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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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阿力吃完飯,燕思空將他叫到了一邊,說出了打算。
    阿力聽到燕思空要將他送走,大驚失色,連連搖頭,著急比劃著著急不願意離開。
    燕思空勸道:“阿力,你跟著我太過危險,我保不了你。”
    阿力依舊用力搖頭:我要服侍公子,我不怕死,我哪裏也不去。
    “阿力,你年紀不小了,我會給你準備夠你一生用度的銀子,讓佘準為你找一個好姑娘,你們成家……”
    阿力噗通跪在地上,兩手胡亂地揮舞:求公子不要趕我走,我不成家,我隻想一輩子服侍公子。
    燕思空暗歎一聲,他想將阿力扶起來,阿力卻跪著不肯起,他隻好蹲下身去,凝望著阿力的眼睛,輕聲說:“阿力,你欠我的恩情,這些年為我出生入死,也早已還清,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該為自己活了。”
    阿力含著淚,不停地磕頭,嘴裏發出嗚嗚地聲音。
    燕思空忙扶住他,心頭酸澀不已。他知道,阿力不願意離開他,除了主仆之情外,還因為難以融入人群之人,害怕改變,阿力在他身邊找到了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用處,便害怕一旦分開,就失去這些。
    就像一個從未離開過父母的孩子,突然要被迫離家遠行。他觀阿力那惶恐的模樣,便知道其心裏有多少害怕。
    燕思空無奈,隻好改口道:“阿力,我現在在逃命,你如此顯眼,我帶著你實在容易被發現。”
    阿力淒切地看著燕思空。
    “我讓佘準先將你藏匿起來,待我安頓好了,你若還願意追隨我,我便將你接到身邊,如何?”
    阿力的嘴唇抖了抖,一雙眼眸異常地明亮清澈。
    “真的,待風頭過去了,我安全了,我便讓佘準去接你,否則這樣走下去,我們都會被抓住的。”
    阿力沉默片刻,含淚點了點頭。
    燕思空拍了拍阿力的肩膀,他心裏清楚,這一次,許就是永別了。
    ----
    燕思空和佘準商議後,三人天一亮便離開了平涼。
    幾天後,他們終於走出了封野的勢力範圍,於是也便到了他們要分道揚鑣的時候。
    佘準要帶阿力去一個隱秘閉塞、且足夠遠的地方,確保他的異樣相貌不會傳到封野耳中。同時也要將燕思空的行蹤透露出去,陳霂的大軍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倆人約定,等安頓好阿力,佘準就回來找燕思空,無論他在哪裏。
    阿力哭著跪別了燕思空,燕思空目送著二人離開,傷懷不止。他忍不住想將對自己好的人都推得遠遠地,一怕拖累別人,二怕償還不起。他這樣的人,孑然一身反倒是仁慈。
    在路上,燕思空探知陳霂的大軍已經到了槐安,距慶陽不過三、四百裏。這附近的城池還是朝廷的,封家軍不敢越界到此處,但陳霂卻可以暢行。
    於是在佘準有意泄露行蹤,燕思空有意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他在慶陽到槐安之間的一個無名小村落裏,遇上了前來捉拿他的楚王軍。
    他一番逃脫,最終還是被拿下,五花大綁地被送去了槐安。
    他很快就要見到陳霂和沈鶴軒了,見到那個他一手帶起,卻反咬他一口的學生,和那個他屢次心慈手軟放過的敵手,讓這兩個人有機會陷害他,是他咎由自取,但他不會就這樣罷休的。
    ----
    到了槐安,燕思空即刻被壓去了陳霂暫住的府邸,陳霂並未如從前那般遙遙來相迎,他穿過長長的回廊,踏過積雪的庭院,終於來到了主屋前。
    當他踏進那道門楣,他看到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是一個氣度不凡、威嚴持重的俊挺青年,那深邃的眉眼之間,全是超然於年齡之上的沉穩冷峻。
    見到燕思空的瞬間,陳霂不自覺地握緊了椅子的扶手,眸中似是點亮了火苗,光芒閃爍,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要起身的衝動。
    侍衛向他單膝跪地行禮,大聲喚他“楚王。”
    陳霂麵帶怒容:“混賬東西,誰讓你們把先生綁起來的,還不趕緊鬆綁!”
    侍衛連忙解開了燕思空身上的繩子,燕思空一言不發,冷漠地瞪著陳霂。
    陳霂揮手道:“都下去。”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直至屋內隻剩下倆人,陳霂這才起身,幾步跨到了燕思空身前,激動地喊道:“先生……”
    燕思空甩手一個耳光,重重地招呼在了陳霂的臉上。
    陳霂被打得猝不及防,麵色可謂精彩紛呈,從錯愕、到震怒、再到難過,最後,卻隻剩下了無奈,他用舌尖頂了頂被打得火辣辣地側頰,不動聲色道:“如今,也隻有先生敢這樣對我了。”
    燕思空冷道:“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先生’?你怕早忘了自己是誰吧。”
    “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先生’,我也一輩子不會忘了自己是誰。”曾經陳霂臉上的青稚年少,再也尋覓不到半點蹤影,如今的他,隻是“楚王”,他唇角輕扯,“我是大晟的大皇子,是太子,更是未來的天子。”
    “你盡管去做你的皇子太子天子,可你別忘了,你能有今日,都是我為你籌謀的,你卻恩將仇報,陷害於我。如今你把我抓來,是嫌害我不夠?”
    陳霂輕歎一聲,麵有愧色:“先生,對不起。”
    “少廢話,放我走,或者殺了我。”
    “先生。”陳霂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想到能再見到你,我高興得一夜都沒睡,分別的這一年多,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但那都是沈先生的計謀,當我知道的時候,我想阻止也不及了。”
    燕思空眯起眼睛:“你以為我會相信這些鬼話?”
    “是真的,我雖是想讓先生來我身邊,可我怎麽舍得害先生。”陳霂搖了搖頭,“況且,若封野相信你,我們又哪有機會得逞呢?”
    這話刺得燕思空心髒劇痛,他咬牙道:“我不想再聽這些,無論是封野,還是你,我都不想再看一眼,我寧願倒冠落珮、遁世離俗,再不卷入這些紛擾。”
    “先生……”陳霂哀切道,“我絕非有意陷害先生,先生若不能解恨,便狠狠地打我、罵我,但我日夜期盼,才盼到先生來我身邊,我、我絕不會放先生走的。”
    “我憑什麽留下!”燕思空後退兩步,轉身就想跑。
    陳霂一把將燕思空擁進了懷裏,他從見到燕思空的那一刻起,就想這樣做,因此他抱得格外緊,像是恨不能將燕思空融入體內,任誰也無法分割。
    燕思空卻用手一把托起他的下頜,用力往上一抬,將他推離自己的同時,又一掌襲向他的心口。
    陳霂大驚,伸手格擋,倆人近身過了三招,陳霂雖是將燕思空的招式完全壓製,但由於太過驚訝,還是被燕思空趁機打了一掌。
    陳霂後退幾步,穩住身形,同時麵色沉了下來:“早在當年先生救我於落馬時,我就懷疑先生會功夫。如今先生的真正身份被我知道了,便也不再隱藏,卻不知道先生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燕思空冷道:“我又憑什麽告訴你?”
    陳霂黯然道:“先生是為了報仇才入朝為官的,苦心謀劃多年,終於鬥倒了冤殺養父的仇人,這番情義、這番心智、這番毅力,令我對先生更加佩服。先生是我這一生最敬重、最愛慕之人,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燕思空冷道:“你們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世的,元少胥說的?”
    “不。”陳霂搖搖頭,“是早前趙傅義大將軍寫信告訴沈先生的。”
    “大將軍……”燕思空神色黯然。他對趙傅義一直心存敬畏,甚至因為趙傅義在元卯一事上的仗義,讓他感激至今,但趙傅義自知道他背叛朝廷、助封野謀反後,便不能容他。他不怪趙傅義,隻是人各有誌罷了。
    “沈先生得知你的身世後,便馬上派人去廣寧查,得知元少胥也在封野麾下。其實,我們早就從探子口中聽說你與元少胥不合,但一直不知道你二人竟是這樣的關係,於是,沈先生便暗通了元少胥,匕首之事,也是元少胥告訴他的,他斥重金命人尋回。”
    燕思空陰寒道:“於是你們就聯合那個江湖人士,設下陷阱,離間我與封野。”
    陳霂狀似愧疚道:“我盡管知道,卻怎麽舍得置先生於險境,等我發現沈先生做了什麽時,已經晚了……”
    燕思空冷冷一笑。
    “事已至此,先生怨我、怪我,我都認了,可先生不也趁機認清了封野嗎?”陳霂突然激動地說道,“你與他青梅竹馬,年少相許,如今更為他鞍前馬後,算計籌謀,這麽多年的情分,他卻能中這樣的離間之計,如此薄情寡義之人,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
    燕思空的身形晃了晃,瞳仁蒙上一層灰敗,他嘲弄一笑:“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封野前腳納了哪答汗的女兒為妾,接著又娶勇王之女為妻,他將你置於何處?你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已是貌合神離嗎?”
    燕思空漠然道:“你錯了,我們並非貌合神離,我們是從裏到外,都‘離’了。”
    陳霂神色間是掩不住的心疼,他又緩步走向燕思空:“我將先生奉若珍寶,封野卻這樣糟踐先生,你可知千裏之外的我,有多痛、多恨、多不甘?若先生留在我身邊,我定對先生全然信任,百般敬重,萬般愛護,將來我登上皇位,我要先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趁機抓住了燕思空的手,目光誠摯,“先生要什麽,我都願意給!”
    燕思空心中冷笑,封野薄情寡義不假,一個設局陷害他、算計他的人,又憑什麽敢跟他談敬重、愛護?
    但他麵上並未將那鄙夷之情表現出來,隻是冷冷甩開了陳霂的手:“你既不放我走,那就讓我見沈鶴軒,他是不會願意我留下的。”
    陳霂猶豫了一下:“也好,就算我不願你見他,他也會來找你的。但是,沈先生雖然曾也是我的老師,但到底與你不同,他左右不了我,我也十分氣憤他陷害先生,隻是我還需要他的助力罷了。”
    燕思空斜睨著陳霂:“你不會忘了沈鶴軒可是連中三元的稀世奇才,你覺得他左右不了你?說不定你已經被他玩弄於鼓掌間了。”
    陳霂抿了抿唇:“我便是有這層顧慮,才更需要先生。”他再次抓住燕思空的手,“先生,霂兒隻相信你啊。”
    燕思空也再次甩開了他的手,寒聲道:“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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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深宅大院之中。
    一間氣派的屋內,太師椅上坐著一個沉默的男人,他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室內一片漆黑,沒有掌燈。
    突然,屋門被敲開了,一個侍衛步入其中,利落地跪地行禮,他的雙腿在微微發抖,瞳仁閃爍不已,恐怕並非是因為天氣寒冷,而是……害怕。
    “屬下參見狼王,有……有燕大人的消息了。”
    黑暗中,封野暗暗握緊了拳頭,心猛然揪緊了:“說。”
    “燕大人……被、被楚王……擄走了。”
    屋內陷入令人恐懼地沉默。
    突然,封野一掌拍向手邊的茶幾,一聲巨響,那貴重厚實的木作邊幾,竟被雄渾的內力生生劈成了兩半!
    侍衛嚇得連連磕頭:“屬下無能,狼王贖罪,狼王贖罪!”
    “滾。”封野從喉嚨裏發出黯啞地聲音。
    侍衛顫抖著跑了。
    黑暗中,封野的眼眸中泛出危險的綠芒,麵上肌肉抽動,滿是狠戾之色。
    燕思空被陳霂擄走了,他和陳霂在一起。
    憑佘準的本事,能躲過他半個月的追捕,沒道理躲不過陳霂幾日的搜索,唯一的可能,便是燕思空自願去找了陳霂。
    他的人,從他身邊逃離,去找了陳、霂。
    封野隻覺心髒的痛超出了他的負荷,一生從不低頭的狼王,此時卻要彎下腰去,才能勉強緩解那像是要絕命的恐懼,並艱難地呼吸。
    “燕思空……”封野將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反複琢磨,像是要嚼碎了咽進肚子裏,才能將其牢牢地困在自己身邊。
    黑暗的虛空之中,封野用那滿是憎恨與痛苦的眼神,描摹出了他晝思夜想的人的模樣,然後再狠狠撕碎。
    那顆仿若被捅了無數刀的、血淋淋的心,此時隻剩下一個願望,就是要將陳霂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陳霂,江山,亦或燕思空,都是我封野的,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盡落入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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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卷完結~明天開新卷啦,接下來的劇情一波比一波剛,大家扛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