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自家小區，顧嘉寧心裏那股悵然還沒消失。

    她在樓下健身器材那裏溜達了會，遇見的熟人都在打聽她相親的事，她聽得心燥，便索性離開。

    上了樓，在門前，才想起老媽那裏……她還不知道怎麽交代……

    雖說羅素應當不會出賣她，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老媽說的啊，再有假期還有好幾天，後頭的相親可怎麽辦啊……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直到老媽出來倒垃圾，看到她，“站這兒幹嘛呢？看你這呆樣，趕緊進屋，回來再說。”

    老媽說著噠噠下樓，顧嘉寧是反應了一下，老媽剛才說的是回來再說吧？她要說什麽？什麽事還特地用回來再說強調一下？

    心裏一虛，她麵色發苦，耷拉著腦袋進了屋，認命的思索怎麽應對即將而來的暴風雨——她已經想過，總不能每次的相親都用一個理由，索性……索性就跟老媽攤牌吧，就說她……她有了男朋友……

    這樣想著，老媽很快上來。

    見她愣怔怔坐著的模樣，“琢磨什麽呢，高興的？”

    高興？

    啥？

    “這孩子，怎麽呆頭呆腦的，人家羅素給我打電話了，把你好一頓誇呢，說什麽時候再約你吃個飯，我看這是相中你了。”

    “什麽？！”

    她震驚，一下站起。

    老媽道，“看你這沒出息的樣，人家相中你就這麽驚訝？我說什麽來著，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保不準就有眼神不好的呢。”

    顧不得老媽的擠兌，她滿心震驚，正欲開口，手機卻震起來，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她頓了下，接起。

    “顧學妹嗎？我是羅素。”

    顧嘉寧身子一僵，也顧不上跟老媽說什麽，一溜煙竄到房間，關上門，急道，“羅學長！你怎麽跟中間人說的啊！怎麽我老媽覺得咱倆要成啊……”

    羅素說，“啊，那看來我的話起作用了。”

    顧嘉寧一愣，沒明白。

    羅素也挺驚訝，“怎麽蔣川沒跟你說？”

    “說什麽？”

    “叫我假裝看上你的事啊！”

    “啊？什、什麽？”

    羅素就道，“約莫是怕你家後頭繼續給你安排吧，讓我幫下忙，假意說看中你了，然後這幾天你就用我做幌子做借口，推掉後頭的相親。”

    顧嘉寧一愣，她的確是……怎麽都沒想到是這樣。

    羅素說，“你放心，我還是挺君子的，你看看是你走那天呢，還是你走之後，我再找個理由把這事推了。”

    顧嘉寧聽到這，反應過來，忙道，“那怎麽成，都是你出頭的話，旁人不定怎麽說你呢，你已經幫了我好大的忙了，後麵我去說就成，我就說……就說個不合適啥的就打發了，反正到時候我走了她們也見不著我，你到時候統一下口徑就行。”

    羅素一樂，倒也沒拒絕——他倒不是一定要顧嘉寧出這個頭，就是覺得，站蔣川的角度，約莫也希望她出這個頭的，畢竟她在中間人那裏落下一個“眼光高挑挑揀揀”的名聲，蔣川估計是樂見其成。

    這通電話掛斷，顧嘉寧抱著手機，靠在門邊，好一會才吐出口氣，接著又給他發消息，隻有三個感歎號——她相信，以他的聰明智慧，一定知道她指的什麽事。

    但，的確是驟然鬆了口氣的。

    她也後知後覺的，現在才隱隱明白他說的那句“不需要擔心”是什麽意思，就連羅素這，他都替她想好了……

    不論怎樣，她眼前的一大心病就這麽解決了，雖然老媽說起她和羅素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挺抱歉的，但讓她再去相親她更難接受。

    因著羅素的介入，後麵的幾天顧嘉寧過得自在起來，她以“打算跟羅素處處看”為由，拒絕了後麵的相親，老媽估計也覺得羅素是這些人裏條件最適合的一個，也沒有再說什麽，就這樣由了她。

    她便開始為進修做準備——Ｅｍｉｌｙ的意思是，七號開始上班就要簽訂新的合同，合同簽了估計很快就要去進修學習。

    到時候沒有什麽準備時間，她便利用這幾天提前準備下——說是準備，其實還是按著她自己的學習進度再走的，因為攝影是很主觀的東西，每個人的風格都不同，她不能去一味模仿對方的手法技巧，更多的是不停看大師的作品，不停的感受美感和情緒。

    研究大師的作品是件挺……讓人受打擊的事，因為總驚歎於對方的能力，繼而喟歎自己的不足。

    但這同樣也給她以動力，她像又回到了高三的時候，不斷的學習，不斷的充實，不斷的自我省視，幾天的時間，她除了象征性的“出去與羅素吃個飯見個麵”，便基本都是在看書學習。

    剩下的時間裏，便總是給他發個消息，她發的並不多，且非常無聊，每每都是問他在幹嘛之類，他回得也頗為無趣，“吃飯”“工作”“看書”“剛洗完澡”……

    但她每每收到消息，還是忍不住傻笑一波。

    老媽給她報的看房團她跟著去了，但她並沒有現在買房的打算——雖說大家都在爭搶著買房，但她考慮自家的情況，一旦付了首付，就是掏空了老媽的所有積蓄，這對她們家來說，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再等半年吧，”她跟老媽說，“半年後，我工作估摸能看出個端倪來，要是我幹得還好，那再考慮房子的事，頂多半年，您再等等。”

    老媽不知為何，倒是很輕易被她說動了，她心裏有些微的怪異感——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前次她說服老媽答應她簽那份五年的合同時一樣，老媽答應得……太順了，事情順利得讓她有些沒真實感。

    老媽一直是個非常固執的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也因此越發察覺到那份怪異感，但她思來想去又的確想不到緣由，總不能是有人替她給老媽做了工作吧？

    老舅？

    那也不是，這事親戚家還都不知道呢……

    倘若真有這麽個人，那一定是個天使吧……

    很快到了她離家的日子，這事也隨著將走的情緒而暫且忘了。

    老媽給她收拾了半個行李箱的東西——有一袋子板栗月餅，一罐子老媽炒的她愛吃的小鹹菜，有老舅拿來的新鮮玉米……

    “別嫌重，到時我送你到車站，你就拿著上個車，下車來不也坐地鐵嗎，沉不著你。”老媽說，一派“你敢拿下一件來試試”的表情。

    顧嘉寧歎口氣，她已經很感激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這些小事上就順著老媽吧，畢竟……

    “對了，還有個事……”輕咳一聲，她看一眼老媽，“我和羅素啊，我跟他處了處，就還是覺得跟他不合適，他性子挺好的，但我就是對他沒感覺，就是把他當朋友那種，我琢磨了下，我跟他沒法談戀愛。”

    說完，她一副英勇表情，等著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但好一會，老媽卻沒說話。

    她試探著看過去，卻看到老媽的表情……是有些複雜的，有點難受，有點生氣，還有一點恨鐵不成鋼。

    “媽……”她一怔，喊了老媽一聲。

    老媽臉色不好，並不答應。

    顧嘉寧不知怎的，對著老媽這個神情，莫名就心虛了下，就好像……

    一下被看透了似的。

    她又想到老媽提到蔣川時那副……不友好的神情了……

    她甚至想到，是不是張阿姨把那天的事跟老媽說了？

    但很快便否定了這年頭——倘若老媽知道她跟蔣川又有了聯係，是一定不會這樣平靜的……

    這樣想著，她心底微鬆口氣，又隱隱沉口氣——是為著以後……

    “媽，”胸腔情緒起伏，約莫是有些衝動，又約莫是因著這幾日撒的謊讓她愧疚，她沒忍住，說，“我其實……其實有個……有個男朋友的……”

    說完，忙去看老媽的神情。

    但老媽隻擰了下眉，神情並無多少變化。

    她一咬牙，“也不算正式確定關係，就是……就是很有可能，所以一直沒跟您說，他……他是個挺好的人，您再等等我消息，我保證不隻顧工作，也把這事放在首要位置思考，一有情況就跟您匯報！”

    說著她抱住老媽，膩歪歪的撒嬌一般，“媽，您就放心吧，我這麽大個人了，遇著喜歡的合適的，指定往這方麵考慮，再說還有晏清呢，您要不放心，讓她監督我。”

    老媽聽到這裏，半氣半笑，“你少糊弄我，晏清好是好，你們小年輕的事她指定向著你！”

    顧嘉寧聽到老媽說話了才鬆口氣，膩她身上撒了會嬌，老媽歎口氣，“行吧，你自己有數就成，不過寧寧啊，你跟晏清不一樣，她看人準，你就是人家說什麽就信什麽，傻，就你那個可能成男朋友的，你也多考驗考驗，可千萬別頭腦發熱被人騙了，尤其……”

    老媽眯了下眼，頗為嚴厲的警告，“尤其那什麽未婚同居的，你……”

    “啊！”顧嘉寧叫起來，“媽！你說什麽呢！我這才哪跟哪啊，您放心，我保守著呢，滿腦子封建糟粕，您就放心吧！不說了，我收拾東西去了！”

    說著竄走，頗有些狼狽而逃的模樣。

    她出去之後，老媽卻是又歎了口氣，低頭看著手機上一個號碼，好一會，又是歎口氣，“罷了，罷了……希望你，說到做到吧……”

    倘若顧嘉寧看到這號碼，一定覺得意外非常，因為這號碼，她……很熟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