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不要再跑到我麵前惡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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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將手機塞進兜裏,周唯風風火火:“我去趟醫院,劉多安你早點睡。”
真的是急眼了,根本沒等我回話,周唯已然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一時頭腦發熱,我順勢拎起被子隨意往身上披了披,追著他出去。
他在玄關處換鞋,為我爭取了與他再次對話的短暫時間:“你開車不要著急,注意安全….”
點頭,周唯並未馬上回我話,他臨給我帶上門之際說:“你別胡思亂想,我說的那個女人是我媽。早點睡,明天我再聯係你。”
即使周唯在匆忙離開之前,成功地用寥寥數語解救了我,讓我免受那些豐富想象力帶來的困惑,可我還是心塞依舊,躺在床上不斷念叨著他家裏人可別出點啥事。
越是如此,瞌睡蟲越是遠離我,我輾轉反側幾個小時,差不多天亮時才筋疲力盡的進入夢鄉。
醒來時,已經是十一點出頭。
手機上,有個周唯的未接來電。
懊惱著我為啥非得睡那麽晚,我急急給他撥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與他說:“還在醫院嗎?”
周唯的語氣微淺,難得簡單直接:“沒,我在家裏,你要不要過來?”
第一次那麽幹脆利落的響應他,我說:“好,現在去。”
用趕著去投胎似的勁兒,我就掬幾捧水洗了把臉,連個爽膚水都忘了拍,換過衣服就一路狂奔,整得跟逃難似的。
不過是短短十個小時不見,周唯的胡子長成了茂密的草叢,他眼睛有些紅,渾身透著一股的頹勁兒。
心疼這種曾經讓我有些許排斥的情緒默默破土而出,我聲音溫和得與我之前彪悍的風格判若兩人:“你沒事吧你?”
拽起沙發上一大枕頭徑直扔到對麵,周唯把我摁坐下,他可能是睡不好上火還是咋的,嗓子也有些沙啞:“沒,昨晚是我爺爺生病了。”
我沒見過周唯爺爺,我自然無法在心裏麵給他勾勒個形象出來,要說到特別關心那隻會是虛偽話,我純粹是愛屋及烏的問:“啊?他老人家沒事兒吧?”
搖頭,周唯語氣微淡:“他隻是被氣著了心口疼,家人以為是心梗才那麽緊張,他已經沒有大礙,今天出院到家裏,有人照看著。”
難得的周唯沒像往常三句裏有兩句屁話,他這般正兒八經回答我,我卻覺得再繼續問,就跟盤問沒兩樣,我適時的打住了:“沒事就好。”
也沒有再在那個話題糾纏的意思,周唯兩隻手覆扣在後腦勺上,他往後倒臥陷在沙發裏,懶洋洋的:“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叫人弄過來。”
見他還是一副悶悶提不起勁的樣兒,我一是腦抽主動請纓:“你也還沒吃?不如我來做飯?”
打雞血都沒那麽快,周唯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真要做?好啊好啊,你再給做個檸檬魚和雞蛋碎炒米粉,我覺得挺好吃的咯。”
他這麽熱烈捧場,讓我頗為受用,再看他似乎有滿血複活的跡象,我也很是安慰。
但他家裏的冰箱卻拖了後腿,他應該是近期清理了下,總之那裏麵除了一大堆我記不住名字的進口飲料,連個蒜子都沒有。
要弄飯的話,還是得出門買菜啊。
臨出門之際,周唯也不知是哪根神經線搭錯,他非得讓我記著他家門的密碼,還說歡迎我夜夜來查崗啥的。
我心裏美到不行,但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裝逼的毛病,裝作若無其事催他趕緊的。
還真是好事多磨一波三折哩,好不容易我和周唯這丫在附近那個賣啥都死貴死貴的超市買完菜回來,我翻了翻發現魚是買了,檸檬卻連影都沒有。
把魚丟進水池裏,我對站在一旁跟個白癡似的周唯說:“這樣吧,我在家裏先洗魚切菜,你趕緊去買兩個檸檬回來。買黃色的那種,不要青檸。”
用手指了指自己,周唯這廝活過來,他一言不合就瞎開車:“你要別的我不在行,你說要黃的,那是我的拿手好戲咯。”
他丫的都恢複生機了,我哪裏還會對他客氣:“快去,別瞎嗶嗶!”
周唯這才一溜煙的跑了。
而我因為上次有用過他廚房,我還省去熟悉環境這步驟,直奔主題的忙活起來。
我這頭剛剛把米線洗好切好,正要放鍋裏蒸軟點,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將我從我是超級大廚的美夢裏拽了出來。
關小火,我邊往外走,邊像個腦殘似的自言自語甜蜜吐槽:“靠,周唯這個傻缺,明明他自己能從外麵開門,卻還要麻煩我。”
他家老寬敞了,我話說完好一陣才站到門前,我劈裏啪啦的刷下一串數字把門拽開,連看都沒看前麵就繼續吐槽他:“你丫的不會在外麵…..”
話才過半,我下意識的抬了抬眼簾,發現站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女人。
看她臉部的皮膚狀況我倒看不出她的真實年紀,但從她的眼神和穿著打扮,我覺得她應該有四十歲以上。
再看她與周唯有些許神似,我判斷她可能是周唯的媽媽。
與我用餘光細致審視她不一樣,這個女人的視線並未在我身上多作停留,她昂首挺胸越過我時,輕描淡寫的一句:“給我泡一杯恩施玉露。”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什麽?”
這才將一縷目光朝我投過來,這個女人的唇勾起一個高高在上的弧度,她的語速慢了慢:“我讓你給我泡杯茶,聽不懂?”
她那種高人一等的態度,讓我有些受不了,但她就算不是周唯他媽也可能是他別的親人,我總不能因為丁點不悅就跟她撕起來吧。
於是,我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是淡淡語氣:“我不知道茶葉放在哪裏。”
不動聲色的,這女人盯著我看了十來秒,她麵無表情道:“你,是哪個家政公司的?”
原來她把我當保姆了。
手拽住圍裙的一角,我的手指來回伸縮一陣,我愣是沒能想到既能讓自己顯得不卑不亢又不至於讓自己落於下風的話來向她說明她的眼睛有點瞎,我最終應的是:“周唯出去買檸檬了,他應該快回到了。”
眉頭皺了起來,這女人的目光再次寵幸我片刻,她緩緩說:“哦,我明白你意思了。但我的意思,你最好也知道一下,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當我的兒媳婦。不過我算是個比較新派的家長,我允許我家小唯在談婚論嫁之前,可以多玩玩,他玩累了自然收心。倒是你,你該好好考量下你到底玩不玩得起…..”
回來得早還不如回來得巧,周唯不知何時已經跨步進來,他在我身側站定腳跟,他掂著手裏的檸檬給我晃了晃說:“劉多安,你要的檸檬我買回了。”
再把臉轉向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周唯的眼眸裏頃刻填滿淡漠,他冷冷的:“毛潔瓊,可把你給厲害壞了。我要娶誰,你還真指手畫腳不了。跑到我的地盤來嘰嘰歪歪,這是誰給你那麽大的臉。”
周唯的直呼其名,讓我知道了那女人名字的同時,也深感他與她之間的溝壑已經深不可測,而我對此一片茫然,我更不會愚蠢到橫插一腳。
屏住呼吸,我用盡辦法淡化我的存在感,牢牢堅守著一局外人該有的覺悟,靜默地關注著事態發展。
剛剛對著我,擺著一副目中無人居高臨下款的毛潔瓊,她像是瞬間換了個人,她的眼眶裏有紅意湧動,她欲言又止幾個來回,遲疑著想要上前,卻在周唯冷淡的目光裏定住,她再開腔語氣裏已然有些巴拉著的意味:“小唯,我昨晚看到你瘦了那麽多,擔心你吃不好,我想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
朝著毛潔瓊拋去個散淡的目光,周唯的聲音更是索然:“滾出去!”
周唯的聲調不算是高,可裏麵卻蘸滿決斷,自然而然迸發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力,他明明不是對著我發難,我卻心頭一顫。
至於毛潔瓊,她的反應更甚。
身體大幅度地抖動著,毛潔瓊緩衝差不多半分鍾才穩住,她臉白如灰,塗著淺色優雅唇彩的唇扇動得厲害:“小唯,我和你…..”
拳頭不知何時捏了起來,周唯擰了擰身體對著牆就是重重一錘,他咬牙切齒:“不要在我麵前提那個讓我惡心的名字,不要再跑到我麵前惡心我,你給我滾!”
伴隨著這震耳發聵的悶響,我蹙起眉頭,上前,兩手抱住周唯還想再往牆捶的手臂,可他的動作太快力道太猛,我這番阻滯等同沒有,眼看著他的拳頭又要撞在牆上。
急了,我也顧不上那麽多,我攤開手掌徑直覆蓋上去當個人肉墊子。
按周唯那力道,我以為我的手掌不來個骨折,也得腫個三頭兩天,所幸拳頭剛剛觸碰到我的手背,身處暴走邊緣的周唯仿佛被什麽拽住了般,他頓了頓,最終鬆懈下來。
把我的手摘下來,周唯靜默著彎下腰去撿那袋子檸檬,他站直腰時,剛剛那些駭人的激昂已經消失到無影無蹤,他渾身散著冷漠勁,淡淡然地掃了毛潔瓊一眼:“別逼我把你扛著扔出去。”
眼睛裏麵的驚恐,就像一場連綿大霧,毛潔瓊像天底下大部分的媽媽那般,被周唯話說到這種地步,她仍然作勢要上前,關懷的姿態:“小唯,你的手....”
目光像是被兌上超濃的強力膠,周唯的視線釘在毛潔瓊的身上,語氣間冷冽更是茂密:“我勸你最好不要逼我。”
儼然像是在頃刻間被抽幹全身水分,毛潔瓊以馬不停蹄的速度枯萎,她宛若在幾秒間蒼老,她以手捂麵:“小唯,媽也是個普通的女人,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或者就會明白了。”
瞳孔倏然放大,白眼仁成為主宰,周唯的眼珠子滾了滾,他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寂靜對峙一陣,毛潔瓊把臉埋得更低,她蹬著那麽高的鞋子,走起路來卻像是飛起一般,轉眼就跑沒影了。
把檸檬塞給我,周唯一臉若無其事,說:“劉多安,你先去弄飯,我先搞搞衛生,等會過去給你幫忙。”
如出一轍的,不等我回應,周唯徑直朝著陽台方向走去,不一陣他回來,手上不僅僅揣著個抹布,他還捏著一個消毒液啥的。
蹲下去,周唯開始往毛潔瓊剛剛站過的地方噴消毒液,那濃鬱的味道通過空氣這媒介傳播,很快拱著鑽進我的鼻子裏。
忍住想要打噴嚏的衝動,我也蹲下去,抓住周唯的手:“行了行了,你別弄了,我來吧。”
還是一臉平靜,周唯語氣淺淡:“別,我來就行,這太髒,劉多安你趕緊的去廚房。”
我壓根不需要勞煩任何一個腦細胞,都能意識到周唯平靜的皮囊裏藏著多少的驚濤駭浪。這樣似乎藏匿著太多故事的他,首先激起的不是我八卦的心,他先是觸碰到了我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柔軟,我哪裏能安然的該幹嘛幹嘛去。
仍舊執著鉗製著他的手,我把氣息壓了壓:“你不要這樣,可以嗎?”
並未立刻響應我的勸說,周唯執拗著與我僵持一會兒,他有些頹然垂下手,摔坐在地板上,腿蹬得老長。
或是怕我看透他這一刻演繹著的萬千情緒,他把臉轉向別處定住:“讓你見笑了。”
語塞一陣,我也不管他看沒看到,我為了表達強烈的否認猛的搖頭:“沒有。”
其實在這一刻,我內心同樣有止不住奔騰的波瀾起伏。
我曾經膚淺地以為,我的孤獨感那麽與眾不同,隻有我那麽刻骨地痛恨著與我血脈相連的家人。但這段時間目睹過羅智中與羅開的對峙,再到今天親眼見到周唯與毛潔瓊的磨心,我才恍然發現在這個繁華世界裏有著雷同際遇的人總是一抓一大把,我們這類人同樣的匍匐著攀爬著拉鋸著,似乎永不停息。
我沒有辦法,在此時此刻抱著同病相憐的心緒給周唯說,沒有什麽見笑不見笑,我也恨透我那一家人,恨出一個坑來。
我一直認為所有能拿出來傾訴分享的悲,那隻不過證明它還沒有深刻到融入到骨骼裏,它還不至於成為那種被揭開就會使人痛不欲生的傷口,而我的傷口,卻遠遠淩駕在痛不欲生之上。
我想,失態的周唯,他也亦然。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斷然不會做那種拿著個鐵鍬死命挖他故事的傻叉。
湊過去,我抓起周唯的手翻著看了看,說:“誒呀,這都破皮兒了,你家有破痛油之類的玩意不,我給你弄弄哩。”
順勢把手啪嗒在我大腿上,周唯抬了抬眼皮子:“劉多安,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麽?”
我斂住眼神,與他對視:“你想說的話,你會說的。”
眼神裏有些異樣的內容閃爍著,周唯的嘴角往上挑了挑:“你沒好奇心?還是我激不起你的好奇心咯?”
我撇嘴:“當然有。但你不想說我還問,那豈不是強人所難。”
大手扣過來,一把覆蓋在我的頭頂上揉了揉,周唯終於露出久違的壞笑:“我還真沒挑錯人。看你平常咋咋呼呼的,關鍵時刻智商和情商都沒掉鏈子,跟你呆一起,可比跟好一些老是打著關心的幌子企圖刺探我的腦殘女人舒服多了。”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意思是,你之前女人很多,你左右權衡後選的我?”
定定的用視線勾住我一陣,周唯的聲音又往下一路走弱:“劉多安,我現在的心情特別沮喪,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咯。”
把臉仰得老高,周唯這丫儼然瞬間化身小綿羊,他可憐巴巴的語氣:“跪求安慰。”
我勒個擦擦啊,長得帥就是個優勢,平常要是別的男人敢在我麵前弄出這樣的姿態,我早二話不說一邊巴掌掄上去罵人了,可對於周唯這廝,我卻鬼迷心竅的被撩得神魂顛倒,連說話都不太利索:“我最不懂安慰人了,不然…..你給我說說要怎麽安慰你,你才能馬上好。”
周唯自然而然把臉朝我這邊湊了湊,他吹出來的氣息掠過的我鼻子到處遊蕩招搖:“你懂的。”
咬唇幾秒,心搖神蕩的我飛快貼過去,在周唯那丫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蹭了下,又疾疾收回。
眼睛微眯著,周唯睨了睨我,他用手往自己的腮幫子那兒戳了戳:“還不夠,繼續。”
按理說我見他這都能嘚瑟上了,我是萬萬不能再順著他的,可架不住被鬼迷住的心竅啊,這次我直接上手環扣著周唯的後腦勺,唇作勢又要落他的臉頰上。
卻在電光石火間,周唯反被動作主動,他率先一步黏上來,吻猶如過境台風肆意掠奪,他撩起來的悸動排山倒海著快要將我淹沒,我就像一條被推上沙灘的魚,無力承受著這酷夏一般的熱情衝擊,沉淪在這激蕩裏不能自拔。
我將要窒息之際,周唯終是鬆開我,他的雙手落在我的雙肩,他的目光凝聚成團與我的視線交織著,他說:“劉多安,我認為我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些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