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怕你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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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聲,電梯打開,一個年輕男人走出來,穿著西裝,不過這西裝被這人穿著,就帶了那麽點不大正經的味兒。
蹲在地上的顧嘉寧忙起身,她往自家門邊貼了貼。
起身的時候腳麻了,她晃了晃。
那男人看到她蹲在門口地上一攤碎盤子和鬆餅的可疑模樣,微挑了下眉,他向顧嘉寧笑了下,顧嘉寧也向他露出一個笑,然後便看到他按了對麵的門鈴。
顧嘉寧登時有些想跑的衝動……
被他看到她怎麽說?怎麽解釋這麽久了還在門外頭傻站著的行為?
不等她多想,門就打開了……
她下意識低頭鼓搗起手機,佯裝很忙的樣子。
“資料送來了,給。”那男人拿出個文件袋來,懶洋洋的,“我說川哥,你也太拚了吧,世界上之所以有周末,就是為了讓人頹廢放鬆享受生活的,你這活得太沒勁,晚上我跟橙子組了個局,來一起享受享受?”
顧嘉寧耳朵支棱了下,語氣熟稔,是他的朋友吧,就是聽著不大正經……
享受享受什麽的……
“不去,忙。”
“唉,果然沒勁,你這樣什麽時候有妹子呢,將來跟工作結婚去得了。”
顧嘉寧手指微頓,他……
那兩人沒有說太久,不大正經的男人接著電話離開了,那人目送,電梯關上了卻也沒有立刻關門。
“你在幹什麽。”
這聲音響起,顧嘉寧一下抬頭。
他站在門邊,手裏拿著個公文袋,應是方才那男人給他送來的資料,他眉心擰了下,似乎有淺淡的不耐煩。
顧嘉寧吸了口氣,許是狼狽太多,這會反而破罐子破摔了,她抬頭,“那個,我沒有帶鑰匙,你……有備用鑰匙嗎?”
終於說出口了……
蔣川盯著她,片刻,“等著。”
顧嘉寧驀地鬆口氣,他開口的那一刻,她還以為他會說出句蠢貨來,以前他總這麽罵她來著……
終於打開門的時候,顧嘉寧對他連連道謝,卻並不敢多看他,隻趕緊拿了東西出來打掃地上的狼藉,她方才注意到他幾次目光掠過地麵都在皺眉——這人有些潔癖來著。
隻是她打掃的時候,他卻沒有離開,長腿立在那,麵無表情的看著。
顧嘉寧又開始沒出息起來,在她的目光裏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渾身難受,半晌,終於忍不住,“你……你怎麽還不進去,看著我做什麽……”
他眼皮一低,薄唇微啟,“監工。”
顧嘉寧一頓,心裏那股壓下的情緒又漸漸的彌漫起來了。
她想起了從前。
跟他坐同桌的時候,她學習中等,不好不壞,他是穩打不動的第一,話少人冷。也不知那時候的她哪裏來的那麽厚臉皮,考試前總求他,求他把答題卡稍微往她那邊放一放。
他總是冷哼一聲,一臉“讓你平時不努力,該”的表情。但見她抓耳撓腮可憐兮兮的,又總會把答題卡往她那兒推一推。
她感恩戴德的抄完,結果就是被他看著強行補習功課,當她淹沒在知識的海洋裏埋頭苦讀,有時候偷懶想眯一會的時候,他立刻就能發現,他那人悶騷,發現也不說話,就一支筆往她麵前輕輕那麽一敲,她立刻精神抖擻。那時候,她一直說他以後去當監工算了,眼這麽尖肯定是個優秀的剝削家。
……
記憶這東西特別的奇怪,過去的五年,顧嘉寧承認自己從來忘了他,可這些細小而具體的記憶她已經很少想起了。
這幾年流行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心裏有座墳,住著未亡人。
蔣川是她心裏頭的亡人,明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交集,她當他亡了,隻是這亡人時不時詐個屍找個存在感,那時候她才會想起他。
“嘶——”
手上一痛,原是她走了神,手上被碎片劃了道口子。
“顧嘉寧,你—”
顧嘉寧發誓,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臉上的幾個大字:你是不是蠢死了?
“起來。”
他抓了她的手腕,跟拎什麽貓貓狗狗似的把她拎進了門。
是……他家的門。
顧嘉寧踩在他家地板上,眼神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她舉著那根手指,亂七八糟的心緒裏還分神想了一句:幸虧傷的不是中指,不然她舉著中指對著蔣川,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直接滅口。
“過來。”
從另間房出來的蔣川,手上多了個醫藥箱,他站在沙發邊,肅著臉。
顧嘉寧心裏一抽抽,也不糾結中指食指的事了,趕緊跑過去——可見慣性是多麽可怕的東西。她從前屈服他的淫威,五年後的今天還是曆史重演。
他打開醫藥箱,似乎全心神都在他自己手上。
顧嘉寧小心的打量這個房子。
戶型跟劉宴清那戶一樣,黑白灰色調的裝修,帶著金屬感的簡約風。目光收回,沙發是三人座黑色真皮的,他坐在靠門的這一側,休閑襯衣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看起來,很……
“手。”
命令傳來,顧嘉寧立刻把爪子伸過去。
因著他坐在沙發邊上,她總不能繞到另一邊去坐下,也不能舉著胳膊讓那人起身給她處理,想了想,她悄悄的蹲了下去。
拿著消毒藥水的蔣川,眉角幾不可察的跳了下。
大抵因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跑醫院的緣故,顧嘉寧很難忍痛,這點小痛對她來說不算什麽,隻是他給她傷口消了毒又包紮起來的時候,她那狗腦袋裏總算回過了些神來,喉嚨滑動,抬眼看看他,“蔣、蔣川?”
“說。”他低著眼,也沒看她,但麵色已沒那麽冷凝。
“你不用……的,我自己處理下就行,你……為什麽……”
似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等她說完他眼皮一掀,小刀子似的眼神在她臉上一落,薄唇微啟,吐出一句:“怕你訛我。”
什、麽?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她再怎麽沒出息也不會淪落到這點小傷訛詐他的地步,更何況對方還是他……!
五年過去,她難道就給了他這麽個印象?
顧嘉寧憋著張臉欲要反駁,蔣川再一次像是知道她琢磨什麽呢,補了句,“別的人幹不出,你?你有前科。”
顧嘉寧覺得這個人挺神奇的,一個你字被他說得簡直讓人恨不得就地去世。在頭昏腦漲的羞憤裏,她想起了他說的前科……
忘了哪次考試了,她立誌要憑自己本事考一次,堅決不再抄他答題卡,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看著他“早知如此”的表情,她忍不住嚴肅道,“蔣同學,關於我這次沒考好的事,我覺得全是你的錯。”
他一臉“編,你接著編”的表情。
“我這次發揮失常,純屬發揮失常,不然我每科得多考十分呢,”她比劃著,“都怪你跟我坐一排,我一轉頭……嘶,這是誰家英俊瀟灑放蕩不羈……”
他冷笑一聲,背上書包就走。她在後頭追,“哎我錯了我錯了,不是放蕩不羈,你可羈了,真的,特別的羈……”
那次他說她以後考不上大學幹脆去碰瓷算了,這麽有天賦,或者寫本書,就叫《論訛人的一百八十種方法》,保準能火。
這人,損死人不見血的。
想起這些,她麵上訕訕。過了一會才憋出一句,“我也不是誰都訛的嘛……”
當年是絞盡腦汁想跟他掛上點關係,這會,這會她再沒那股勇氣了……
隻是這話說完,不知哪裏又戳到了他,他薄唇微抿,臉色登時又難看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