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洞裏的黑暗將杜家媳婦的背影淹沒。

    繡婆和周氏流著淚，都閉上眼不忍心看這一幕。

    風吹過。

    撕心肺裂的哭聲從橋洞下傳出。

    哭聲之中摻雜著絕望淒厲的尖叫。

    沈夫人在不遠處聽到杜家媳婦那哭聲，臉上血色全無。

    她沒有看到杜老婆子是怎麽提著水桶走進橋洞，但她看到了杜家媳婦走進那橋洞之下。

    直到哭聲弱下去，杜家媳婦抱著一個濕漉漉的嬰兒走出橋洞，茫然絕望地環顧周圍。

    嬰兒沒有半點哭聲，也沒有半點動作。

    顯然是真的死了。

    沈夫人看著杜家媳婦和她身後的橋，這就是她要被逼著走的得子橋。隻覺得頃刻間頭暈目眩，讀過的禮德詩書，受過的聖人雋語箴言，都轟塌在腦中，化為煙灰。

    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勸慰杜家媳婦。

    杜家媳婦抱著死去的女兒，愧疚自責淚流不斷。

    “是娘對不起你，娘應該看著你的，不然你也不會被偷偷抱走。”

    秦阿飄看著杜家媳婦這幅樣子，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周氏和繡婆沉痛不已。

    “杜家媳婦，把孩子好好安葬了吧，往後的日子會好的。”

    這是她們唯一能說的話了。

    安葬？杜家媳婦眼中絕望更濃。

    安葬了女兒，再繼續過接下來的日子嗎？

    杜家媳婦不說話，悲痛抱著女兒冰冷的屍身轉過身去，朝橋洞走去。

    如果要安葬，那就把她和女兒安葬在一起。

    沒人能想到杜家媳婦心中的決定。

    隻見她再度走進黑暗之中，不過一會，沉悶的頭骨撞牆聲傳來，在茫霧之中傳到所有人耳朵裏，痛徹人心。

    秦阿飄手心一冷，鼻尖被灌入血的腥味。

    “她怎麽了？”沈夫人顫抖著抓著身邊丫鬟的手：“她是不是...”

    秦阿飄掙開牧流雲環抱住她的手，朝橋洞下衝去。

    “不要去。”

    牧流雲攔住她，看著她。

    “別看了。”

    “人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沉入秦阿飄心中。

    秦阿飄埋在他懷裏低聲哭起來。

    沈夫人無力哭倒在地上，往日都是錦衣玉食詩書雅樂，何曾想過朗朗乾坤世風日下，這世道卻有如此悲劇。

    那日杜家媳婦買糕點，她路過杜家媳婦身邊，杜家媳婦捧著糕點，對她柔柔笑著，問她：“夫人要來一塊嗎？”

    如今才短短幾日，那鮮活溫柔的人，和她剛產下的女兒一起死在橋洞之下。

    “天啊，這老天啊。”繡婆捂著心口拗痛悲泣。

    周氏不停抹著眼淚：“老天爺，快看看這世道吧。”

    陳嬤嬤嚴厲的麵色更加冷漠。揮揮手對一眾丫鬟道：“送夫人回去。”

    沈夫人哭得渾身無力，被丫鬟架起來準備離開。

    秦阿飄從牧流雲懷中抬起淚臉，與沈夫人的視線對上。

    “身為女子又如何，生下女子又如何，為何這世道就容不得女子安生。”

    沈夫人悲戚哭著大喊。

    “世道不仁！”

    秦阿飄擦掉眼淚，心中意義已決。

    牧流雲溫柔的手捧著她落下的淚珠，隻見秦阿飄抬起眸子，堅定看著他。

    “流雲，我一定要，平了這得子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