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時頷首致意，禮貌的向他們打招呼。

    “南先生、南夫人。好。”

    一句‘南夫人’讓葉清歡臉上微微起了一絲尷尬，剛要開口否定。南懷瑾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顧醫生，一路辛苦了。”

    “還好。”

    顧年時微笑著回應，清雋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刻意的討好，也沒有一絲冷傲。

    葉清歡一直對著他看，眸色十分的複雜。

    這個顧年時，長得和顧璟雲倒有幾分相像，甚至比他父親還要俊逸清雋。

    若論五官，倒和陸翼遙有些不相上下，隻是氣度稍遜一籌。

    “顧醫生，你先坐下喝杯茶，然後再手術。”

    南懷瑾伸手，薄笑著對著顧年時邀請道。

    “好。”

    顧年時點頭應下，舉止大方得體。

    饒是在這樣一個氣壓有些低沉，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也沒有表現一絲一毫的懼怕，神色沒有一絲慌亂。

    這樣沉穩鎮定的內心，還真不愧是顧明城的長孫。

    顧年時坐下。

    南懷瑾和葉清歡也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兩人並不如一般‘夫妻’同坐一處，這不免讓顧年時心頭暗忖，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些稱呼錯了？

    這兩人並非兩口子？

    而是兩兄妹？

    單從外貌看，卻一點都不像。

    或許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應該是多年摯友。

    南懷瑾重新表演了一整套斟茶的茶藝。

    即便在這樣還帶著一絲緊張的氣氛裏，他手上的動作還是如行雲流水一般，令顧年時大開眼界。

    “沒想到，南先生茶藝如此高超。剛才那鳳凰三點頭，太妙了。”

    “看不出來，顧醫生也是懂茶之人。顧醫生，請。”

    南懷瑾倒了七分茶，輕輕推了推茶盞。

    顧年時端起，小口輕抿，舉止優雅。

    葉清歡神色愈發複雜，眸中隱隱有情緒流露了出來。

    “清歡，來。”

    南懷瑾給葉清歡也倒了一杯，溫聲喚道。

    兩人相看一眼，葉清歡便明白他眸中的意思。連忙回神，將一切情緒斂下。

    顧年時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盞，對著南懷瑾說道。

    “南先生，現在是不是可以進行手術了？”

    “可以。阿力，通知魯博士，馬上準備手術。”

    南懷瑾聽他這樣說，便知他已經準備好。沉聲對著阿力命令道。

    一台手術，自然不能顧年時一人來做。

    他的幫手，是他大學同學魯一。

    心肺科最好的醫生。

    兩人在上學時，就配合進行了多台手術。彼此不僅熟悉，默契自不用說。

    另外，還有其他兩名助理醫生和幾名外科護士。

    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人。

    葉清歡聽到‘手術’二字，心跳驟然加快了不少，握著茶杯的手有些發顫，茶水輕輕晃動起來。

    南懷瑾站起，斂眉，看了葉清歡一眼。隨即挪開，對著顧年時說道。

    “顧醫生，請。”

    “南先生，請。”

    顧年時跟著起身，微微頷首，淡聲道。

    葉清歡一見，站起，準備也跟著過去。

    南懷瑾側目，攔住葉清歡。

    “清歡，我帶顧醫生先去手術室。你在這裏好好烹茶。”

    “……”

    葉清歡愣了一下，眸光有些急切。

    “清歡，等下還有客人，你忘了？”

    南懷瑾關切得看著她，溫聲提醒道。

    他所說的客人，便是‘林安歌。’

    葉清歡回神，點了點頭，輕聲叮囑道。“等她到了，我們馬上過來。”

    “好。”

    南懷瑾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溫柔的眸光閃了一下。伸手，對著顧年時開口。

    “顧醫生，請跟我來。”

    葉清歡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雙手不自覺的絞在一起，心‘突突’跳得飛快。

    她緩緩坐下，一直燃燒著的炭火在她的鳳眸中跳躍，手心卻是一片冰涼。

    忐忑不安得一個人坐在客廳裏，腦子裏不由自主得翻滾出那個‘陳年噩夢’。

    那時，她還叫許知秋。

    那年，她才22歲，她的兒子還不到四個月。

    好友顧雅蘭將她帶到聽風崖邊，告訴她，‘那個人’約她在這裏見麵。

    可是等了好久，‘那個人’始終都沒有出現。

    她隻以為顧雅蘭騙她，可一直陪著她的顧雅蘭信誓旦旦。

    “知秋，你相信我。他真的讓我給你帶話，讓你在這裏等他。或許，有什麽事耽誤了。咱們再等等。”

    “可是……”

    “好了，知秋。你不用擔心，他約了在這裏見麵，就一定會來的。再等一個小時，要是他再不出現的話，我們就回去。”

    “那好吧……”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

    她記得。

    那天崖邊的風有些大，甚至有些凜冽，吹得她全身冰冷。

    “雅蘭，算了。他不會來了……”

    “這……”

    顧雅蘭焦急得踮起腳尖，四下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依然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不可能啊，他說得那樣肯定。這是怎麽回事？”

    “算了。不管他來不來，我都回去了。再不回去，翼遙該餓了？”

    她的眸底滑過一道失落的光，迎著吹得呼呼作響的崖風，轉身準備離開。

    砰。

    一顆不知從哪裏飛來的子彈打在她近旁的一顆鬆樹上，木屑四下飛濺。

    她下意識得伸手擋住眼睛，雙腳如同膠粘定在了原地。

    就在這一瞬間，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整個身體直直朝下墜。

    她猛地睜開眼睛，眼瞼一點點拉扯到最大，朝上望去。

    隻見顧雅蘭跪在崖邊，朝她伸出右手。她那撕裂的嗓音到現在依然記憶如新。

    “知秋……對不起……”

    崖下便是川流不息的雲溪江。

    崖風在她耳邊鬼哭狼嚎，恐懼瞬間將葉清歡團團包圍住，眼角滑下一顆晶瑩的淚珠來。

    那一刻。

    她好恨。

    恨顧雅蘭設計陷害她。

    亦恨自己如此輕信她。

    “翼遙……”

    這是她落入江水之前，發出的最後一聲呼喚。

    思緒翻滾，如同那一壺已經燒開的茶水。

    熱氣上揚，葉清歡的心卻覺得更冷更冰了。

    “小姨……”

    “歡姨……”

    兩道熟悉的喚聲將葉清歡從‘陳年噩夢’中拉回，連忙抬眸望去。

    “雲宵，安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