我一戰!”
    “世子將名在外,我當隻是有個好爹,但今日一見,果真英雄出少年,可惜啊。”敵將喝道,“今時今日,你命數已到。”
    封野吐掉口中鮮血,一身狼藉卻氣勢不減,赤紅的眼睛凶猛如野獸:“我封野從不信命數,我生而就要桑弧蓬矢射四方,策馬殺敵動天下,就你,還不配殺我!”他扔掉已經有些無力持拿的長槍,抽出佩劍,一劍將一騎兵斬落馬下,狠夾馬腹,繼續往前衝殺。
    那敵將直勾勾地盯著封野,臉上青筋鼓動,嘶聲喊道:“守住,誰也不準退!”
    封野大吼道:“此路有進無退,進則生,退則死,殺——”
    王陌修帶領的後軍接替了已經死傷慘重的前軍,猶如注入新血般活力大盛,且主將悍不畏死,士卒大受鼓舞,加之他們已無退路,兵有必死之心,自當神勇萬分。
    在封野和王陌修的帶領下,一批批的將士抵死衝殺,敵陣的缺口被越撕越大,封野見時機已到:“傳令燕思空前來助陣!”
    號角聲自峽穀中響起,燕思空已經在馬上一動不動地靜默許久,聽得號令,一把抽出佩劍:“殺啊——”
    八百後路軍也衝入青須穀,眼看前方缺口已開,一邊斷後,一邊策應,跟著封野一舉衝出了峽穀。
    叛軍將領眼見潰敗已不能收,而敵方士氣正隆,已不能交鋒,隻得下令撤軍。
    封野領兵追敵二十裏,方才罷休,他並非真的要追,隻是叛軍損傷明顯少於他們,若不追,唯恐叛軍以為他們山窮水盡,再殺一個回馬槍,他們就真沒有應敵之力了。
    此戰結束後,他們盤點戰損,死傷過半,雖然衝出了青須穀,但損失著實慘重,但前方盡是坦途,生機已顯,這一戰,他們始終是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