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寧在小區花園長椅上坐了挺久。

    是橙子送她回來的，橙子走後，她就一直坐在這裏。

    後來橙子又說了很多，她聽在耳中，卻直到現在都未有什麽真實感。

    過去五年種種，在腦中一一劃過，卻又好似幾年如一日般，乏善可陳。

    或許也是想過的，想他在離開的那五年，會是怎樣。

    他那樣冷的人，就算沒了她，定也沒什麽影響的吧，畢竟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她主動又熱切的靠近了他，而她於他來說……

    約莫，是可有無可的吧……

    這些念頭隱在心底，想一想，便痛一下。

    後來她學會不再去想，指望時間久了可以自愈，但……

    她從沒想過……

    在那空白的五年，不曾遺忘和釋懷的，原來……不止她一個。

    原來他也會醉，也會反常……

    原來，痛苦著的，不止她一個。

    這些念頭，清晰又恍惚得自腦海出現，她幾乎一字一字的仔細感受著其中意味，但越是如此，那股不真實感越是強烈，真的……可能嗎？

    倘若那是真，那麽，他與她一樣，因為分開而痛苦，與她一樣，始終不能忘記，那麽是不是說，他也與他一樣……

    像她愛他那樣的，愛著她？

    這……

    真的，會如此嗎？

    她坐在那裏，已經有涼意的夜裏，看著跳廣場舞的阿姨們散了場，圍著小花園散步的情侶雙雙離開，玩滑板的少年也不見了身影，她就那樣坐著，良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在她身後停止，她側身，抬頭，在看到身後人的模樣時，竟沒有覺得意外，亦或是，是因為她腦海中正一刻未止的想著他？

    她抬著頭，就這麽看著他，看著路燈在他肩上投下暈黃的光，看著他的臉半隱在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不似真人，她聽到他說，“手機呢？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手機？

    她眼眸微動，目光仍落在他身上，手裏抓著的手機抬起，她果然看到幾通未接電話，有劉晏清的，還有……他的。

    “靜音了……”聲音微啞，像沉結多年的鬱氣，她說，“你……你找我？”

    “橙子找你了？”他眯了下眼，卻是直接說。

    她心頭一跳，這一瞬裏竟是不知被他知道好還是瞞著他好……

    “他對劉晏清倒是真心的，不過，”他頓了下，“你要覺得不便，也不必為難，跟他直說，他不會介意。”

    提著的心微微鬆下，她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橙子和劉大爺的事。

    也是，橙子是偷偷與她說那些話的，他又去哪裏曉得呢？

    輕輕點了下頭，她嗯了聲，“我知道，”微頓，她說，“你……覺得他們，能成嗎？”

    半是真的想知道，半……是順了這個話題，將方才的心緒掩了去。

    他沒有察覺她的私心，反是沉吟了下才說，“橙子很好，因為一些別的原因直接否定，未免可惜。”

    “嗯……”她吸了口氣，又輕輕吐出，“我覺得……也是。”

    話畢，便是片刻的沉默。

    她腦中仍亂，這話題並未讓她立刻從那情緒中走出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他的聲音傳來，帶一點夜色的暈，她心裏一緊，“你要去哪？”

    “深圳，”他說，“出差。”

    原來是……出差。

    心底緩緩鬆口氣，方才那瞬間裏，她幾乎想到了過去，隻不過那次他的離開，更是突然得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要多久？”

    “一周左右。”他說。

    她點了下頭，並沒意識到他這種向她“報備”一樣的語氣，有些，曖昧了。

    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她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麽，腦中思緒翻攪，胸腔情緒湧動，她微抿了下唇，手指微緊，忽而抬頭，“蔣川。”

    “嗯？”

    “等你回來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他眸子微動，目光鎖著她神色有些緊張又有些鄭重的模樣，她幾乎以為下一刻他便要追問她為什麽不能現在說，但好在，他沒有追問。

    他就這麽看著她，好一會，點頭，“好。”

    她心底，緩緩鬆了口氣。

    好在……

    他沒有繼續問。

    倘若他現在問，她可能會生出退卻的心思來，今晚知道的事對她衝擊頗大，她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但，這個時間不能太長，因她仍存了許多疑慮，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做點什麽解決它們，不然……

    太過煎熬。

    一周時間，恰恰剛好。

    “那……我們上去吧，”她拿了包，摸了下鼻子，“還是你要在這兒待一會？”

    “在這喂蚊子嗎？”他看她一眼，“我不如去喂貓。”

    她一訕，輕咳一聲，抬腳跟上他，“那個……北京的蚊子好堅強，到現在還有……”

    心下做了決定，她暫時便鬆了口氣，跟他上去一同喂了貓年年，臨走時他遞給她一把鑰匙。

    “這周，它交給你。”

    腳下，貓年年適時喵了一聲，似乎知道是在談論它。

    “額……嗯！”她接過鑰匙。

    “貓糧貓砂在房間。”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她忙隨著他的視線一並看去，跟著點頭。

    交代完貓年年的事她便該離開，貓年年有預感似的，在她腳下粘著，它也不亂叫，它是行動派。

    她就低身，將它抱回到陽台邊的貓窩裏，安撫，“別撒嬌啊，媽媽明天還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

    一旁的蔣川聽到她這用詞，輕輕眯了下眼，“你知道它多大嗎？它貓齡三歲，換成人的年齡比你還大。”

    蹲著的顧嘉寧一僵，登時有些幻滅，她看看越發圓潤可愛的貓年年，實在無法將它和一個中年人聯係起來……

    蔣川幾不可察的笑了下，低身，一手撈起貓年年，“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顧嘉寧看著他自然的撈貓年年的姿勢，又看著他和貓年年同樣頗為嫌棄對方的模樣，略一愣，繼而立刻掏出手機，對著一人一貓迅速拍了張照。

    她這一連串動作很快，蔣川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拍完，接著頭也不回，“我走啦！晚安呐！”

    “你……”

    蔣川看著她竄出去的身影，微怔了下。

    被他“封禁”的貓年年趁他片刻沒注意，喵地一聲跳了下去，他回神，貓年年立在貓窩頂上，一個貓與他對視著。

    過了會，蔣川抬腳，腳尖在貓窩上不輕不重的踢了下，對貓年年說，“叫爸爸。”

    ……

    這些顧嘉寧自是不知。

    她手忙腳亂在外頭換好了衣服，拖著包回去的時候，劉晏清才準備去睡，看著她風風火火的進來，先是吸吸鼻子感受了下，沒感覺到貓的氣息後，才搖了下頭，“你確定以後都這麽折騰嗎？那貓蔣川都養家裏了，還在乎你喂還是他喂？”

    “那也不好，”顧嘉寧一麵往房間走一麵說，“我說了我喂的，就算做不到頓頓喂，也不能完全不管了啊。”

    “死腦筋。”劉大爺翻個白眼，“我去睡了，以後再這麽晚回來記得跟我說一聲啊，免得我以為你被誰拐跑了。”

    “啊，大爺你對我真好，”顧嘉寧嘿嘿一笑，“你不是說我這樣的安全著呢嗎？”

    劉大爺站房間門口，聞言側頭，“誰知道呢，萬一有眼瘸的呢。”

    顧嘉寧一噎，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回了房間，她立刻竄過去，敲門，“啥意思？我告訴你啊大爺，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不能侮辱我的顏值！”

    隔著門，她聽到劉大爺喊了句，“我倒是想侮辱，你有那玩意嗎？”

    “你說清楚，”顧嘉寧站她門口，“你說我沒有智商還是沒有顏值？”

    她問得頗為底氣十足，但說完自己沒忍住先樂了，自己跟個傻子似的在那一通樂了。

    劉晏清忍無可忍，拉開門，“快滾去睡啦，我要貼麵膜了！再惹我笑趕你去對門啊！”

    “喂……”顧嘉寧氣焰就弱了，但兩人對視一眼，一個沒忍住又樂起來，她一樂，就跟傳染似的劉晏清也跟著樂，結果就是倆人在門口笑了半天，末了還是劉大爺驚叫一聲，說她美容覺時間到了，才一臉驚恐的關了門去。

    顧嘉寧站門口，想著她方才的模樣，腦中就冒出橙子的那個形容來……

    可愛。

    這樣的劉大爺，橙子覺得……可愛？

    她不會用這樣的詞形容劉大爺，但是有那麽個人覺得這樣的劉大爺可愛異常，那也……挺好。

    許是笑有神奇的魔力，她躺在床上時，竟也沒先前的思緒蕪亂了，又點開相冊看著他和貓年年的照片，他臉上還有微微的錯愕，像是沒反應過來，這樣的他，也有些……可愛？

    啊，她約莫是瘋了，竟然把這詞用在他身上？

    閉上眼，她嘴角微勾，模模糊糊的想，一周後，等他回來了，她就跟他說……

    之前她不是說看他表現的嗎，現在她覺得他表現尚可，決定給他一個轉正的機會，或者，她要是厚著臉皮也說不出這話來，就瀟灑的大手一揮，“蔣川，我們和好吧！”

    嗯……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神情……

    迷迷糊糊想著，思緒漸漸沉入夢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