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我求求你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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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我,周唯的雙眸裏仿佛藏著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泊,他並未直接回答我問題:“明天,你早些起來,我帶你去見見。”
即使戰線拉得太長,而就在最近這一個多月,躲在暗處的那個人並沒有繼續給我發恐怖快遞,但這仍然無法消耗掉我的激情和好奇,我於是被周唯這個關子賣得直皺眉頭:“你丫的別老掉胃口行不行哩,有啥不能幹脆說啊。你先告訴我是誰,我今晚就算通宵不睡,也好做好撕逼的完全準備。你啥也不說,讓我到了現場再發揮,我要發揮失常咋整?”
周唯這廝卻是一副守口如瓶暫時無可奉告的模樣:“劉多安你別再將我咯。總之我今晚打死也不會告訴你,你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明天去看看不就得了。”
眉頭折得快要擠成幾道溝壑,我呲著牙:“那你可以先告訴我,對方是男是女吧?”
搖頭,周唯越發神秘兮兮:“不能。我還是那句話,得你眼見為實咯。”
手貼上去,周唯撐著自己的額頭支著一陣,他繼續說:“媳婦兒,你去給我找套換洗衣服,我要去洗洗。”
他一問三不答,我哪裏願意動彈:“要去你自己去。說啥話都是一半半的,還想使喚我。”
還真是勢要將使喚我進行到底,周唯比劃著抬起一隻手,討價還價:“你去幫我拿衣服,作為交換我可以先給你透露點信息量咯。”
該死的,被他勾得好奇心膨脹到不行,我根本沒法按捺住,我連他話茬都沒答就急急忙忙跑進臥室,以最快速度扒拉上他的衣服,返回大廳我往他懷裏一扔:“趕緊說!”
心不在焉的把衣服抱上,周唯優哉遊哉的站起來:“我愛你。”
我一個枕頭就扔了過去:“別皮,說正經的!快告訴我那個人的事!他為什麽要給我發恐嚇快遞?是我得罪了他,還是別的原因你趕緊說一個!”
身體忽然站得筆直,周唯的目光直通通落在我的雙眸之內:“劉多安,我是真的愛你。”
忽然,我的心就軟了下來,我的嘴角掛著嗔怪:“你非要賣關子那就賣吧,我不問了得了吧。你趕緊去洗,我去給你弄點果汁或者茶啥的給你解解酒,別明天睡起來頭痛得跟腦袋長包似的。”
嗯了聲,周唯晃著肩膀就去了浴室。
這一次他洗了很久,我泡的茶都涼得沒怎麽冒煙了,周唯這廝才慢悠悠的出來,他用還帶著水汽的手從我的脖子上掠過去:“劉多安,你有打火機嗎?”
我莫名其妙:“沒有啊,你要打火機幹嘛?”
眼睛眨了眨,周唯含笑奕奕:“你沒打火機,那你是怎麽點燃我的心的咯?”
被他撩得心思潮起潮落,我像是喝得比他還醉似的暈頭轉向,暫時忘了被他勾起來的好奇心,我瞪著他:“趕緊把茶喝了。我去洗澡出來你要是杯子沒洗幹淨,我有你好看。”
事實上,我所有的強勢都不過是一場虛張聲勢,聲勢看似浩大卻形同紙老虎,這邊我剛剛帶著水汽出來,我還沒來得及給周唯這廝好看,就被他勾住脖子陷在沙發裏不能自拔。
不知是不是因為酒精的麻醉作用,周唯沉在我的身體裏肆意翻滾著衝撞著,他比平時用多了一倍的時間才暢快的釋放出來,我渾身是汗,就像又洗過了一場澡那般。
這番戰役下來,我累得沒有力氣再去追問周唯那個發快遞的人那些信息,收拾利落我直接睡得跟豬沒兩樣。
可心裏麵到底還擱著事兒,早上七點左右我就醒了,我以為我好歹能爬在周唯的前頭吧,他丫的居然幾乎跟我同一時間醒過來。
兩人躺在床上互損了幾句,我損不過他,隻得坐起來給自己造台階:“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我讓一讓你。你繼續躺豬,我去洗臉。”
估計是有愛情的洗禮,我透過洗手台的鏡子,我竟覺得自己最近皮膚狀態簡直好到爆炸,我邊洗臉還邊喜滋滋的想,姑且不論周唯這廝平常多賤兮兮的,就他堪比護膚品的神奇功效,我找著他真不虧。
我洗好臉出來,坐到化妝台前坐初步護理,周唯才慢悠悠的起床,他走路帶風似的很快站到我的身後,他雙手扶住我肩膀:“劉多安,你化個妝咯。”
我倒了些爽膚水往臉上拍,扭著脖子仰臉給他翻白眼:“今天周末啊,我覺得大周末的真不值得浪費我粉底液。再說,拍了粉底液又得弄睫毛描眉啥的,晚上還要卸妝,要命得很。”
“你要嫌麻煩,最多晚上回來你躺沙發上,我幫你卸咯。我可以對照著微博上那些網紅的卸妝視頻幫你咯。”
指腹摁在我的肩膀上,周唯捏著往上提了提:“你再穿美一點。今天去見的人,對你來說意義非凡。”
我拍在臉上的手徒然頓住:“啥?”
周唯這廝立馬鬆開了我肩膀,他笑嘻嘻:“好話不重複咯。我去刷牙。劉多安你記得穿好看點咯。”
他說走就走的,我還沒來得及搭話,他就閃不見了。
獨自淩亂一陣,我尋思著他再賣關子,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了,我很快就能見到那個人了,我再忍耐忍耐不就得了,我真沒必要在他麵前表現出多大的急切,讓他丫的嘚瑟。
到底,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想美美的出門,還是周唯的話對我產生了效用,總之我最後把平常自己大周末最喜歡穿搭的牛仔褲和白T擱置一邊,而是選了一身淡米色的長裙。
再配上個稍稍有些跟子的豆丁鞋兒,我朝著鏡子裏麵瞅了瞅自己,嗯,還是挺人模狗樣的。
就周唯這麽個平常嘴裏麵沒句好話的人,他見到我這一身,難得的給了我一記讚賞:“我家媳婦穿這一身,簡直漂亮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咯。”
管他是真心實意還是隨便逗著玩兒的,反正我聽了這好話,心裏麵挺高興,以至於吃早餐的時候,周唯這丫偏要我掏錢請他,我也樂顛顛的給了。
從早餐店裏麵出來,周唯忽然從兜裏掏了掏,很快他拿著一條亮閃閃的項鏈在我麵前晃來晃去:“劉多安,送你的。”
相比他之前送的那兩條已經被我收藏起來的項鏈手鏈,這條東東除了也是頗具特色之外,它還有個特點就是貴氣閃閃逼人眼,上麵那顆鑽鑽快要把我給閃瞎了。
瞎的一時半會還沒好,我哪裏會伸手去接:“看著挺貴啊,是不是花了很多錢?這個是不是還沒用過就能退?不然你拿去退掉折現給我….”
在我索索叨叨間,周唯突兀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將我往他身上一湊,他叼著嘴:“戴上。配你這身裙子,妥妥的更安逸。”
隻覺得脖子一涼,我下意識伸手去摸,周唯卻一個勁的將我的手抓住摘下來:“劉多安你就戴著咯。我送你的東西你一直藏著掖著不戴,我會不高興的咯。”
透過早餐店麵前的玻璃板,我看了看,確實就因為我的脖子上多了個玩意,似乎瞬間增色不少,而我想來周唯買都買了,我再嗶嗶推辭就顯得墨跡又矯情,我於是說:“那我收了。回頭我想想我也給你送點啥。”
周唯轉而抓起我的手,他把我的手弓起來掛在他的臂彎裏,說:“不用。你送得起我買得起。我特別稀罕又瞅得上眼的,你又未必支付得起,所以還是別搞這攤子事比較靠譜咯。”
臥槽,好想打他一頓!
被他這一頓紮心,千瘡百孔啊,我把車鑰匙直接塞他手裏:“我被你打擊得沒力氣了,我沒法開車,今天你開。”
掂著車鑰匙晃來晃去的,周唯這丫挺會順杆上的:“嘿嘿,劉多安咱們是多有默契咯,我正想要說,今天車給我開咯,畢竟那麽大老遠的,我怕你太辛苦咯。”
我直接給他翻了個白眼:“賣乖。”
一上車,周唯就俯身過來幫我把安全帶係上:“劉多安你要是累得慌,可以先睡會,到了地,我再喊你咯。”
被他吊著好奇心一整晚,我沒被鬱悶死,已經是萬幸,我哪裏還能把眼睛合攏。
直接動手把他的臉掰移回去,我說:“你別管我哩,你趕緊開車,啥也別說,你把車開快點就行。”
不知周唯是想要全神貫注開車還是咋的,車沒開一會,他徒然變得安靜起來,車廂裏隻有他調高的音樂聲貫穿入耳,我見他似乎沒有說話的欲望,我就掏了手機上網各種瞎溜溜。
最後,周唯把車停在了龍崗天虹的停車場。
坐電梯往上升時,周唯緊閉了一整晚的嘴巴總算是鬆動了些:“給你發快遞的人,她在這邊開了一家甜品店。”
可能是我思維定勢,我怎麽覺得就怎麽表達了:“你的意思,那人是個女的?我覺得一般都是女的,才會搗弄那些甜品啥的。”
“劉多安你傻不傻。在廚藝界,也有很多男人頗有建樹好吧。比如我咯,我才學著做飯沒兩天,你不就誇我達到了三星水平嘛。”
貧了幾句,周唯稍稍正了正色:“不過這次你算是蒙對,那個人確實是女的。”
說話間,電梯已經停在四樓,周唯牽著我往外走:“她的店,就在最右邊的那個角落。”
心裏忽然莫名騰起一股動蕩,隨即又有慌張覆蓋上來溢滿四周,我的手心裏沁出細密的汗,我需要更努力抬腳,才讓自己的步伐不至於過多遲滯。
還是周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他把我的手抓得更緊:“劉多安,你慫啥的咯,我在你身邊還不夠給你壯膽嘛。”
我本來飄飛得草木失覺的心,因為周唯的攥捏,而稍稍淡定了些:“我慫個錘子,走快點。”
這家甜品店占地範圍還挺大,裝潢方麵以冷淡的小清新為主,又外加了層層疊疊的繞繞彎彎,這樣在視覺上看起來,顯得更大。
大約是還早,店裏麵極其冷清,隻有寥寥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坐在那裏要麽發呆要麽玩手機。
而店裏麵,隻有兩個服務員。
當然沒有湊上去找那個正在埋頭擦桌子的美女,周唯拎著我靠近前台,他衝著站在那裏帶著職業化笑容的收銀妹子說:“我找你老板。”
不知是因為受過比較嚴格的崗前訓練,還是就看臉的,這個妹子並未因為周唯的冒昧而顯得有什麽不悅,她還是帶著一臉燦若霓裳的笑容:“這位先生,我們老板還沒到店裏,她一般都是要十點出頭才到。”
哦了一聲,周唯捏起一張菜單隨便溜了一眼,他漫不經心的口吻:“就這張單子上的玩意,你們這會有的,全給我上一個。我坐在最裏麵那張桌,等會你們老板到了,你讓她過來找我,可以吧。”
周唯拿菜單時,我有用餘光朝上麵掃了一眼,這家店就一份楊枝甘露,就得56塊,而這麵菜單上大約是有四十個項目,如此一來,周唯這丫是用不到半分鍾時間就點了兩千來塊的東西。
那個前台妹子的眼睛明顯比剛剛還要亮,她忙不迭的點頭說可以。
朝她示意的笑了笑,周唯拉著我左拐右拐的,落座在仿佛與世隔絕的最角落裏。
拿起桌子上那個類似扭蛋的小機器,我問:“你來過這裏?”
抖擻著他那雙大長腿,周唯往後舒舒服服的窩著,他眼皮子抬了抬:“那是,我不入虎穴誰入虎穴。”
把小機器放下,我四處環視:“都到這裏了,你是不是能把你那個關子收收,多多少少給我說點靠岸的信息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錯落有致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是一個清脆爽朗的女聲響起來:“請問是你們在找我嗎?”
就像是在頃刻間被下了降頭,我的魂魄仿佛在瞬間被拽出身體,我整個人僵在那裏動彈不得,我再緩過勁來,來人已經站到了我的麵前。
經過數年的時間沉浮,她已經不複以前的瘦小纖弱,也不複曾經的蒼白易碎,那個在雨天裏似乎下一秒就能咽掉最後一口氣的人兒,轉眼已經是大姑娘成熟內斂的模樣。
雞皮疙瘩從身體裏澎湃著溢滿雙臂,我需要捏著拳頭狠狠撞向桌子的邊緣,讓痛覺透過表皮的神經稍反饋回來,我才能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我一步一個趔趄,不過短短半米的距離我愣是踉踉蹌蹌的走了兩三分鍾,我這才撲著抓住來人的胳膊,我拚命咬唇,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刷刷往下掉:“多惠,你居然,你居然還活著,你這段日子,不是,你這幾年都到哪裏去了,你怎麽不來見我…..”
與我激動得語無倫次行為失態相比,劉多惠冷靜得像一株清冽的荷,她幹脆利落把我的手摘下來:“這位小姐,我不認識你。你大抵是認錯人了。我並不叫什麽劉多惠,我姓顧,你可以喊我小顧。我不喜歡陌生人對我諸多觸碰,請你自重。”
往後退了一步,劉多惠神色一正:“如果沒有什麽事,我現行一步,祝你們用餐愉快。”
我在深圳沉浮的這些年以來,盡然劉多惠不是天天入夢來,可是她是以隔三差五的頻率到我的世界上周遊報道,我對於她離去的遺憾,不會被時間越衝越淡,反而是隨著時光遷移越堆越重,她成了我的遺憾也成了我的心病。
因為我當年返回去沒有再找到她,我也曾經抱有僥幸心態,我幻想著她被心地善良的有錢人撿走,並且全力將她醫治痊愈,她完全摒棄掉曾經那些生活對她殘酷的磨難,在世界某個不為我所知的角落裏健康快樂地繼續活著,肆意地享受著屬於她的青春年歲,年年月月,歲歲枯榮。
我也有想象著某天我能與她重遇,她再對我微笑,我想我就算是動用繩子拴,也要將她拴住,將她拴在我麵前讓她再也無法消失。
當以往的幻想破繭成真,我哪裏願意它再隨風消逝。
幾乎是想都沒想,我死死攥住劉多惠的手:“劉多惠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了。劉多惠你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我….劉多惠你先聽我說,這些年我一直….”
更是嫌棄,劉多惠下了狠勁摔開我的手,她的眉頭先是輕輕一蹙,很快她眉縫裏全是層層疊疊的皺褶連綿,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劉多安,請你不要再往我身上冠上劉多惠這個名字。她已經死了,就死在陽西那個尼姑庵的後山上,你當時不是親眼所見麽?你不是親眼所見,我死在一塊破草席下,臨死的時候被混著黃泥的雨水刷著我的身體過,我穿著的白布鞋上被泥巴沾成全黃色,很快那些泥巴蔓延到我的大腿上,泥沙覆蓋了我。我早就死了不是麽,我當時就死在你麵前,我就死在我所謂的摯愛親人麵前,我死得透透的,連個屍骨都沒存下來。所以劉多安,你還真的別再用劉多惠這個名字來玷汙我。我叫顧媛,我才不是那個可悲可憐可歎的劉多惠。你不要再打著任何幌子,用劉多惠這三個字來踐踏我的人生。我希望我與你之間的交集,到此為止了。以後,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同樣的,我也不會再用任何方式去維係你。”
停頓幾秒,劉多惠下一番話,讓我心如死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