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她們才洗漱完。

    劉晏清頭發半幹著，她將一塊羊毛地毯拖了出來，微暗的房間，小投影儀的影像投射在幕布，劉晏清坐在地毯上，跟著屏幕上做瑜伽的女人一起，將身體擺弄成一個又一個詭異的角度。

    顧嘉寧貼著麵膜出來的時候，她正做到“脊柱扭轉式”，腿一伸一屈，上半身緩慢又持續得往這邊扭轉，扭到一半，看到顧嘉寧的臉，她嚇了一跳，吐槽，“走路都沒聲，讓貓傳染了嗎？”

    約莫是因為瑜伽的氣氛，她這句話說得又緩又慢。

    顧嘉寧聽著想笑，但貼著麵膜又不敢，隻僵著嘴巴發出一串嗬嗬嗬的笑聲來。

    “過來一起，看看你那腰都成桶形的了。”劉晏清緩慢的說。

    顧嘉寧憂慮的掐了把自己的腰，無法反駁她的話，遂老老實實過去，劉晏清往旁邊讓了讓，她便也坐了上去。

    屏幕上的女人麵不改色還神態優雅得做到的動作，到了顧嘉寧這裏就……頗為慘烈了。

    幾個動作下來，她沉默了下，僵著嘴巴，“我感覺，我像隻熊。”

    劉晏清看她一眼，頗有讚賞她勇於認識自己的意味。

    顧嘉寧搖搖頭，“罷遼，我還是換一種運動吧，這個不適合我。”

    說著她在地毯上坐下來，手指按了按要鬆下來的麵膜，刻意忽略了旁邊一聲毫不留情的嘲笑。

    “說起來，”顧嘉寧想起吃飯時的疑惑來，一麵動動脖子，手在肩膀拍著，一麵跟劉晏清閑聊，“說起來，你跟橙子沒怎麽吧，我咋感覺他有點怕你似的。”

    “怕我？”劉晏清正做到一個拉伸的體式，脖頸修長後仰，像一隻漂亮驕傲的天鵝，因著後仰的動作，讓她的聲音有些氣音，她保持著這個姿勢，臉色未變的說，“某種程度上，也可以這麽理解。”

    顧嘉寧轉過頭，就聽她說，“他怕我拒絕。”

    拒絕？

    “拒絕什麽？”

    劉晏清平靜的說，“你不會沒看出來他在追我吧。”

    “什、什麽？”顧嘉寧愣愣的，“他在追你？他？誰？橙子成仁？”

    “昂，”劉晏清收了動作，看她一眼，“你真沒看出來？”

    顧嘉寧瞪大了眼看著她，發覺她不是在說笑時候，傻了。

    劉晏清一套動作做完，慵懶得跟蛇一樣窩在了沙發，屏幕上被她換成了部電影，是王祖賢版的倩女幽魂，房間裏暗色繚繞，襯得她越發像是成了精的妖物，她輕輕踢了下顧嘉寧的小腿，“乖，倒杯酒來。”

    顧嘉寧還愣著，也不是發愣，她已經回過神來，就是一點沒想到太過震驚，嘴邊更是一堆的疑惑不知道先問那句，聞言聽話得去吧台拿了瓶酒和兩個小杯子。

    酒是劉晏清朋友送的梅子酒，那朋友老家在南方，這酒是他們那兒特產。

    顧嘉寧默默把酒倒上。

    劉晏清伸手拿過一杯，顧嘉寧目光不由看過去——她有雙很好看的手，五指纖纖，指尖修得精致，遞到嘴邊的酒杯，映襯著紅潤的唇，性感而別有風情。

    她是個美人。

    顧嘉寧一直知道這一點，追她的人也一直沒斷過，從讀書的時候就有不少小男生給她遞情書送東西……

    但，但都被她拒絕了，她一直是個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讀書的時候就是一心讀書，她不接受的理由也很簡單，那就是談戀愛勢必影響精力，她怕耽誤學習。

    後來她在北京上大學，那時候才開始交男朋友，而最近，她跟前任分手快一年了吧，顧嘉寧記得劉晏清跟她說過，再談戀愛必須以結婚為前提，顧嘉寧問她為什麽這麽絕對，她說，“我今年２６，要想在２９歲之前生孩子，必須這幾年結婚，我還要工作，哪有那麽多時間跟人過家家玩耍。”

    顧嘉寧震驚於她連哪一年生孩子都計劃好了，震驚之餘就是敬佩——她一向佩服這種做事規劃得當，每一步都知道自己要什麽，並且真的能貫徹執行的人。

    也是因此，在她聽到橙子在追求她時，才會這麽震驚——因為太意外了……

    “是不是驚到了？”劉晏清喝了口酒，笑了下。

    顧嘉寧點頭。

    “因為我跟他不可能是吧？”

    顧嘉寧再次點頭，點到一半，頓住，“不是，也不是不可能，再說橙子也不是要跟你過家家啊，就是……就是他跟你看起來，看起來……”

    “不是一路人。”劉晏清替她說出了後麵的話。

    她麵色平靜，好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顧嘉寧皺著臉，“是有點這個意思，這到底……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我才走了幾天就發生這麽大的事，”說著她心裏一驚，呀了一聲，“大爺！你不是對人家怎麽著了吧？我可聽寇臣說了，橙子純情著呢，特不經撩！”

    劉晏清翻個白眼，“我再饑不擇食也不吃窩邊草的好伐，”說著聲音微緩，摸了摸下巴，“不經撩啊？這個倒是看出來了。”

    顧嘉寧跳起來，指著她，“看吧看吧！你果然撩他了！”

    “不算撩吧，”劉晏清回想，“我沒覺得我說了做了什麽讓他誤會的話啊，不過他也不明說，還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倒希望他直說了我好拒絕。”

    看著她麵無表情的說著這話，顧嘉寧暗道一句蛇蠍美人，又想起橙子此前種種，登時有種恍然之感。

    “你……”她頓了下，在沙發邊坐下，“你真不考慮？橙子人品沒的說，長得也好……”

    “他比我小。”劉晏清說。

    顧嘉寧說，“沒想到你是這種因為年齡就放棄愛情的人，我看錯你了。”

    劉晏清說，“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好？那我拒絕他的時候就換一個，比如，門當戶對？他家條件，嗬，能培養出這麽有傻白甜氣質的男孩子，條件一定不差，還是當地人，家在二環內，你覺得我這麽說會不會太直接了？”

    側過頭，她看著顧嘉寧，“你可能說門第不重要，但那至少是對‘普通家庭的普通人’來說，我養父母過世，剩下一家吸血鬼樣的生身家庭，現在他們暫時跟我達成平衡是現在，如果我找了個家境好太多的男友，你信不信他們離開不要臉皮的貼上來，就是得不了太多好處，訛一點算一點他們也不會罷休。”

    “我自己說著都累，何況是人家，”她說，“與其到最後因為這個雙雙鬧得難看，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妄想。”

    她一番話說得冷靜而又帶一點薄涼，好像不是在說感情，而是在說一樁買賣，利弊權衡得……清楚地讓人心疼。

    顧嘉寧張張嘴，想說些安慰她的話，但到嘴邊的話又覺得蒼白。

    她比誰都了解劉晏清，她這樣說，並不是為了得到她的安慰亦或是妄自菲薄，她隻是理智的分析而已，她一向是……這般理智的。

    她看著劉晏清，就說不出別的話了，“大爺……”隻輕輕喊了她一聲，抬手抓了抓她的手。

    劉晏清笑，“別這麽眼神看我，別用你自己的那套想我，愛情對我來說就是個奢侈品，有它更好，沒它也無所謂，再說我跟成仁，也不隻這點不合適。”

    “那你……真不喜歡他啊？”顧嘉寧問。

    “不喜歡，我不喜歡幼稚的男人。”劉晏清毫不猶豫。

    顧嘉寧歎口氣，震驚過後，她又忍不住想，要是劉大爺和橙子在一起也挺好的，大家都是朋友，以後更親近了……

    但劉晏清這樣說了，她便打消著念頭。

    劉晏清看她悶悶的神色，叫了她一聲包子，道：“行了，我這事就算這麽過了，說說你吧。”

    “我？”她有什麽好說的？

    “別裝蒜啊，”劉晏清眯眯眼，“我蘇姨姨可說了，你交了個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顧嘉寧就一愣，立時想起臨走前跟老媽說的話來……

    “不是不是，”她直搖頭，“我那就是、就是那麽一說，你不是不知道你蘇姨姨的性格，要是我不這麽說，她能跟我安排一天三頓的相親。”

    “一天三頓，你當吃飯呢啊。”劉晏清樂。

    “那可不是，一頓飯相一個，搞不好再加個夜宵呢。”顧嘉寧說。

    劉晏清一通樂，末了說，“我信你鬼話，你跟蘇姨可撒不出謊，頂多半真半假，說吧，蔣川不在的這幾天，是不是回老家找你去了。”

    “你怎麽知道他不在……”

    劉晏清瞥她一眼，“你以為這幾天成仁住哪了。”

    “橙子住對麵了？”顧嘉寧驚。

    劉晏清點頭，“是啊，而且，經常的‘偶遇’到我。”

    她說著，想起成仁跟她打招呼時拙劣的演技，不覺露出點笑意。

    顧嘉寧才從橙子追她的事的震驚裏出來，聞言不由又是一陣驚歎。

    屏幕上，“聶小倩”看著狼狽躲著“燕赤霞”的書生，在暗處吃吃的笑，劉晏清眯了下眼，目光轉到顧嘉寧身上，“看來我說對了，蔣學霸找你去了吧。”

    顧嘉寧頓了下，到底點頭。

    劉晏清說，“果然。成仁說他原本是要加班的，後來推掉了工作突然決定走的，我看時間節點，是蘇姨安排給你相親之前吧，嘖，這約莫是怕你被人搶跑了趕過去的吧，沒想到蔣學霸還有這樣一麵。”

    顧嘉寧啊了聲，“不是，不是……他不知道我相親的事，我沒跟他說啊。”

    她細細回想，的確是沒給他說過，好像隻在直播的時候說過，那他也看不到，所以，“就是巧了吧，他回老家也有事來著，那天還去跟人談事。”

    她想起她去他家喂貓年年那天，也是……發現那半截圍巾那天，那天他就有事來的。

    劉晏清挑了下眉，沒跟她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截了當的問，“所以呢，你到底怎麽想的，要吃一吃回頭草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