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主幹媽麽麽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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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花白禾的話, 溫從淑整個怔住了。

    她眼底情不自禁地閃爍出喜悅, 深知眼前這人本性的她,這會兒忍不住上前將人抱住,交頸相擁的溫暖, 讓花白禾心底最後一分猶豫也無。

    明明隻是簡單的一句‘我們結婚吧’,卻讓溫從淑心底為之一震。

    她就這麽抱了花白禾許久, 氣息忽冷忽熱地輕輕噴灑在花白禾的頸間, 明明癢的有些受不住, 花白禾卻也沒躲,而是眯了眯眼睛。

    兩人都不知道, 那一瞬間,有一道金光從遙遠的天外飛來,悄無聲息地落到了這個世界裏。

    溫從淑醞釀了許久, 將一句埋藏心底的話慢慢地吐露出來:

    “其實……我——”

    手機鈴聲在房間內歡歡喜喜地響起: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

    溫從淑:“……”

    很好, 什麽氣氛都沒了。

    花白禾被她放開,看見她一會兒青一會兒黑的臉色, 本來不想接電話的,這會兒隻能硬著頭皮轉移話題, 摸起手機一看, 是苗可期打來的電話。

    這可稀奇。

    花白禾心中疑惑,苗可期明明跟自己簽了約,但自從開始跟溫從淑接觸過之後, 後來就一副清心寡欲視金錢為糞-土的姿態, 這會兒都發展成溫氏影業的藝人了, 怎麽忽然惦記起自己了?

    如此思緒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接起電話,帶了點輕飄飄的笑意:

    “今天什麽日子啊,居然能讓苗大明星想起給我打電話?”

    溫從淑一聽,眉頭跟著蹙起。

    不過短短時間,沒見到苗可期跟自己聯係,怎麽倒先越過她,又敢跟她的人來往了?

    她猶在琢磨著,聽見花白禾的應答聲繼續響起。

    “請我去看秀?嗯?帶上溫總一塊兒?……我問問她。”

    花白禾被苗可期的邀請弄的有些一頭霧水,尤其是對方特意強調她可以帶上溫從淑一塊兒——倒像是已經知曉了她們倆的關係。

    不過她很快又釋然,就如同溫從淑說的那樣,她們倆的關係本來也就是全網皆知的。

    溫從淑對她攤開手掌,示意花白禾將電話遞給她。

    花白禾不疑有他,把電話給她遞了過去,看她去外頭接電話,也不好奇她和苗可期的聊天內容,反而是在床上躺的舒舒服服,還翹起了二郎腿,跟依然在破口大罵的係統說道:

    “休息休息,要不我給你倒杯水——哎,忘了,你喝不到。”

    係統:“……”

    花白禾現在真的怕它被自己氣的直接死機,為了平平安安地在這個世界走完,她勉為其難地主動讓了步:

    “統啊,我們來聊聊,之後你更想要什麽樣的宿主啊?”

    係統麵無表情:“隻要不是你這樣的就行——再說了,我找什麽樣的跟你有關係嗎?”

    花白禾好聲好氣地勸它:“誒,怎麽說我也當了你這麽久的主子,關懷下屬的未來也是應該的。”

    係統沉默了三秒,匪夷所思地問著這個將自己捧上神壇的女人:“主子?”

    花白禾厚著臉皮:“是啊,宿主宿主,我這人比較文盲,光認得後麵那個字的意思。”

    係統毫不客氣地給她科普:

    “那前一個字還有過夜睡覺的意思呢?”

    花白禾倒吸了一口涼氣。

    係統有個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隻聽她開口問道:“繞了半天,原來你不是不舍得我,而是想睡我?”

    係統:“……”

    係統:“!!!”

    係統憤怒地大喊:“我沒有!...”

    像是為了阻止花白禾的齷-齪話頭,係統擴大了音量在她腦子裏喊:“我隻是一個未成年的係統!你可以當我是智腦、機器人,什麽都行!我對你們人類不可能有欲-望!”

    花白禾‘噢’了一聲,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但我也沒見過你這麽高級的機器人啊,我怎麽知道你對我這樣的會不會……”

    係統沉默了半晌,開口道:“你說對了。”

    花白禾:“噫!”

    係統:“我現在對你真的有一個欲-望——你想知道我要怎麽樣跟你的腦花同歸於盡嗎?”

    花白禾:“……”

    花白禾幹巴巴地回道:“……統活一世,想開點,我的腦花味道不太好,可能不是你們喜歡的機油味。”

    也許是被係統描述的畫麵給美到了,花白禾消停了,而係統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讓花白禾把溫從淑的好感度刷的越快越好,盡早完成它盡早送人回原先的世界,從此再也不要遇上她!

    花白禾遛了係統一遭,心情卻很好,眼見著溫從淑和苗可期那通電話一時半會兒打不完,就翻身起來,拿著紙筆開始列結婚的準備事項:

    領證、買婚戒、訂做婚紗、擺酒席、看婚房、度蜜月……

    她嘴裏哼著‘咱們個老百姓呀,今兒真呀真高興’,在桌前伏案列著結婚事宜,每寫一項,就拿著自己之前換下的美顏功能稍差那部舊手機在旁邊搜。

    她還從沒有想跟人結過婚。

    上個世界為了穩住尹逍的事情不算,那時候她是已經有預感了,知道自己隻要給雲野蔓一點希望,對方的情感進度終點肯定比婚禮更先到來。

    但這個世界不同,她希望溫從淑能不要那麽容易就滿足,再不濟也要等她們走上那紅毯再說……

    說不定這是她這輩子穿的唯一一次婚紗了呢。

    “領結婚證要去哪裏?身上需要帶什麽證件?”

    “a市最適合辦婚宴的場地在哪裏?”

    “中式婚禮和西式婚禮的講究”

    ……

    沒過一會兒,花白禾的手機搜索引擎頁麵,就淨是跟婚禮有關的痕跡,她專注又認真地籌劃著,沒注意時間,等中途休息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溫從淑的這通電話也打的太久了吧?

    如此想著,她回過頭往房門的方向看了看,卻發現自己身後早杵著個身影,不知就這樣居高臨下地在身後安靜看了多久。

    花白禾被她嚇了一跳:“謔!”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溫從淑順勢俯身下來,柔軟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連說話都帶著盈盈的笑意:

    “看你寫的認真,就沒打擾你,嚇到你了?”

    這份溫柔的模樣,在溫從淑身上極難見到,好像一隻已經成年了的刺蝟,想要靠近人,又擔心自己身上的尖刺紮到對方,既不敢小心翼翼試探著靠近,又不知要如何才能留住人。

    最後沒了法子,幹脆朝著對方盡可能地展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

    觸上來的溫暖讓花白禾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她憋了憋,抬眼看了看溫從淑的臉龐,餘光將她頭頂的情感進度也收了進去——

    但這一眼卻差點嚇得她當場去世。

    那進度赫然已經跑到了92!

    隻差8個點,花白禾就要被送走了!

    她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上露出了悲憤的神情,抬手去戳麵前這人的肩膀:

    “你、你還行不行了?”

    溫從淑:“……?”

    她先是錯愕,繼而眯了眯眼睛,方才那副溫柔到骨子裏的模樣消失不見,披上了尋常那層冰冷的外衣,黑色的眼睛裏冒出幾分威脅的意思來:...

    “我行不行,你還不清楚,嗯?”

    花白禾呆呆地看著她頭頂的那個進度條,心想自己原本很清楚,但是現在真的不好說。

    她深情款款地主動拾起溫從淑搭在椅子後背上的手,捧到了自己唇邊,親了親那個手背,眉眼仍揚著,自下而上地看去,真心實意地問道:

    “答應我,別這麽快就對我繳械投降,好嗎?”

    她還有很多的優點沒有展露出來呢。

    “比如你的童心未泯?一把年紀了還喜歡看《神奇寶貝》,有事沒事喜歡跟著裏麵的反派人物背台詞?”係統就在這時候插了一句。

    花白禾氣死係統不嫌事大:

    “是啊,誰讓我有對象寵著,而你沒有呢?”

    因為是從下往上看的角度,她那上揚的眉梢像是春日郊遊湖邊抽芽的柳條,格外柔媚,眼底流淌的光更似湖水那般,有粼粼情意在其中點綴。

    如此神態,加上那挑-釁般的話語,成功讓溫從淑心頭狠狠一跳。

    她失笑,抬手勾了勾眼前人的鼻梁:

    “你到底是哪座山頭偷跑下來的妖-精?”

    花白禾順勢拉著她的手沿著自己的後腰往下走去:

    “小女子家中本在青丘國,成年後爹娘讓我來凡塵,吸足凡人公子的精氣,修煉成型才可回去,誰知這人世間竟有如此美人迷了我,你摸摸,我這狐狸尾巴到底什麽時候能藏好呀?”

    溫從淑被她這番勾-引弄的渾身火熱,想起她之前箱子裏還有一套小動物的衣服和玩具,明明順著她的動作撲了個空,卻跟著湊了瞎話:

    “我看不用藏了,不如我幫你再多修煉出幾條來?”

    ……

    另一頭。

    苗可期借著和花白禾約著看秀的借口,跟溫從淑隱晦地提了一句溫思竹這邊的打算,對方果然十分淡定,隻是依然用話提醒著他:

    別以為有溫思竹的話語在手,就能肆無忌憚了,該和寧婉婉保持多少距離,如今依舊半分都不能少。

    苗可期還能怎麽樣,還不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下。

    誰讓這位是安排他進入了溫氏影業的真·金主呢?

    這樣一來,與其說是他和寧婉婉的閨蜜茶話會,倒不如說是他在旁邊當牛做馬,給這對情侶安排好出行的種種服務,同時還要注意自己身上的光別太亮了。

    ——哪怕溫從淑允許他這個高瓦電燈泡上線,他也最好自動把電源插頭拔掉。

    苗可期向來情商在線,被這麽提點了幾句,瞬間找準了自己的定位。

    他定下的秀是在歐洲的一個時尚國家進行的,同期在該國首都還舉行名氣更大的時裝周。

    然而念頭隻是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就堅定地決定去知名度更低的這個秀場,雖說溫從淑和寧婉婉的關係隱約有在大眾麵前走明路的趨勢,但他想著,還是能低調就低調吧。

    隔日,溫從淑辦公時,就收到了苗可期托花白禾送來的邀請函。

    溫從淑盯著邀請函上的那個地點,擰了下眉頭,恰逢助理在旁邊,順口問了一句:

    “最近米奇時裝周要開始了吧?”

    周小晨點了點頭,以為她有要參加的意思,當即回道:“是的,溫總,這邊差不多要收到邀請函了,您今年打算去嗎?”

    溫從淑沒多說,隻略答了句:“不去。”

    她盯著手頭的邀請函看了半天,又將那張卡紙往自己的辦公桌上隨手一放,吩咐自己的助理:

    “三天後我要去歐洲一趟,最近有什麽需要我處理的事情盡量這兩天拿到我跟前。”

    “好的,溫總。”

    周小晨想了想,主動說道:“您大概去多長時間?需要我...聯係之前那家保全公司嗎?”

    溫從淑沉吟幾秒,隻挑了後半句回道:“不用,跟婉婉出去玩幾天。”

    周小晨點了點頭,退出了她的辦公室。

    如此,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苗可期、寧婉婉和溫從淑就在三天後,從a市機場登上了前往i國的飛機。

    ……

    i國一麵靠海,一麵靠著內陸,沿海還有幾座小島,有的島還是火山島,休眠期開放參觀,隔個幾十年爆發一次。

    這次花白禾他們去的是另一座島,盛產柑橘、橄欖、鮮花和愛情故事。

    島上有山,山上的峭壁露出雪白的岩石顏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山前是碧藍的海水,好像湊近一些就能看見海底的魚蝦似的。

    近處,有些人懶洋洋地從借住的房間裏走出來,有的去樓下的咖啡店裏點個輕鬆的下午茶,手裏拿著三明治,坐在太陽傘下愜意地和同伴聊天,還有的跑到樓梯,讓夥伴舉著相機,給自己擺拍出各種各樣的漂亮照片。

    當鹹鹹的海風朝他們吹來的時候,花白禾都覺得聞到了幸福的味道。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一場旅行。

    她穿著薄紗長裙,戴著遮陽帽和墨鏡,紅唇卻似燃燒的火焰,灼灼釋放她的魅力,令許多說的外語的過路男子禁不住回頭看她一眼,朝她露出個善意的微笑。

    溫從淑正想吃醋,不妨被個背個畫板的年輕小夥子有些害羞的走來,將自己手中那寥寥幾筆速寫勾出的圖遞給她,上麵赫然是她神情冰冷的樣子。

    唯有眼睛裏亮著光,好像看到了令自己驚豔的美景——

    隻有溫從淑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的,唯有寧婉婉一人而已。

    她還在怔忡間,旁邊伸來一截雪白的腕子,將那素描從男生的手裏輕鬆抽走,用剛學的本地語對人家現學現賣,一句謝謝的發音含糊而過,偏偏又有三分相似。

    男孩兒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回了她一句什麽。

    花白禾麵上微笑,其實根本聽懂,隻笑眯眯地捏著畫,理直氣壯地轉頭問溫從淑:

    “可以啊溫總,我才一會兒沒看住,就對這麽年輕的小鮮肉下手了?”

    溫從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末了隻扔出一句:“怎麽?吃醋?”

    花白禾對她笑出一口白牙:“越多人喜歡你,越證明我魅力大啊。”

    連這樣的美人都對她傾心,怎麽能不讓她膨脹?

    她又拿著手裏的畫看了半天,也不舍得折出痕跡,最終隻卷了卷握在手裏對溫從淑說道:

    “回去裱起來。”

    溫從淑不置可否,倒是由著她去。

    緊接著花白禾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剛才那小夥子對我最後說的那一長串是什麽意思?”

    溫從淑回想了一下,大意是:你的紅唇比花兒更嬌豔,像是遺失在凡間的天使。

    然後她微笑著回道:“你不是跟他說‘謝謝’嗎,人家當然要回你‘不客氣’。”

    花白禾將信將疑,而後去戳旁邊的背景板苗可期同學,問道:“是嗎?”

    苗可期察覺到溫從淑朝自己投來的視線,這位a大學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硬著頭皮回道:

    “是啊。”

    然後花白禾一字一句地將人家剛才的話給翻譯了出來。

    溫從淑:“……”

    苗可期見勢不妙,趕緊走到路邊的咖啡廳,假裝盯著門口的小牌匾研究下午茶菜單,並聽不到他們倆的話。

    溫從淑疑惑地打量著花白禾,最後隻能回一句:

    “i語速成成果不錯,偷偷在家裏學了多久?”

    花白禾笑而不語,有係統這個小霸王翻譯詞典在手,別說是地球上的語言了,就是...火星語她也能給翻譯出來!

    她得意地借著係統的威風跟溫從淑顯擺,一邊在她麵前露出驕傲的神情,一麵頑皮地麵對她,卻在她旁邊倒著往後走。

    這條路上鋪的都是凹入不平的石板,溫從淑擔心她被路上的凸起絆倒,不放心地牢牢牽著她的手,就這樣任她邊走邊跟自己提要求。

    “下次出來玩,我們可以挑個近點的地方,比如遊戲廳就很不錯。”

    溫從淑順勢接了一句:“給你抓皮卡丘,是吧?”

    花白禾在這個世界還從沒暴露過自己喜歡看神奇寶貝的愛好,聽見她的話,心頭稍動,朝她露出了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來:

    “是啊。”

    她說。

    係統聽見這兩個人的對話,想起來花白禾之前對它說的事情,忍不住開了個掃描模式,對著溫從淑近距離地掃了掃。

    一無所獲。

    但是她究竟是怎麽知道花白禾本身的愛好的?

    係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畢竟它的思考模式靠邏輯分析,而它跟前的這兩個人,走的卻是直覺和第六感的玄學路線。

    溫從淑聽了花白禾的回答,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答道:

    “光有娃娃也不夠吧?要不我再給你買個皮卡丘的套裝?”

    花白禾一時茫然,沒接上她的腦回路,腳下頓了頓,正好停在了一個賣花的小攤子前。

    淡色的木製圓筒架子排排放,裏頭放著的鮮花都是剛采摘下來洗幹淨的,花瓣間還夾雜著晶瑩的水珠。

    旁邊還有各式各樣的鮮花飾品,有手串,也有花環。

    溫從淑唇角噙著笑意,見到她的腳步停下,視線看到她身後的那個攤子,上前一步站到她跟前,拉住了她試圖後退碰到架子的動作。

    而後隨手拿起個綠色細藤蔓和小花編就的花環,往她的頭上端端正正地一落,像是為她鄭重其事地戴上皇冠似的,隨即卻一躬身,湊到她的耳邊,混不正經地扔下一句:

    “皮卡丘的尾巴,跟狐狸尾巴不同,我們偶爾也能換個花樣,是吧?”

    賣花的老板在旁邊笑嗬嗬地看著這兩個小情人當眾調情,眼中充滿了祝福。

    而花白禾盡管知道這裏的其他人都聽不懂中文,卻還是被她光天化日的調戲弄的脖子一熱……

    竟然真情實感的臉紅了一次。

    溫從淑看著她罕見的純情模樣,竟一時覺得比其他時候更為誘-人。

    ……

    與此同時。

    人來人往的暗處巷子裏,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聚在一塊兒閑聊,手中拿著酒瓶,時不時抿上一口。

    他們正說到興頭上,瞥見旁邊貼牆走過一個人,明明是青天白日,那人也不知道是信什麽宗-教的,將自己從頭到尾裹的嚴嚴實實,低著頭從他們的身邊走過。

    本地民風彪悍,有個男人直覺感覺到不對,他開口用外語喊了句‘等等,你站住。’

    然而路過的那人卻不管不顧,徑直地朝前麵熱鬧的街區而去!

    而他之前路過的那一撮人卻已經放下了手裏的酒瓶,往他這個方向快步而來,有人往自己的懷裏腰間摸去,不知要拿出什麽東西。

    但——

    走在前頭的男人動作比他們更快,似乎半點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似的,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他的衣袍下出現,對準了自己的目標,爾後倏然扣下扳機!

    ‘砰!’

    一聲巨響!

    被他的動作嚇住,原本幾個男人都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卻發現這點子是硬茬,追在最前麵的那個率先換成了手-槍,雙手端著朝那個身影扣下扳機!

    ‘砰’又是一聲響!

    但是下一秒,他...卻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的子彈,直接穿過了那個人的身影,像是打破一個虛空的鏡像似的,而後他眼見著那個人的身形從原地慢慢消失,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

    ……

    街區裏自那兩聲槍-響之後,原本繁榮熱鬧的場景消失不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人們慌亂無措地鑽進屋子裏。

    仍在街區上的人們互相奔走時,碰倒了花攤老板的那些架子,漂亮的鮮花落了一地,被無數人的鞋底碾碎,深色的汁液從花瓣花莖裏流淌出來,滲進地磚粗粗的縫隙裏。

    不多時,就連咖啡店門口原本悠閑吃著三明治的人們都不見蹤影,隻剩下東倒西歪的白色桌椅。

    整條街裏,隻有花白禾和溫從淑沒動。

    不是她們不想走,而是因為……

    她們走不了。

    花白禾不知被誰撞了一下,頭頂的那個花環早被碰掉了,而她絲毫沒有閑心去顧這個,隻是回憶著自己上一世成為尹梔時所會的那些知識,將倒在地上,腹部滲出大片血跡的溫從淑的傷口給按住。

    摁住傷口的布料還是她買的絲巾,但眼下卻一塊幹淨的布都沒有。

    花白禾滿腦裏大部分是空白,處理這一切全憑本能,眼見著她滲出的血越來越多,她抬頭想去喊苗可期,卻看不見人,隻能大聲喊道:

    “誰幫我叫一下!救護車!拜托!”

    “這裏有人受傷了!”

    溫從淑的神色卻很平靜,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她甚至還抬起手摸了摸花白禾的腦袋,像是想對她開口說什麽,結果剛啟唇,唇上卻微涼。

    她下意識地用舌頭舔了舔,鹹的。

    溫從淑看著將自己抱在懷裏的人,眼中出現了幾分無奈。

    她微微動了動嘴唇,說出了兩個字:

    別哭。

    花白禾眼中的淚水卻流出來更多,她在腦海中瘋狂地喊係統:

    “係統!這怎麽回事!她的世界線裏沒有這一環!溫從淑沒有仇-家,她還是命運之子!她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死去!”

    “係統,你救救她!”

    “我不跟她談戀愛了,我再也不跟她談戀愛了,你救救她!”

    係統也從未見到過這種結局,它匆忙想跟主係統申請世界線重新判定,然而一切都晚了——

    溫從淑要死了,這個世界要毀滅了。

    係統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它不僅沒有撤回自己的世界線閱讀申請,同時還有些不太忍心地對花白禾說了一句:

    “沒用了,她的是致命傷,你……你們……”

    你們要是有什麽話,就現在說完吧。

    它是想這麽說的,但不知為什麽,看見花白禾那樣悲傷的樣子,它竟然說不出口,隱約間好像從她這份悲傷裏,看見了前幾日她與自己講述的那個故事裏的人。

    如果那故事是真的……

    那這應當是花白禾第二次看見心愛的人死去了吧。

    那一瞬間,它忽然明了了人類的‘不忍’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

    溫從淑察覺到體內的生命裏漸漸流失,她閉了閉眼睛,爾後,花白禾看見她頭頂的進度在一點點地前進——

    93、94、95、96……99……

    花白禾卻無暇顧及這些,她全部心神都在自己麵前這人身上,哆嗦著想要喊人打電話,卻看不見,她背對著的方向,大海的盡頭,有一片天空的顏色開始慢慢發灰。

    仿佛有人拿了一支灰色的畫筆,在油畫布上,從左往右,濃墨重彩地塗過來這一筆。

    那灰色不知是什麽氣息,從遠處席卷而來,被它纏繞上的一切都停止了。

    ...海浪從藍變成灰,之後像是被定格住的石膏畫,然後是沙灘、樹木、房屋、轉瞬間就到了近處的眺望台,噴泉池,石板路……

    溫從淑費力地抬起手,夠到了花白禾的腦袋,對她又動了動唇,說了兩個字:

    走吧。

    不是讓她離開這個地方,而是讓她,離開這個世界。

    她沒給花白禾拒絕的機會,不忍心讓她看到整個世界毀於一旦的災難畫麵,然後——

    她頭頂的進度陡然跳到了100。

    花白禾根本沒來得及抗議,也沒來得及跟她多數一句話,整個人隻能聽見腦海裏係統的聲音:

    “任務完成,傳送開啟——”

    爾後,她像是之前的世界一樣,驟然消失在了溫從淑的眼前。

    她捂著傷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包括她身下的地板,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變成了灰色,接著,不知從哪裏刮來了一陣罡風。

    天空、海洋、島嶼。

    鮮花、桌椅、房屋。

    都在她的麵前盡數化作齏粉,她眼前看著的場景再不是藍天,隻剩一片虛無,那罡風將一切都抹消掉,好像她的世界從未存在過。

    溫從淑咳了一聲,低低的冒出了一聲:

    “對不起……咳咳……沒想到會牽連你……”

    她不知在跟誰說話,等了許久,才眯了眯眼睛,又說道:

    “當然,從之前到現在,所有的帳,我都會與他清算。”

    罡風消除幹淨了除她以外的整個世界,細碎的沙礫在她躺著的這一片地方細細盤旋,像是沙漠中的沙塵暴即將揚起前的丁點前兆。

    她不再說話了,隻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那片本該是天空的地方,看了許久,眼中的神采慢慢褪去,她才緩緩地闔上了雙眼。

    於是,那風呼嘯一聲,將她也盡數吞沒。

    整個世界,化作虛無。

    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

    “警告!警告!0857號世界能量失衡……0857號世界能量失衡!”

    主神空間內,主係統如實稟告情況。

    但王座上的男人被驚醒,隻是相當無力地一攤手,無奈道:“之前重啟這些落後世界的時候,我就已經耗空了所有的能量,實在是沒精力再來一次了。”

    他臉上露出個十分明顯的惋惜來,半晌又有些肉痛地歎了聲:“唉……怎麽回事?”

    主係統如實進行核查,很快檢查出了結果:“1000286的契約宿主成功改變了命運之子世界線,但卻在旅遊中遇到了亡命之徒,命運之子受到重傷,性命垂危。”

    主神挑了挑眉頭:“不可能吧?就算遇到亡命之徒,也不該是命運之子受到傷害?”

    主係統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

    “因為1000286的契約宿主與命運之子產生情感,所以命運之子替她擋下了致命一擊。”

    主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順勢說道:

    “違-規操作啊?導致我一個世界滅亡,還違反了規定,讓1000286準備解除契約吧。”

    主係統思考完畢,對他的判定結果毫無意義,立刻投入了執行。

    與此同時,男人伸了個懶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神情裏露出幾分輕鬆的意味:

    “檢察官該過來了吧?我去門口迎接一下,對了,這次來的是哪個檢察官啊?”

    主係統:“是紅桃a。”

    男人伸懶腰的動作霎時間一頓,眼中不可抑製地露出幾分殺機來:“是她?”

    那正是許多年前在上邊舉報了他一次,導致他流落到這個地步的家夥,沒想到她也晉級了神格,還當上了檢察官。

    但...那殺意隻在他眼中一閃而過,畢竟此次的評分還要仰仗對方的結果,他壓了壓心中的不悅,才繼續道:

    “不打不相識,希望這位檢察官大人不要公報私仇才行。”

    主係統聽了他的話,一板一眼地回道:“檢察官行為由規則約束,不會摻雜個人感情。”

    聽了它的話,主神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不會最好。

    不過,就算她想挑出毛病來,自己也早一步摧毀了所有的證-據。

    ……

    此刻,1000286的空間內。

    警報聲混合著任務完成的聲音一並響起:

    “宿主花白禾任務完成……開始抽離第0857號世界數據……評分正在生成,請稍候。”

    “警告!警告!宿主花白禾違反條例,宿主花白禾違反條例!”

    花白禾卻對那些聲音置若罔聞,隻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半晌才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卻是一片幹涸。

    她以為自己還在哭,其實沒有。

    也應該是沒有的……畢竟,從很早之前,她就沒有眼淚再流了。

    腦袋裏嗡嗡作響,卻仍留了一根清醒的神經,讓她不至於當場崩潰,直到見到那熟悉的青年——

    “你看見了嗎?她……她幫我擋的那一下。”

    花白禾不顧旁邊冒出的無數違-規警告聲,從地上起來,拉著麵前那個俊秀青年的袖子,認真地問道。

    係統有心想幫她,但此刻眼中也全是為難:

    “我看見了。”

    在花白禾還待再說的時候,他先一步打斷道:“但是那都跟你沒關係了,就算你任務完成,但是你和命運之子產生感情是事實,上頭主係統和主神的判定下來了,我現在要跟你解除合同。”

    解除……解除合同?

    花白禾愣了一下。

    她一肚子的問題想開口,問係統,溫從淑怎麽樣了?她會跟著那個世界一起毀滅嗎?為什麽突然會冒出這麽一個不合理的殺-手?

    但那些問題的能問出口的前提,是她能繼續留在這裏。

    花白禾白著臉,一咬牙:“不行。”

    係統歎了一口氣,它沒想到花白禾唯一一次動了真感情的世界,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但它並沒有權限替主神空間留下這個契約宿主。

    它猶豫了幾秒鍾,勸道:

    “我朝著總係統提交了申請,但是被駁回了,你違-規太嚴重,我沒有辦法留下你。”

    花白禾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如今給人留了把柄,如果她是跟溫從淑順順利利地走完這個世界,她甚至想好了,哪怕對上在金飾店試婚戒的時候,突然幸福到情感進度百分百,她都能接受。

    唯有這樣不行。

    她想做的事情還那麽多,這段感情才剛剛開始,為什麽要這樣結束?

    哪怕她跟溫從淑性格不合,哪怕是溫家不同意……在搜索結婚儀式的時候,她都想過這些,獨獨沒想過,這人會莫名其妙丟了性命。

    她自知這會兒不冷靜,捋不清那些細碎的思路,所幸有需要抓住的一點。

    ——留下。

    繼續做這些莫名其妙的紅娘任務。

    直到弄明白情況為止。

    花白禾腦筋艱難地轉著,麵上的她卻拉了拉青年的袖子:“我,能見主神嗎?”

    係統看著她十分冷靜的樣子,與之前在那個世界裏崩潰地求自己救溫從淑的模樣不同,任誰都看不出她剛才懷裏還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愛人。

    那一瞬間,係統的知識庫裏想起一段關於人類神經係統的文字:

    “有時候,當個體遭受的刺激過大,會封閉感官,暫時屏-蔽對...這件事的反應,轉而將注意力移到其他事情上,以延長對刺激事件的反應。”

    它看著花白禾的樣子,終究一臉為難地低聲道:

    “主神現在正在接待檢察官,恐怕沒有時間見你,就算有——我也得先打報告,通過了才行,這時間很長,你可能等不到。”

    “檢察官?”花白禾抓住了關鍵詞。

    係統跟她解釋道:“主神現在因為一些原因,要受到檢察官的監督——”

    “可以了!”花白禾眼睛一亮。

    係統:“?”

    花白禾立刻說道:“那我要去找檢察官!我要舉-報!”

    係統:“……???”

    等等,舉-報?

    花白禾稍加回憶,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來,對係統微微一笑:

    “身為正當的簽約員工,我的身心在上個世界受到極大的摧-殘,我要舉報你們主神,擅自動用私-刑——這個案件,檢查官受理嗎請問?”

    係統:“……”

    還真別說,上個世界的監督模式本來就存在疑義,真要扯皮那確實有的扯,端看這次來的檢察官是誰了。

    他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不知打開了哪個溝通頻道——

    三秒鍾後,他開口道:

    “太好了!這次來的是紅桃a!”

    花白禾:“……”

    紅桃a?

    原來在你們的世界裏,撲克牌都這樣玩的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