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屍山鬼草 第十五章 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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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此時,為首的大漢雙腿一夾馬腹,手抓馬鬃一發狠,大喝一聲:“起!”胯下那匹紅膘馬像是生了雙翅,猛然騰空躍起兩丈有餘,從那老婦頭頂飛過,而其他兩匹馬則稍有變向,一左一右緊貼著老婦,擦身而過。

    話說行家出手高下立現,這三人馭馬的本事極佳,絕不是普通兵卒那等泛泛之輩,不過饒是如此,老婦雖未受傷,可也著實被嚇得不輕,身子一軟,倒在當街。

    街邊一位紫衣少女竄了出來,撲在老婦身上,哭喊道:“阿奶,阿奶,你醒醒,醒醒啊!嗚嗚嗚!阿奶!”

    周圍一群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幾個維族大叔嘰裏哇啦的喊著什麽,想必是喊:不好啦,撞出認命了,快來人之類的。

    華伯也趕緊上前,切了切老婦的脈搏,告訴紫衣少女不必驚慌,可那少女哪裏聽得進去,隻顧著嗚嗚的哭個不停。

    那三位大漢也勒住馬,下馬前來查看老婦人的狀況。

    有好事之人對那領頭的大漢說:“你們撞了人,怕是要攤上人命官司了。”

    紫衣少女聞言更是哭得悲傷。

    那大漢也是驚慌,忙道:“可...可我並未碰到她...”有意辯解卻也知已是百口莫辯,隻得呆立當場。

    另外兩名大漢顯然是他的隨從,其中一人便在領頭大漢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估計是想要趁機開溜,但見那領頭大漢一擺手,道:“不可,我韓某做事一向光明正大。”隨即便問華伯:“先生,這位老婦的傷勢如何呀?”

    華伯道:“無大礙,老人家本就有貧血症,剛才被壯士的馬驚嚇過度,一時之間氣血不暢,昏死過去了。”說完,華伯便在那老婦的百會和人中兩穴上按了數下,過不多時,見那老婦人身子一動,悠悠醒來。

    那大漢忙上前攙扶,態度恭敬的道:“老人家,在下實有要事在身,剛才行事過於魯莽,驚嚇了您,還請恕罪。”

    那老婦著實被嚇得不輕,身體仍在不停地搖晃,說不出話來,隻是擺了擺手,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啥意思。

    華伯見狀便對那大漢到:“壯士莫擔心,我是大夫,自會幫助這位老人家,適才見的真切,壯士的馬並未碰到老人,若有要事在身,壯士大可離去便是,這裏由我們來料理便好。”

    那大漢一抱拳,道:“在下乃荊州太守賬下副將韓德,先生高義,定當圖報,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華伯連忙躬身施禮道:“原來是韓將軍,小民華佗。”

    那韓將軍驚訝的道:“原來是華大夫,早有耳聞先生的醫術高明,沒想到今日竟在此地相見,請恕韓某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華先生大恩在下一定銘記,來日若有差遣,定報先生大德。”說著便取出十兩銀子答謝華伯。

    華伯並未伸手去接,溫言道:“這位老婦人雖被將軍所驚,但她的病症確是積鬱成疾,由來已久的,與將軍無關,而我輩行醫本就是懸壺濟世,祖輩有訓,遇疾患不可不醫,如此說來,將軍與在下並無關聯,銀兩必不可取,請將軍收回,若有緣日後再聚,來日方長。”

    一番客套,華伯堅決不收好處,韓將軍也隻好到了謝,翻身上馬便告辭了,可他其中的一名隨從卻仍舊待在原地,這家夥又黑又壯一臉麻子,最炸眼的是他那一字連眉,生得又密又濃,活脫一個夜叉,那叫一個醜。

    這醜鬼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正呲著一口黃牙,一雙色眯眯的眼睛打量著那位紫衣少女。

    仔細看那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雖是身著粗布紫衫很是破舊,可樣貌生的倒有幾分俏麗,加上此時淚眼朦朧,更是惹人憐愛。

    這一字連眉的醜鬼一把抓住紫衣少女的衣袖,擠眉弄眼,猥瑣的道:“小姑娘,何必在這窮鄉僻壤的受苦,不如跟我回去,包你錦衣玉食,享用不盡!”

    紫衣少女一顆心都在那老婦人身上,哪裏料到會惹得這一出,登時花容失色,嚇得急向後退,使勁掙脫。

    隻聽得“呲啦!”一聲,紫衣少女的衣袖被齊肩扯斷,露出整條手臂,潔白的胳膊上竟然紋著一幅畫,好似一幅山水圖,隻是線條頗為簡略。西域民族性情豪放,倒是不在乎這個,可紫衣少女著實是受驚不小,登時被嚇得又大哭了起來。

    我是個懶得管閑事兒的人,可對這種事兒卻向來不齒,見那醜鬼著實是大膽妄為,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眾目睽睽,他竟沒有一點兒罷手的意思。我跨步上前,一把將他腰間的錢袋子順了過來,這家夥光顧著調戲少女了,銀子沒了都還渾然不覺。

    我拍了拍一字眉的肩膀,抱拳笑道:“這位軍爺,您許這位姑娘錦衣玉食,可空口無憑,總得有點兒誠意吧,也不用多,你能拿出五兩銀子來給在場的各位看看,那也算你養得起這位小姑娘,兄弟好事兒,就替你拉這個媒。”

    “嗯,這有何難!”這主咧嘴一笑,往腰上一摸,登時傻了眼,“我,我的錢袋呢?你,你,你……”,他指著我,又驚又怒,更是尷尬。

    圍觀的人一陣哄笑,我見狀一揚手,將他那半袋碎銀子散了出去,周圍的人忙低頭去撿,拿到銀子的自然不肯再多留,一哄而散。

    一字眉惱羞成怒,“你是誰?竟敢壞大爺的好事兒,找死!”說著一拳打了過來,他就是個隨從,功夫稀鬆平常,隻是空有幾分蠻力。

    我一側身,反手抓住他的拳頭順勢一帶,腳上下了個絆,他便飛出兩丈開外,重重的砸在地上,這家夥糊裏糊塗的摔了個狗啃屎,自然是不服,爬起來拽出佩刀。

    順子怕我吃虧,二話不說拔刀就坎,和一字眉打在一處,順子功夫不弱,兩三招過後,就打得對方暈頭轉向。

    我怕順子愣頭愣腦的真把人給砍了,鬧出人命來,飛起一腳將一字眉踢翻在地,指著他大罵道:“操,醜鬼,你照鏡子都能給自己嚇死,還有臉出來嚇人,能讓小爺我教訓你一頓,也是你的福氣,實相的就快滾!”

    一字眉估計是曉得討不到好去,也不敢將事兒鬧大,隻好認了慫,嘴裏囫圇的罵了句聽不懂的話,灰溜溜的滾蛋了。

    順子罵了句娘,不解氣的道:“那個韓將軍倒是個豪俠,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狗奴才,算他跑得快,不然小爺我非得剁了他。”

    這會兒人群都散了,就隻剩下我們幾個,大壯竟一直沒說話,他正癡癡的盯著紫衣少女的胳膊,入了神。

    紫衣少女臉一紅,忙用衣服遮了遮,跪地磕頭道:“感謝各位大人救了我和阿奶,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華伯將她扶起,老婦人這會兒清醒了不少,可臉色蒼白,很是虛弱,醫者慈悲,救人救到底,我們將老婦人攙扶回到家中,她的家有些偏僻,就是兩間極破的草房,要說是家徒四壁,那都是往好了說,因為四壁都殘破不堪,簡直有點兒太寒酸了,一看便知家裏隻有她們祖孫二人,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一戶人家要是沒有個壯勞力,孤兒寡母的那就隻有沿街乞討的份兒了。

    紫衣少女紅著臉給眾人讓了坐,端來幾碗清水道:“諸位恩公,我,我們家裏窮,也拿不出什麽來招待貴客,唯有家中的井水又清又甜。”

    也是可憐人,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的確清甜,可卻甜的叫人心酸。華伯馬上掏出幾兩銀子施舍給她祖孫二人,祖孫倆感動得淚流滿麵,又是跪地磕頭。

    半晌,華伯相了相老婦人的麵,問:“老人家應該還感覺頭暈乏力吧?”

    老婦點了點頭。

    大壯掐住那老婦人的脈揣摩了片刻道:“氣血兩虧,是極重的貧血之症,需用炙黃芪六錢,當歸四錢,白雲苓兩錢……”

    沒等大壯說完,華伯就搖著頭打斷了他,說:“大壯,你這方子倒是對症,隻是這幾味藥都很貴,況且在這個地方也很難找到,所謂良醫,隻是下藥對症是不夠的,需深感這世間的疾苦,才能開出既對症有效又能讓百姓用得起的方子。”

    說完,提筆寫下一劑方子:大棗五枚,三七和黨參各一錢,三份水成一份。然後交給紫衣少女讓她按方抓藥,每日給老人家服用一次,不出一個月病症便能除掉。

    大壯恭恭敬敬的點頭道:“多謝師父教導,徒兒記下了。”

    我也正暗自敬服,可就見華伯一臉嚴肅的衝大壯點了點頭,又突然一臉諂笑的對老婦人道:“老人家,您的病症已診,在下的診費是五個銅子兒。”,扭頭又對大壯道:“徒兒,收錢。”

    “噗!”我一口水噴了出來,哭笑不得,華伯這是發了什麽病,幾兩銀子都給人家了,竟還要回五個銅子兒,早知這樣,剛才不給那幾兩豈不是省得更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