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本宮為你打下的江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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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白禾整個人被霧氣騰騰的溫泉水籠罩, 腦子裏直接當機, 隻剩下幾句話: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麽?

    但是薑窈卻沒管她的怔愣, 不似往常那樣說出語義朦朧對她要撩不撩, 下一秒卻又將她玩耍地團團轉那般,反而來了個雷霆直球,執意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身居高位的氣勢和威嚴一旦毫無保留地釋放, 便讓人禁不住生出臣服的心思,花白禾竟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

    當然……她其實也並不是很想反抗。

    水蒸氣在殿內氤氳著,將一切場景都虛化了, 仿佛裏頭那‘以下犯上’的一幕,是發生在某座與世隔絕的無人島上, 而不是在規矩森嚴的皇城裏。

    半刻鍾後——

    薑窈看著眼前這個貼身婢女一副震驚到無法言語的模樣,也沒給這可憐人半點時間緩緩,反而趁勝追擊, 湊了過去,一個吻輕輕地落在花白禾的鼻尖。

    此刻的花白禾就像是一隻掉進水裏的小雞仔, 身上的毛全被打濕,被人伸手撈起來之後, 便被激得瑟瑟發抖。

    因為池子裏的水位沒到胸口, 讓她無法表演一波跪進水底,花白禾隻能抖著聲線問出一句:

    “怎麽……怎麽會這樣……娘、娘娘……”

    她的視線裏混合著驚訝、不可置信,眼眶睜大, 好似這會兒其實是她的一場夢。

    實則內心在暗自猜測, 照理說, 薑窈若是對她早就有意,且一直都未從過皇帝,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點上對她發作?

    直覺告訴她,這和薑鎮海從前線傳回來的那封家書有關係。

    薑窈卻仿佛很欣賞她這樣心神震亂的模樣,明明在水裏一-絲-不-掛的人是自己,偏偏比衣著齊整的花白禾要自如得多。

    她抬手搭上花白禾的右肩,薄薄的衣衫已經被水浸透,現出底下那副她曾親手繪下的花紋。

    薑窈笑著用額頭抵著她,往日裏溫和的假象再也見不到蹤影,漆黑如墨的眼中現出一丁點惡趣味的情緒,她笑著重複了一遍花白禾的話:

    “是啊,為什麽會這樣呢?嗯?”

    花白禾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那次守夜的時候,內室裏傳出的那陣高高低低的聲響。

    她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問了。

    薑窈略挑了挑眉頭,抬手摸上她的衣領,漫不經心道:“你說的是那日?”

    她停了停,唇角的笑意攀上眼尾,明明是溫文爾雅的人,此刻暴露出本性後,卻無端現出萬種風情,讓人根本不舍得將目光從她那兒移開。

    緊接著,她偏了偏腦袋,湊到了花白禾的耳邊,低聲道:“你是說這個聲音嗎——”

    “嗯……”一陣難耐的低音淌入婢女的耳中,繼而開始高高低低、婉轉悠揚如最上等的樂曲。

    真應了那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花白禾整個耳朵都麻了,她內心恍恍惚惚對係統說道:“我突然想給你背一篇中學課文。”

    係統在被這又一次脫肛的劇情逼到衰頹,發現花白禾竟然不似上次那般沉迷其中,以為她終於痛改前非,於是欣慰地去接她的話:

    “什麽課文?”

    係統想,萬一皇後一定要強來,它就安慰花白禾,畢竟是身份問題,下個世界一定給她個不那麽受製的身份安排。

    下一秒,花白禾笑嘻嘻地說出了課文名稱:“《口技》。”

    係統:“……”

    花白禾:“糟糕,我感覺我都聽濕-了。”

    係統默默地給花白禾的聲音加上了變聲器,然後花白禾接下來每一句汙染它收音係統的話都被屏-蔽成了‘呱呱呱’。

    它的世界終於和諧了。...

    ……

    而花白禾的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始。

    她依然維持著那副‘信息量過大無法處理’的怔滯模樣,內心依依不舍,表麵上卻不得不繼續自己的戲路。

    隻見她猛的在池水中後退了一步,卻因為踩不穩池底而差點打滑再次跌倒,慌亂地扶住旁邊的池壁,維持著低下腦袋,臉幾乎要直接懟進水裏的模樣,開口的聲音都有些發啞:

    “娘娘、娘娘不可,若是讓薑家老爺夫人知道了,奴才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賠的,娘娘!您既跟了這天下最高貴的人,該竭盡全力服侍他才是,您、您怎可對我……!”

    她拔了拔調子,聲音裏帶著十足的悲痛,不知道是怎麽使得薑窈對她產生了這種‘興趣’。

    但這並不妨礙她接下來的直諫:

    “奴才人微言輕,死不足惜,但娘娘萬不可為了奴才,與皇上生分,滿朝上下都還巴巴地望著太子的誕生,娘娘,不可糊塗——”

    花白禾話到一半,就被薑窈打斷了:“最尊貴的人?”

    薑窈低低地笑出聲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花白禾懵然地看著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清嘉,你錯了。”皇後開口說道:“這天下最尊貴的人,可不一定是他。”

    那一瞬間,花白禾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既然薑窈是重生的,那麽她必定知道未來要發生西北的荻戎戰爭,還有東南沿海的倭寇來犯,假使她在其中稍稍動了些手段……

    那麽隻要在劉冶剛登基時,提前讓那些事情都爆發出來,也未嚐不是個選擇。

    如此推算下來,說不定就連劉冶的親自出征,都在薑窈的算計之內。

    可,她究竟要的是什麽呢?

    ‘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不一定是他。’

    難道,薑窈打算自己……?

    見到她眼底因為浮現出的猜測而展露的驚詫,薑窈笑了一下,又慢慢地踩著水走到她的跟前,勾手環上她的脖頸,對她笑的坦然:

    “聰明。”

    她開口誇道。

    然而接下來,她卻沒給花白禾繼續廢話的時間,像是撥竹筍一樣將她的外衣一層層扒落,對她揚了揚眉頭:

    “本宮這就賞你一個機會,讓你能夠服侍未來這天下的主人,你該謝恩了,清嘉。”

    身為她的婢女,花白禾不敢違抗皇後的命令,但她迫於係統要求,不得不做出‘垂死掙紮’的模樣。

    她渾身發著抖,鬥膽握住了薑窈的手:“娘娘,為、為什麽……”

    為什麽偏偏是我?

    薑窈輕輕呼了一口氣,偏過頭去咬她的耳朵,直到她整個耳朵都發紅了,才開口說道:“你是不是忘了,本宮第一次見到你的事情?”

    花白禾原地懵逼。

    然後瘋狂求助係統:“統統!我第一次見皇後是什麽時候?設定是什麽來著?”

    但是知道今晚要出現r18鏡頭的係統,早就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決定躲開她第二天的感言,這會兒還沒取消對她的屏-蔽。

    所以係統那邊聽到的就是:“呱呱,呱呱呱呱呱……”

    花白禾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整個人僵在水裏,但薑窈的話頭卻未因此停止:“你是我身邊第一個奴才,從你跪在我跟前,發誓從此身心隻屬於我,一生忠誠於我時,我就將你當成我的人了。”

    “一直以來你都做的很好,可是為什麽在沈青玉入宮後,你們都變了?”

    “劉冶的變化我能原諒,畢竟他終究是要坐上那把龍椅的人,三宮六院對他遲早要成平凡,本宮也並無要信他的意思,但你不一樣——”

    “清嘉,你為什麽敢把目光...從本宮身上移開,嗯?”

    花白禾:“……???”

    這戲該怎麽對?

    現在她嚴重懷疑皇後拿錯了劇本,說好的溫文爾雅呢,怎麽走的是黑化路線?!

    她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一方麵是對今晚聽到的一切表示十分震撼,另一方麵是,她被薑窈的動作弄的麵紅耳赤,這身體不知是過於敏感還是別的什麽,此刻整個人熱的仿佛要融化了。

    之前紋身的時候痛覺超乎尋常她就覺得不妥,但是她本身也沒有紋身的經驗,隻覺得是平常。

    現在看來,卻是她的身子感覺要比旁人更靈敏,不論是痛、是癢,還是……熱。

    薑窈給她留足了心理準備時間,在她想要開口辯駁的時候,偏過頭堵住了她那張總說出讓自己不高興話語的嘴。

    直到掠盡她的呼吸,薑窈才摩挲著她的後脖頸,輕飄飄地落下了一句:

    “既是違背了諾言,就該受到懲罰,對麽?”

    ……

    一個多時辰後。

    浣溪在偏房裏等了許久,也沒見到皇後和清嘉的關係修複後兩人從殿內出來的身影,她有些茫然,確定了自己真的一直注意著那邊的動靜之後,她迷惑地想:

    難道是自己看差了眼,其實兩人已經出來了?

    還是皇後娘娘把清嘉也喊進去,賞賜她一同泡澡了?

    但這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些。

    想到許多被主子賞賜去低樓泡溫泉的宮女太監們在裏頭泡太久、暈過去的場景,浣溪猶豫再三還是往那邊湊了湊。

    花白禾之前進去隻是虛掩了門,避免進風,並未關嚴實,故而浣溪此時剛靠近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細細碎碎的,難以抑製的呻-吟聲。

    她心中驚了驚,但很快想到,畢竟皇上已經離開了宮中,而娘娘已獨守長樂殿兩月有餘,召清嘉進去服侍,似乎也無甚不妥。

    但她很快聽見了裏頭一句有些崩潰的泣音:

    “娘娘,不要,不——”

    浣溪:“……!!!”

    她是不是聽錯了?

    浣溪晃了晃腦袋,還沒走到殿門前就差點被台階絆上一跤,堪堪站穩之後,那扇門忽而被人從裏頭打開。

    皇後穿著鬆鬆垮垮的明黃色軟袍,懷中還抱著個薄毯子包著的人走出來。

    浣溪愣了一下,卻收到了薑窈淡淡投來的一瞥。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個眼神十分危險,與往日裏娘娘身上的溫柔氣息不同,以至於她被看得頭皮發麻。

    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薑窈抱著人走回自己休憩的宮殿內,隻遠遠傳來一句:“本宮近日與太後共掌宮印,此事若是傳出去了,你明白後果吧,浣溪?”

    浣溪本就是她的奴才,向來與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會不懂薑窈的話?

    不論薑窈是真的對自己身邊的宮女產生了別的心思,還是單純的拿清嘉解解壓,這事都不適合傳入第三人耳中。

    浣溪深深低下頭去,不論是為了皇後,還是為了她和清嘉之間的交情,她都決定從此讓這件事爛在自己肚中:“奴才明白。”

    ……

    那一夜,皇後休息的殿內後室中,有一道清婉的聲響裏夾雜著哭腔,一直響到了後半夜,後麵都變得逐漸沙啞。

    薑窈允許近身伺候的人通常隻有浣溪和花白禾兩個,那一晚兩人卻一個在裏頭,一個在外頭,直到天都蒙蒙亮了,裏麵的動靜才停下來。

    浣溪坐在門口,睜著眼睛看外頭的天空,整晚沒有睡意。

    她一顆顆數著天上的星星,不知道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去想,隻偷偷地朝每一顆星星許願:

    ...  希望長樂殿從此……長盛不衰。

    這樣,不論是皇後娘娘,還是清嘉,就都會沒事,她可以當作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是可能日後她還需要更努力些。

    ——難怪娘娘這兩個月一直不肯將活兒派給清嘉,她還當是娘娘對清嘉有什麽不滿,原來,隻是另眼相看。

    隻是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好是壞。

    ‘吱呀’一聲,細微的動靜從她身後傳來。

    浣溪趕緊從門檻上站了起來,眼角瞥見裏頭那人的明黃色衣角,頓時恭敬地行禮:

    “娘娘。”

    薑窈懶懶地應了一聲,吩咐道:“打盆熱水進去,再去傳幾道清淡些的早膳。”

    說完她也沒顧上梳洗自己,就先去了旁邊的小書房,處理昨天內閣送上來的那些本子。

    浣溪領了命,不多時就端著熱水進了屋子,見到床上那床金絲繡線被絨裏裹著的身影,也許是察覺到了旁人的進屋,那人立刻拿被子裹住自己的腦袋。

    好像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昔日一同服侍的小夥伴。

    浣溪卻一如往常那樣,將熱水放到桌上,走到床前輕聲道:“清嘉,起來梳洗吧,放心,這事情不會讓別人知道的,我明白你,誰都可能勾引娘娘,但不會是你——”

    被窩裏假裝害羞的花白禾:“……???”

    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顏值再次受到朋友的侮-辱,花白禾生無可戀的掀開被子,沒繼續矯情,慢慢換上衣服,哪怕看似遭受了十分大的打擊,她卻好像打算忘掉昨天的意外,直接問起浣溪最近的事情:

    “秋菊宴那天的飲食安排禦膳房已擬好了單子,你一會兒瞅準時間,讓娘娘過目一遭,因茲事體大,還需請示太後,你得提醒著點娘娘,以免在太後那兒落下口舌。”

    浣溪都記下了,剛將粥碗端給她,又發現她伸手來接的動作在半途停了:

    “娘娘用過膳了嗎?”

    浣溪意識到自己對命令過於盲從,又趕緊去旁邊的小書房請薑窈過來用膳。

    薑窈最近特意在看江浙一帶的折子,想提前對東南海寇的問題做些準備,但那些人精慣會粉飾太平,上來的折子不是請安,就是跟皇上訴苦——

    因為大雍舉兵對耶律荻部動手,國庫開銷巨大,各地的賦稅減免就少了許多,除非是巨大的天災,否則必須舉全國之力去維係大戰的開銷。

    所以各省知府都在變著法子探口風,想知道今年的徭役賦稅是往年的幾成,好從中判斷自己要怎麽哭窮,以及製定出今年對治下百姓的稅收。

    至於什麽海寇尋釁滋事,這種小事情並不會出現在折子裏,以免讓上頭認為他們治下無方。

    薑窈正頭疼著,不知該如何阻止後來海寇的大規模來犯,聽見浣溪來勸她用膳,就起身往旁邊走。

    眼見著花白禾站在旁邊做出要伺候的樣子,她輕描淡寫地開口道:

    “坐。”

    花白禾張了張嘴,低頭道:“奴才不能與主子上同一張席。”

    薑窈拿起筷子,抬眸看著她,見到她一臉麵無表情,好像昨晚隻是不得已滿足了一次主子需求的模樣。

    若是她真對清嘉沒有旁的心思,隻將她當作是自己一時興起的對象,她會很滿意對方的識趣。

    但……事實並非如此。

    所以她隻是不緊不慢地回道:“哦?可你昨天連主子的床都爬了,怎的今日才想起來跟我客氣?”

    花白禾:“……”她是自己想爬的嗎!

    不提還好,一提她就又想起那裂帛般的痛感來。

    她在心底緊急召喚係統:“統統統~”

    剛取消對她屏-蔽的係統:“……有話快說。”不然它又想...和諧自己的宿主了。

    花白禾討好地對它說道:“打個商量,接下來的世界,我們在做身體數據的時候,能不要參照處的標準來嗎?”

    “每次都要重新感受被弄破的痛,人家超委屈的啦。”她開始嗲聲嗲氣說話。

    係統:“……”

    它不可思議地問:“你覺得我還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嗎?”

    花白禾:“哦。”

    花白禾:“可上個世界你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還不是——嘻嘻。”

    慘遭羞辱的係統:“……行,下個世界見。”

    花白禾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恢複的幸福被摧毀,趕緊哄係統:“哎呀,你別生氣,我這不是還在認真做任務嗎,你看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墮落。”

    係統冷漠臉:“那是因為——短暫的快樂和一個億,你都想要。”

    花白禾做出欣慰狀:“……兒子長大了,懂事了。”

    係統:“……滾。”

    在花白禾再次把係統調戲到自-爆邊緣時,皇後忽然給她夾了一塊馬蹄糕,看似隨意地說了句:“這個味道不錯,本宮記得你喜歡吃甜糕,嚐嚐。”

    花白禾看了看自己舀著青菜粥、剛配上鹹菜蘿卜的勺子,上麵堆了一小塊甜甜的馬蹄糕。

    ——她不是很想試試嘴裏又甜又鹹又酸又辣混合的滋味。

    於是花白禾握著勺子的動作停了一下,時刻用餘光注意著她的薑窈瞬間就發現了,見到她遲遲不肯送入口,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筷子落的不太對。

    但她內心懊惱,表麵卻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不必做出這幅受寵若驚的模樣,你早晚要習慣本宮予你的恩賜。”

    花白禾:“……”

    她還能怎麽辦?

    她還不是隻能硬著頭皮把這口shi吃下去。

    很多時候,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把薑窈得罪狠了,不然為什麽老遭報複?

    她心裏含著淚,手中不得不把那一塊糕點和著粥和鹹菜蘿卜一起往嘴裏送,恰在這時,殿外進來一個宮女:

    “娘娘,靜嬪娘娘求見。”

    花白禾作勢要起身,鬆了一口氣將勺子丟回碗裏。

    薑窈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片刻,扔下一句命令:“不許起身。”

    花白禾:“……”

    沈青玉的聲音已經從殿外傳了進來:“娘娘,嬪妾今日被太後宣來莊子上陪她解個悶兒,想著您也在這兒,便過來與你請個早安,不知娘娘最近日理萬機,是否被我叨擾了?”

    說話間,她作勢要跨過門檻,撩開門口的簾子進來。

    薑窈聽見她的話,心中冷笑:太後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哪怕想將權力都捏在手裏,身邊的姑姑也沒掌過如此大事,畢竟先皇將劉冶培養到十七才駕鶴西去,太後也一直是後宮婦人,未走到過權力中心。

    而她,自小跟祖父學的……便是權謀之術。

    如今麵上說是將靜嬪喊過來接個悶兒,實際上是想再拉個年輕的、好控製的人在手中,給她產生威脅。

    可笑的是,沈青玉那顆心,卻注定沒放在劉冶那兒。

    以上念頭隻在她心中一閃而過,麵上已經掛好了慣有的溫和笑意,甚至並不持身價,主動往門口迎去:

    “這是哪兒的話?妹妹要來便來,隻是本宮早說過,不必這樣惦記著請安。”

    沈青玉笑眯眯地扶著春桃的手進入室內,打眼就看到了悄無聲息坐在角落裏的花白禾,有旁邊侍立著的浣溪做對比,顯得有點突兀。

    她愣了一下,好奇道:“清嘉姑姑這是怎麽了?”

    薑窈的視線也掃了過去,不太高興地眯了眯眼睛。

    花白禾故作無辜...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可沒從椅子上起來,我隻是椅子的搬運工。

    然後她抬手扶了扶腰,對沈青玉說道:“見過靜嬪娘娘,奴才昨兒幹活時不小心把腰扭了,是皇後娘娘體恤奴才,用膳時特許奴才不必伺候在旁,還賞了座兒。”

    知道真相的浣溪趕緊低了低頭,怕自己的表情漏了餡兒。

    沈青玉半點異常都沒發現,轉而對皇後笑道:“我上回不小心跌進水裏,手掌擦出些傷,太醫給我開的藥十分靈驗,左右我也沒別的用處,又是現成的好藥,不如我一會兒吩咐春桃直接送來,清嘉姑姑早日恢複,娘娘身邊也多一個順手的人。”

    薑窈的視線慢慢地飄到了花白禾的身上,嚇得她腰不疼了,腿不痛了,一把站起來了:“不敢勞煩靜嬪娘娘掛念,奴才這身子骨休息休息就好了,你看,我這會兒已無大礙。”

    沈青玉眼中黯然一閃而過,點了點頭,又將話題轉向別的地方,與薑窈細細說起最近後宮裏的事情,因為馬上到了太後起身的時刻,她沒說幾句就告辭了。

    還給皇後留了些自己莊子上產出的葡萄。

    待到她的身影從門口消失,薑窈淡淡地吩咐了一聲:“浣溪,你先退下。”

    浣溪扔給了花白禾一個保重的眼神,然後就下去了……甚至還將大門給帶上了。

    花白禾:“……”你是真的很上道。

    也許皇後本來沒打算跟她白日那啥的,這門一關,說不定覺得不跟她來一發都說不過去。

    薑窈坐回桌旁,抬手從果盤裏摘了顆新鮮的水靈靈的葡萄下來,見著花白禾一副恨不得貼上牆角的樣子,她溫柔地衝花白禾揚了揚唇角:

    “怎麽?本宮於你如蛇蠍,需要躲那麽遠?”

    花白禾又立刻滾過來,硬著頭皮站在她邊上:“娘娘,奴才是不想讓靜嬪娘娘誤會您。”

    薑窈眼皮子一掀,瞅向她:“我看你是怕她誤會你吧?”

    花白禾:“娘娘明鑒,奴才——”

    薑窈手一揚,將葡萄送進了她的嘴裏,堵住了她那些毫無新意的木訥廢話。

    “葡萄好吃嗎?”見著她連皮帶籽地一塊兒吞下去了,薑窈盯著她染了淺淺汁液的唇角,開口問道。

    花白禾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恭敬地回道:“靜嬪娘娘送來的葡萄很甜,娘娘大可嚐嚐。”

    薑窈眼中情緒一沉,站起身來看向她:

    “是嗎?”

    她說:“既然喜歡,那就多吃點。”

    “畢竟,本宮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腰傷的藥,若是不用完,多少有些浪費了,對吧?”

    花白禾麵上作出驚恐狀,還沒滿足戲癮,又跟係統大聲喊道:

    “放我下去!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係統很疲憊:“……不是你自己把車門焊死的嗎???”

    它在反思自己當初選人的標準,感覺主神要是願意給它重來一次的機會,出廠那天它就選擇一頭紮回生產線——從此跟花白禾再您媽的見。

    現實中,薑窈並未給花白禾逃跑的機會,即刻將人拉回到了昨夜休息的床邊。

    ……

    沈青玉來莊子上陪太後待了一個星期,花白禾就足足一個星期都沒出過薑窈的偏殿門,有時候花白禾根本沒見著沈青玉的麵兒,薑窈去太後那兒一趟回來,就會不高興地折騰她。

    而她也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一周內,皇後和太後之間的大後方權力爭奪,已經到了分出勝負的階段了。

    太後對於半點爭寵心思都沒有的靜嬪很失望,也不明白她和皇後之間究竟哪兒來的如此穩固的聯盟,在失去做主權的那天大病了一場,薑窈拿著侍疾的借口去探望她。

    但是花...白禾覺得,太後可能會病的更重一點。

    “你是不是對目前的狀況很滿意?”係統在她腦海裏問道。

    花白禾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我現在什麽情況你也看見了,活兒薑窈根本沒交給我幹,畢竟她成天忙著幹我,嗯……而皇帝在千裏之外,我倒是有心湊合他們,但是皇帝這再沒來第二封家書,我連幫他刷個存在感的機會都沒有啊。”

    嘴上這麽說的她,心裏已經爽開花了。

    因為這個世界實行一夫多妻製,係統才沒像上個世界那樣,給花白禾一個漂亮的模樣,就是生怕她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最後成為帝後之間最強大的第三者。

    結果沒想到……

    兜來轉去,花白禾還是沒繞開禍害官配這個結果。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知道皇帝為什麽沒寄回來第二封家書嗎?”

    花白禾老老實實承認:“這個不知道。”

    畢竟她又沒有接觸奏折的機會,而且也不可能認識什麽內閣成員。

    係統冷冷一笑:“嗬,因為皇帝快死了。”

    從薑窈一反常態地碰花白禾開始,係統就去上頭打了個報告,申請批準隨時查看這個世界的發展線,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之前薑鎮海寄回來的那封信,是皇帝手下此次征戰的大將軍率主力部隊部追擊耶律荻,結果被誘軍深入,而劉冶所在的後方被荻戎的十四方部落圍攻,皇帝左胳膊被人射中一箭,毒無可解,命不久矣。”

    花白禾:“……!!!”

    她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牽扯到手腕上的紅色綢布,拽的腕子生疼,但她卻顧不得這麽多了,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那、那個大豬蹄子死了會怎麽樣?”

    係統麵無表情地通知她:“任務失敗,你會被強製抽離這個世界,根據任務最終評判等級,確定你是繼續完成穿越任務,還是強製終止合約。”

    如果被主神方麵強製終止合約,那麽花白禾將會一分錢都拿不到。

    花白禾仿佛看到一個億朝自己飛到一半,中途猛一掉頭的樣子——

    她喃喃道:“那我要怎麽辦,我能救皇帝嗎?”

    係統欣慰於她還有救,這下它終於不用在日日馬賽克的邊緣,孤單地看單機電影了。

    “毒-藥成分我已經分析出來了,解-藥的製作過程我這就發給你,你下載一下,我們現在往那邊趕,連路線我都給你訂好了,準能趕的上。”

    花白禾:“……你這是早有準備啊。”

    她就知道係統看不慣自己日日笙歌,原來憋了這麽多天,在這兒等著她呢。

    ……

    當晚。

    薑窈收到薑鎮海從軍中發回來的密報,之前那封家書裏經過特殊的密語處理,看似在說軍中瑣碎的事情,實際上是告訴她:

    一切妥當。

    按照發展來看,劉冶會被這場戰爭在西北拖一段時間,再合理安排他受個傷,屆時還能以照顧他,順便暫代宮務的形式,從宮中趕去,暫時接過他手中接過權力。

    薑窈知道自己是想要的東西太大,所以她也不著急,先從大後方入手,再徐徐圖之,至於現在就讓劉冶葬送在戰場上,她是沒想過的。

    這一切來的太快了。

    薑鎮海在信中寫道:意外,毒-箭,速來。

    看來這還是不明顯的慢-性-毒,否則不至於拖到現在才發現。

    若是薑窈不及時趕到,也許這皇位就不是她能肖想的了,國家一日無主……屆時將會四方大亂。

    薑窈捏著信紙,將它放到桌角邊的燭火火焰上,看著紙張慢慢地被吞噬成灰,火光在她的眼瞳裏跳躍著,隻留下丁點兒燼灰...在桌上。

    她在椅子上坐了許久,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偏殿內。

    “啊啊啊痛——”

    花白禾頭上冒著汗,努力抬腳去夠外頭的東西,恨不能自己是貓咪成精,這樣就能將自己無限拉長。

    然後她的腳一點沒讓她失望,果斷抽筋了。

    她隻能跟係統哀嚎,收回自己的腳,委屈巴巴地坐在床頭吹腳腳,因為腳尖繃太緊,沒兩下就抽疼。

    係統很淡定地提示她:“你再拖兩刻鍾,就又可以享受快樂了,看來你打算跟我演示今朝有酒今朝醉?”

    花白禾:“我知道了,哎呀你好囉嗦。”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為手和床目前屬於命運共同體,她隻能繼續用腳去夠床外梳妝台上的一根金簪子,那是皇後今早放在桌上的梅花簪,金線鏤空,工藝格外好看,也是目前唯一能解放她雙手的‘鑰匙’。

    大腳趾和第二根腳趾探到桌上,半天沒夾住那根細細的簪子,經過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夾住,她鬆了一口氣,打算慢悠悠往床這邊挪——

    簪子剛離開桌麵,被她夾到空中,下一刻隻聽‘叮’一聲!

    那簪子無情地落到了地上。

    花白禾:“……”

    係統安靜了幾秒鍾,開口道:“我給你點播一首應景的歌吧。”

    花白禾還以為它要鼓勵自己,放點什麽振奮的進行曲,下一秒在耳邊響起的是:

    “涼涼天意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嗬護著我/淺淺歲月拂滿愛人袖……”

    花白禾:“……”

    更恐怖的是,這樂聲還沒被係統收回時,皇後薑窈和著這歌的節拍慢慢從書房走了進來。

    花白禾:“……”感覺自己的未來已經明明白白了。

    她立刻一腳將被子踹下了床,擋住了那根簪子。

    等到薑窈走近,看到地上散落的被子,眉頭擰了擰:“你今兒膽子倒是不小,還跟本宮鬧起脾氣來了。”

    說著她就想俯身將被子重新撿起來。

    花白禾雙手被紅綢各綁一邊在床頭,所幸隻是不讓她離開這張床,綢布倒是不短,此刻她就這樣撲通一聲重重在床上給薑窈跪下,幾乎聽見了自己膝蓋破碎的聲音。

    “娘娘,奴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即便皇上如今不在,若是讓後宮的其他人知道了,娘娘您的威嚴會毀於一旦啊!”

    薑窈動作隻頓了一下,視線落在她的膝蓋上:“不疼?”

    花白禾:……嗨呀你不要提醒我!

    她臉色變了變,卻沒就此中斷自己的話,繼續跟薑窈直言道:“娘娘!若再如此,奴才……奴才再無顏麵活在這世上!”

    薑窈嗬笑一聲,凝眸看了她幾秒,淡淡道:“你敢?”

    花白禾心底很慫,麵上卻做出一副貞潔烈女的姿態,除了頭低著,背卻是挺直的。

    薑窈看了她幾秒,然後一把將地上的被子掀了起來。

    ——底下那根簪子明晃晃地掉在那兒,梅花的花瓣已經癟了好幾瓣兒。

    花白禾:“……!”

    薑窈俯身將那支摔壞了的金色梅花簪拾起來,麵上看不出絲毫的情感波動,隻淡淡地說道:“難怪前幾日逆來順受,今日卻敢以死相逼,原來你是早想好了要離開本宮。”

    花白禾:……其實我說我是臨時決定的,你信嗎?

    她硬著頭皮:“娘娘,奴才是為了您的名聲考慮——”

    “這支簪子,”薑窈打斷了她的話,抬眸看向她,冷淡的臉上沒有往常的溫柔,眼中情緒也讓人見不到底,她說:“本宮原本打算今晚送給你。”

    花白禾:……很好,繼馬上要丟掉一個億之前,她又先失去...了一根24k純金的簪子。

    “今天是你生日。”薑窈深深地看著她。

    花白禾幹巴巴地接了一句:“……那可真是個好、好日子。”

    薑窈‘嗯’了一聲:“也是當年我不懂事,偷偷跟鎮海鑽出王府,被野外流竄的賊寇捉走的日子,你當時還是個乞丐,卻敢去敲王府大門,找人救出我們。”

    花白禾:“……”她的故事背景戲怎麽那麽多!

    “娘娘,奴才並無您想的那麽偉大,不過是當時走投無路,快要餓死了,所以才想著抱王府這棵大樹。”她硬著頭皮解釋。

    薑窈看著她,笑了笑,說道:“本宮不想聽。”

    “不論你的忠誠是真是假,當年來王府為了什麽,你隻需要記住,現在你是我的了。”

    說完,她就將花白禾摁回了床鋪裏,在她驚恐的視線中,無情地扯開她身上才剛穿好的衣服,將她再一次拉入欲-望的深淵裏。

    ……

    淩晨時分。

    薑窈看著疲憊到極致的花白禾熟睡的模樣,歎了一口氣,起身離開了被窩。

    她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在她走後,花白禾卻悄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湊到自己身邊,準備扶自己起來的浣溪,怔怔地看著她,落下兩行淚來。

    浣溪嚇了一跳,低聲道:“清、清嘉……”

    花白禾臉上全是痛苦:“浣溪,你與我一同跟隨娘娘多年,都是看著她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忍心讓她的名聲毀在我手裏嗎?”

    浣溪被她的想法嚇了一跳,臉上也浮現出相同的痛苦,左右看了看,隻能小聲道:“清嘉,我知你不願背上這樣的身份,但我們都忠誠於娘娘,我實在不敢有二心——”

    花白禾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所以你放心,我不會牽連到你。”

    說罷,她小聲跟浣溪說了些內容,浣溪睜大眼睛看著她,繼而臉上很快堅定下來,對她道:“好,你走的越遠越好!”

    一刻鍾後。

    兩人看著酒壺裏那包溶不下去、結成塊狀的迷魂散,陷入了茫然。

    花白禾:“等等,係統,這怎麽跟電視劇裏演的不一樣???”

    說好的偷偷下-藥隻需要抖進水壺裏,它就能自動無色無味融化呢?

    這結成塊的是什麽假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