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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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在我腰間的手忽然微顫,周唯靜滯了將近十來秒,他沒有馬上回應馮聞斌,他而是看了看我。
盡然周唯他隻有極少幾次,在受到外界勾連刺激,才會向我提起他爸,可我知道那是他內心深處所有的遺憾和脆弱,是他內心深處最經不起試探和揣測的柔軟。
我將手輕覆在他的臂膀上拍了拍示意他鬆開,我說:“你與馮先生去,我在這邊隨便吃些東西,有些餓了。”
周唯嗯了聲,他語氣微促:“劉多安,我很快就出來。”
得到我的點頭回應,周唯再轉向馮聞斌:“希望馮伯伯見諒。畢竟我帶著媳婦過來,我要單獨走開,還是要先與媳婦溝通一二。”
馮聞斌滿臉誠懇:“世侄你的性情,真的與我摯友兄弟別無二致,他也是這般溫厚對待家人的脾性。我看到你,仿佛看到故友影子。我這兩年與世侄交往甚少,其實就是怕被世侄身上與我摯友兄弟的相同點勾起思愁。我對世侄這兩年的照顧不周,也讓我心有戚戚。從今往後,我會盡我所能對世侄多些照料,不然等我百年歸老,會無顏去與我摯友兄弟會晤。”
聽著馮聞斌像是念經似的念叨叨著這一番虛情假意的台詞,我有無數想要打死他的衝動,我怕被洞穿,趕緊把臉別了別躲開馮聞斌的視線範圍。
而周唯的道行高了一籌,他一臉動容:“馮伯伯你有心了。走,我們邊走邊聊。”
究竟這裏是馮蜜的地盤,我再與她碰一塊,難免吃虧的幾率大,周唯這麽一個走開,我連忙尋了個人影稀疏的角落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慢騰騰的喝果汁。
杯裏的果汁快見底時,我正要站起來去換杯別的來嚐嚐,羅智中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他一屁股坐在我斜對麵的椅子上。
因為在來之前,周唯有給我說過羅智中的媽媽與馮聞斌曾經是摯友,所以我對在這裏能碰上羅智中一點好奇也沒有。
可沒有好奇,尷尬和不適卻不少。
坐立難安,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羅智中已經隨手一招就揮來了個服務員,他端起其中一杯橙汁時問我:“你要不要再換一杯?”
略作遲疑,我尋思著他好歹我客戶,他一坐下我就跑開,這多少有些不好,我隻得硬著頭發勉強笑:“謝謝,要一杯雪梨汁。”
我以為按羅智中的行事作風他會示意服務員送到我身旁來,不料他這次竟是主動拿起來遞給我。
誠惶誠恐啊,我接得都不太自在:“我自己來就好,羅老師我自己來就好。”
將果汁穩穩當當讓我接住,羅智中語氣散淡:“劉多安,你怎麽在這裏?”
我還沒作答,他又是一句:“你不用回答了,我大概猜到了。我問了個沒什麽營養的問題。”
完全把這裏變作了他一個人的舞台,羅智中繼續說:“我覺得這個聚會很乏味,可我又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剛剛縱觀全場,裏麵就你與我最熟,我也是為了打發時間,過來隨便聊聊。”
嗬,他覺得乏味就要找我聊天,問我意見了沒!
不過….好吧,我讚同他的說法。
這麽個聚會,確實從頭到尾都散發著一股中老油膩大叔膩到極致的味道。
多少還是得給羅智中些許麵子,我忖思著我先應付他幾句,再隨便找個借口走開即可,於是我接過他的話茬,用最普通平常的家常話作為開始:“羅老師吃過晚飯了嗎?”
表情說不上嫌棄也談不上熱情,羅智中把果汁頓在旁邊的小圓桌上,他慢悠悠調整了一下他手上那個貴得要死要活的手表,再回應我:“吃過了。”
臥槽啊,我那麽努力找話題,他就這麽著這麽著的,一下子聊死了讓我怎麽辦。
暗自把他吐槽了幾百個回合,我幹巴巴的:“哦,那就好。”
羅智中輕輕揚了揚眉,他這麽個時常標榜著自己周末不幹活的人,忽然就變得愛崗敬業起來了,他話鋒一轉:“劉多安,就前麵那個案子,還差多少訂單額才能結單?你心裏有數嗎?”
就我這麽個經常把那些訂單匯總看完一遍又一遍的人,這當然是難不倒我,我很快搭:“大約在6%左右,離結單還遠著呢。”
噢了一聲,羅智中的聲音有些幹澀:“那你好好把控質量。”
我忽然覺得他這是沒話找話,我的心裏麵馬上生出無數別扭與尷尬,勉強擠著笑臉,我說:“我會的,質量方麵,羅老師你絕對可以放心。”
抓住話語權還在我手上,我又馬上的:“羅老師,你先坐著,我去洗個手。”
說是去洗手,其實我拐了個彎躲開羅智中的視線之後,我就換了個比較靠近大門的位置,這樣周唯出來,我容易第一眼就看到他,也省得他還要找我。
我一方麵得提防著羅智中再湊過來,又要盯著看看周唯啥時候出來,我整個人東張西望的就跟做賊沒兩樣,還好那些人都顧著談笑風生醉生夢死相互裝逼,沒人注意我到底怎麽樣。
大概過了十來分鍾,我總算是看到周唯穿越過大門,他的影子被那些絢麗的燈光倒映得時而長時而短,他走得太過急促,以致我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到。
我隻得趕緊追上去拍他肩膀。
腳步驟然頓住,周唯轉過臉來,我這才看清楚他滿臉冰寒,烏雲密布著仿佛很快就有一場暴雨要傾盆而下。
看到是我,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但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他含著嗓子:“劉多安,我們回去了。”
看他這狀態,我猜到他剛剛從馮聞斌那裏聽來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我的心有些飄慌,連忙的應承:“好。”
這次沒有像來路般優哉遊哉的走,周唯拉著我的手走得很快,他到路口那邊揮手攔的士事,他才猛然想起,說:“劉多安,你還沒吃晚飯。走,先去吃晚飯了。”
看透了周唯拚了命的強作淡定,我輕聲的:“我不餓的,先回去吧。”
周唯頓住腳步,把腰挺得更直,他在短短不過幾秒時間內已經恢複到無波無瀾的狀態:“先去吃飯,我也有些餓了。”
若然他是為了遷就我,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畢竟晚吃一頓兩頓又餓不死人。但若然是他要吃,我一分鍾也不想耽擱。
應允他這個說法,我陪同著他就近找了一家麵館,一人一份大碗麵對付了一頓。
回程路上,周唯沉默得像躺在河岸邊上的鵝卵石,帶著一種光彩浮乍的冷凜,有種索落別致的疏遠感環繞糾纏著。
我想要開口說些話逗他開心,可看到他時不時轉臉去看窗外飛馳後退著的濟濟繁華,滿臉若有所思滿腹心事,仿佛沉湎在一個無窮無盡的世界上周旋,我終是在愁腸百結裏把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來的俏皮話壓在咽喉裏吞吐不得,最後任由這沉默的潮水越覆越濃涵蓋所有。
回到周唯的住所,是周唯先去洗的澡,他出來就與我說:“劉多安,我不知為什麽有些累,我想先睡了。”
我有想要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的衝動,可話到嘴邊,我的理智又作祟,我想以周唯的作風,他若然是想說,恐怕早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對我一一告知了。
笑得牽強,我點頭:“好,你去吧,我等會洗澡出來會小聲點。”
聲音頗有些含糊意味,周唯嗯了一聲,他微微埋著臉,就去了臥室。
等我把自己收拾得一頓利索,周唯背對著門的方向,他不知道是醒著還是已經睡著了,我聽不到他的鼻鼾聲,卻也聽不到他有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音,我把床頭燈關掉之後,也按捺住自己想要拍拍他肩膀的想法。
躺在他身邊,我翻來覆去各種輾轉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才緩緩入眠。
醒來時,我的身邊已經是空蕩一片,與周唯連同消失掉的,還有他枕著的枕頭。
連忙爬下床來,我急急跑出去找,最後在寬大的陽台上找到周唯。
一臉自若晾曬著枕頭巾,周唯說:“劉多安你醒了。我早上不小心把枕頭弄掉地上弄得有些髒,我把它洗洗。”
縱使他這番說辭流暢又自然,可他微紅的眼睛以及有些嘶啞的嗓音,都無不成為出賣他的叛徒,在向我訴說著最真實的境況。
可我還是將“你昨晚是不是哭了”這話死死按捺在咽喉裏讓它宣泄不得,我也是一臉自然瞎扯淡:“額,你咋不叫醒我,我幫你洗啊,鬼知道你洗得幹淨不幹淨。”
周唯握著晾衣繩的升降手柄,將它升上去,他拍了拍手,嘴角掠起一絲淺笑:“我自己有手有腳能幹的事,老是指揮你我不好意思咯。”
雖說我時常對他說啥都要帶個“咯”有些吐槽無力,但他每每這番賤兮兮,這仿佛就代表著他情緒正處在還算OK 的程度。
我壓抑低落了整整一晚的心,就因為他這麽簡單的話,頃刻像是被解禁牢籠的燕子,撲騰著撲騰著往外飛。
語氣輕快起來,我也就放飛著隨意發揮了:“今天學煲湯咋樣,我教你幾個萬能湯,包教包會,廚渣學了馬上變廚神。”
抖了抖衣袂,周唯站得筆直的身體在斑駁投射進來的日光裏映在地上,他的肩膀微微一動:“劉多安不好意思,我今天臨時有些事要出去一趟,還不知幾點能搞完。你看,不然我讓劉鋼過來帶你去逛逛商場買買東西,讓劉鋼給你當當苦力?”
心裏麵多少有些不對味,我勉強擠出一圈笑臉:“沒事啊,你有正經事要忙,你去就行,你就別為我考慮這個打算那個了唄,我忽然想起我有個同學在蛇口服裝商貿城那邊開店,我難得過來一趟,正好可以去看看她敘敘舊。”
周唯的手覆在我的腦袋上:“那你去見完同學直接回福田咯,我忙完了還早的話,我回去給你做飯。得了,你快去洗漱,咱們一塊出去吃早餐,吃完我就得走了。”
真的是很趕時間吧,從早餐送上來再到周唯吃完它,也不過是短短幾分鍾而已,他隨手抽來一張紙巾抹了抹嘴,說:“劉多安,那我撤了。”
獨自一人從早餐店裏出來,我被那些越發猛烈起來的太陽弄得眯了好久的眼睛,我確實是有個同學在商貿城,可我實在提不起勁,我最後是馬不停蹄的回到福田,一個人窩在家裏開著電視各種胡思亂想,從烈日當空到日落餘暉。
天漆黑時,周唯總算是回來了。
他還拎著一袋子的菜,說要給我做飯。
看他儼然沒事人的模樣,我風聲鶴唳的心總算是平複更多。
周唯前腳一進廚房,我後腳就跟上去,我說:“大廚,我來給你打下手怎麽樣。我保證我會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讓你成為這裏的主角。”
用挑剔的眼神從我身上溜了一遍,周唯嘴角撇得很高,他還能裝逼:“看在你那麽誠懇想要跟著我學習的份上,我準了。劉多安你洗菜去咯。”
拿來一口鍋,周唯慢騰騰的洗著,他說:“劉多安你知道我今天為啥能讓你給幫忙嘛?”
我有些懵逼:“這還有啥講究的不成?”
“畢竟我是幹精細活的人。我就怕我幹得太精細,別到零點都讓你吃不上飯咯。”
抖了抖肩,周唯把眉毛挑高了些:“所以我急需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人站在我身邊,害我分心,讓我能把自己對付食物那精細的毛病給緩衝緩衝咯。”
他總有本事把貧嘴的話,說得讓我心花怒放,我的心美到能飄到天上,我嘴上卻還要裝:“就知道扯。”
“那是,聊天嘛,不就是隨便扯,東扯扯西扯扯,扯到哪裏算哪裏咯。”
把鍋架到爐子上,周唯的話鋒忽然一轉:“劉多安,你給我說說,你跟羅智中是怎麽認識的來著?”
被他這麽一個天馬行空的跳躍弄得愣了愣,我隨即笑:“之前不是給你說過了啊。他是我夜大的老師額。我記得我當時給你說得很詳細啊。”
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周唯宛若往常:“哦,是麽,我最近可能是雜事太多一時半會整忘了。現在你這麽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確實給我說過。”
停了停,周唯突兀換上開玩笑的口吻:“你和羅智中之間,還有些什麽,比如,不可告人的秘密,諸如此類的事兒瞞著我嘛劉多安。”
心裏有古怪蔓延開來,可周唯他嘴角的笑容實在誠懇得過於美好,這讓我不忍將他這話當初是惡意的盤問,我於是也是開玩笑的口吻:“你覺得有可能嗎?”
周唯眼皮子輕輕一抬:“我怎麽知道你咯。我又不是你。”
我直接掃了個飛毛腿過去:“你丫丫的,扯淡啥。我承認我之前有些七上八下的,有瞞過你一段時間,後麵我不是把前前後後來龍去脈都告訴你了啊。你丫的這樣說,就顯得很沒意思好吧。”
表情凝了凝,周唯很快再次展露出讓我熟悉的嬉皮笑臉:“我剛剛不是說了,扯淡扯淡,就是東扯扯西扯扯,聊天又不打稅,就隨隨便便侃著玩而已,劉多安你要那麽較真,那也很沒意思嘛。”
再賤兮兮的瞅了瞅我,周唯說:“做飯做飯,廢話不說了。”
可能是我昨天教得還不錯,他進步神速,這次油下鍋了,他居然不用往後退個幾百步,再像見鬼似的慢慢再挪近那鍋,他全程很淡定的站在那裏翻動著鍋鏟,期間他還顛了幾次鍋,整得有模有樣的。
得益於他的進步,這次我們九點左右就吃上了晚飯。
飯後,本來我說我洗碗,但周唯那廝執拗著要他自己動手,我搶不過就由著他去了。而作為對他這麽勤快的褒獎,我給他榨了西柚汁,再給配上了蜂蜜。
瞅著他幹完活出來,我主動端到他嘴邊:“周老板,我給你整得果汁蜂蜜水,試試。”
周唯這廝順從的湊過來吸了一大口,他有些嫌棄的皺眉:“不夠甜,差評。”
我以為是自己放少了蜂蜜,我趕緊的湊到嘴邊也喝了一口。
砸了砸嘴,我瞪著他:“你大爺,你把你味蕾擱廚房裏了還是咋的,這樣還不夠甜,你還不如直接吃糖塊了!”
手伸到我頭上,周唯自然地揉了揉:“不夠你甜。在我看來就是不甜咯。”
連連好些次被他出其不意的直撩到心,我還是無法淡然處之,我正像傻逼般傻樂著,周唯挑起我一捋頭發在手指尖繞了繞,他說:“劉多安你趕緊去洗澡,別等會弄得晚咯,又要我背鍋,說什麽因為我你才沒休息好咯。”
明天又是星期一了,確實要早些起來,我點頭:“那行,我去了。你先喝點果汁消消食,等會你也早點洗早點睡哩。”
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我神清氣爽的邊往臥室走邊喊:“周大神,到你洗了。”
回應我的,是一陣悠長的沉寂。
有些奇怪他丫的明明就在臥室裏怎麽不應我,我大步流星幾步走得臥室門口:“周大神….”
在看清楚周唯的所作所為後,我大腦一陣轟鳴,幾乎是無法控製自己下意識的將聲音高了幾個度:“你在做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