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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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元南聿率著前鋒軍快馬趕到楚軍大營時,老遠已見著營內火光衝天,敵軍在營中沒頭蒼蠅一般亂竄著救火。
    為防有詐,元南聿派了一小股精兵先行探路,雖然這景象如何都不似作偽。
    在確認楚軍糧倉失火屬實後,他才一聲令下,帶著大軍衝殺入敵營,他所遭受到的失敗、羞辱、折磨,全都化作一腔複仇的火焰,比遙遙相望的火光燃燒得還要炙熱。
    元南聿一邊衝鋒陷陣、砍殺著楚軍,一邊狂吼:“找到燕太傅,生擒陳霂,賞千金,封萬戶侯——”
    “大將軍有令,找到燕太傅,生擒陳霂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賞金封侯!賞金封侯!賞金封侯!”
    將士們熱血沸騰,士氣衝天,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可就近在眼前,此時不拚命,更待何時?
    封將軍如狼似虎地撲入楚軍大營,見人就砍,見帳篷就燒,瘋狂尋覓著燕思空和楚王。
    楚軍糧草被焚,本就軍心渙散,此時見那凶神惡煞的封家軍蜂擁而入,各個殺紅了眼,豈還能有戰意,頓時潰不成軍,四下奔逃。
    “可有人找到燕太傅!”元南聿心急如焚地尋著。
    這時,一名斥候來報:“大將軍,陳霂跑了!”
    “追!”元南聿心想,陳霂逃跑,肯定會帶上燕思空,他一聲令下,率先策馬追出了大營,遠遠見著陳霂領兵敗走,他眸中寒芒四射,恨意入骨。
    封家軍一路追出了好幾裏,或殺或俘楚軍無數,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元南聿看了一路,也並未看到燕思空那熟悉的背影,但他分明看到了主帥,他喝道:“弓!”
    屬下立刻遞上弓箭,元南聿雙腿夾著馬腹,在狂奔的戰馬上半身而起,下盤穩健,他一手持弓,一手弦拉滿月,於亂軍中瞄向那個不斷奔逃的主帥。
    “嗖”地一聲,飛矢如流星般劃過淡青色的佛曉的天空,一舉射中了陳霂的肩膀。
    陳霂痛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中箭那一側歪栽,瞬時滑到了馬腹,眼看就要墜馬、葬身亂蹄之下,千鈞一發之際,他一手勒住韁繩,快速纏繞在手臂上,同時腳背緊緊勾住馬鞍的繩套,肩膀擦著紛飛的塵土而過,死裏逃生。
    “楚王!”
    陳霂咬著牙,手臂一帶,腰身旋擰,硬生生地將自己拽回了馬背上,他回首,目光穿過千軍萬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身戎裝、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元南聿也看著陳霂。
    倆人於萬軍從中對視,硝煙四起。
    就在這時,一陣衝天的喊殺聲從東南方傳來,一支騎伍兀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一麵麵地旌旗之上,繡著大大地“寧”字。
    “不好,是寧王援軍!”
    元南聿見著援軍,又急又怒,他眼看就要追上陳霂了,難道就這麽叫人跑了?燕思空呢?他二哥在哪兒!
    寧王援軍氣勢洶洶,直奔著元南聿而來,兩軍遭遇,短兵相接,喊打聲、廝殺聲、慘叫聲、馬嘯聲,聲聲連天,喚醒了霄雲之上的天光,當第一縷太陽輝耀大地時,血色,便是天地間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元南聿眼看兵力不敵。他們出兵倉促,大軍無論是整軍還是行軍,都緩慢得多,還落在後麵,此時就算求勝心切,也不敢逞這愚勇,他萬般無奈,隻得下令撤退,待與大軍匯合後再追。
    寧王軍追殺了他們一段路,顯然無心戀戰,便也撤了。
    當元南聿折返楚軍大營時,封野領兵將將趕到,身邊還跟著封魂,他見到元南聿,急急問道:“燕思空呢!”
    元南聿不甘道:“營中沒有找到,我去追陳霂,但寧王援軍趕到,我們不敵,隻得撤退。”
    “他定是被陳霂帶走了!”封野叫道,“錢寸喜,你領兵四萬,清掃寧王大營,王申,領兵三萬,攻打東路勤王軍,闕忘,隨我去追陳霂!”
    眾人異口同聲:“諾!”
    幾路大軍分兵出發,突地,有傳令兵策馬奔來:“狼王,狼王,有燕太傅的消息!”
    封野雙目圓瞪:“他在哪裏?!”
    一個滿臉炭灰的男人跑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封野麵前:“小人曲言,見過狼王殿下,見過闕大將軍。”
    元南聿勉強從那張黑乎乎的臉上辨認出了確實是他們安插在楚軍中的曲言,他急道:“燕太傅呢?那火是你們放的嗎?”
    曲言伏在地上,哭嚎道:“火,火是燕太傅放的,燕太傅他……他……”
    封野瞠目欲裂,心髒像是被無形之手揪緊了,他低吼道:“他怎麽了!”
    “他、他隨著糧倉,葬身火海了。”
    封野和元南聿都僵住了。
    那話聽來猶如天外來音,根本不似在人間。
    燕思空,葬身火海?
    這話是什麽意思?
    元南聿率先回過神來,驚怒不已:“你胡說八道!”
    “小人……小人不敢……”曲言瑟瑟發抖,“燕太傅他……他自己走入著火的糧倉……”
    封野一馬鞭抽在了曲言的嘴上,他居高臨下地瞪著曲言,眸中透出仿佛要吃人的凶光:“你、撒、謊。”
    這個人是內奸,內奸的話怎可輕信。
    他不相信,他不會相信。
    封野一夾馬腹,策馬衝入了殘破不堪的楚軍大營,直奔糧倉,封魂緊隨其後。
    “狼王!”
    侍從隻得跟著封野跑了進去。
    元南聿翻身下馬,一把將曲言從地上提了起來,大吼道:“你胡說八道,他為何要走入著火的糧倉!”
    曲言被抽得嘴角全是血,他勉強說道:“小人、小人要帶燕太傅離開,他、他不走,他說、說、怕火燒不盡,他就那麽……走進去了。”
    元南聿隻覺眼前一片花白,渾身再無力氣,他頹然地放開了曲言,喃喃道:“不可能,二哥那麽聰明,他、他說過,他說他有後路,不可能……”
    醉紅的鐵蹄一路踏過焦黑的土地、猩紅的鮮血、殘破的屍體,掠過這一幅幅地獄般的景象,將封野送到了那被燒得麵目全非的糧倉前。
    封野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這樣破敗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他的空兒。
    他不信,燕思空是這世上最狡猾的人,他要麽是被陳霂抓走了,要麽是趁亂逃跑了。
    封野強忍著巨大的恐懼,吩咐道:“來人,來人。”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狼王……”
    “滅火,把這裏給我挖個底朝天!”
    “是!”
    將士們打水的打水、揚沙的揚沙,將糧倉上的殘火都撲滅了,然後開始挖,封魂躥到了廢墟上,不斷地嗅著。
    元南聿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封野麵前,他雙目空洞,臉上血水摻雜,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還未等他開口,封野篤定道:“他不會死的,他在等我來救他。”
    他的空兒不會這麽對他,他們已經擊敗了所有的敵人,天下再無阻力,他們還年輕,還可以重頭再來。
    他不會死的。
    沒過多久,士卒們挖出了第一具屍體,封野翻身下馬,險些栽倒在地,他一把推開想要攙扶他的人,跑了過去,那人雖然被燒得無法辨認,但體型肥碩,定然不是燕思空。
    封野咬著牙,雙目赤紅:“繼續,挖!”
    元南聿輕顫著:“二哥說,若我有一天恢複了記憶,一定要把我們之間的滴點記下來,他說……他不會毫無準備就隻身赴敵營,他是不是,早就打算了……”
    “閉嘴。”封野寒聲道。
    “曲言說他是自己走進火裏的,他不肯逃走,他自己走進……”
    “閉嘴!”封野厲吼一聲,眼睛幾乎要瞪出血來。
    這時,又一具屍體被挖了出來,封野跑了過去,見那人身材矮小,也不似燕思空,他的心猶如從九霄墜落,眼看就要砸個粉碎,卻又生生被接住。
    封野緊握著拳頭,指甲甚至陷進了肉裏。
    燕思空,你在哪兒,你不會在這裏的,你不會這麽對我的。
    士卒們從清晨一直挖到了烈日當空,先後挖出了七八具燒焦的屍體,有的麵目無法辨認,但身量不同,有的容貌尚能窺出一二,但都不是燕思空。
    直到將那被燒毀的糧倉翻了個幹淨,才又清出了最後一具燒得慘不忍睹的屍體。
    封魂突然激動地跑了過來,衝著那屍體咆哮。
    封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雙腿綿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他勉強抬起腳,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那區區幾丈的坦途,在他眼中卻似刀山火海。
    他終於走到了那具屍體麵前。
    屍體全身呈焦黑,連衣物都難以辨認了,他瘦高,體態修長,與燕思空十分相似……
    封魂對著那屍體不停地叫,甚至踩上屍身,用鼻子去拱那蜷縮如雞爪一般的手。
    封野隻覺恐懼如纏身的厲鬼,攀著他的脊柱而上,徹底浸入了他的身體,他看著封魂,幾近哀求地說:“魂兒,他不是燕思空,你告訴我,他不是……不是燕思空。”
    封魂張嘴咬住了那屍體的手,拚命撕扯著,連皮帶肉地撕扯著。
    哪怕是見慣了血腥場麵的將士們,也被這可怖的一幕嚇得渾身發抖。
    封魂硬生生咬斷了那焦黑的指骨,從那手裏拽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它吐掉了手裏的皮肉和骨頭,那黑乎乎的東西自然地舒展開來,竟是一片鮮紅色的布,隻有掌心那一小片還算完好。
    封野怔怔地看著那塊布,突然,他辨認出了一段熟悉的紋繡針腳。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眾人紛紛跟著跪地,元南聿淚如雨下,痛得不能自己。
    整片天在封野麵前坍塌了。
    他顫抖地伸出手,抓起了那一小片紅布,五髒六腑仿佛在被利刃淩遲,眼淚決堤而下。
    這是用禦供的蘇錦以金蠶絲紋繡狼的圖騰,世上僅次一塊,是他曾親手蓋在燕思空頭上的……喜帕。
    燕思空,一直帶著它,一直帶著它……
    封野看著那不成人形的屍體,突然發出一聲悲愴的嘶吼,那包含痛苦與絕望的聲音穿透了天地,震蕩著山河。
    封野心如刀絞,肝膽俱裂,一時間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他喉頭一甜,狂噴出了一口鮮血。
    “狼王——”
    已然坐擁天下,仿佛能擎天駕海的蓋世狼王,緊緊抓著那一小片殘布,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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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那章確實寫得不好,但不是因為敷衍,是情緒沒拿捏準,已經修改
    對那些看的並不愉快的人:你阻止不了我寫什麽,但你可以阻止自己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