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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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原本應該回家的魯飛瑤再也沒有了音信,學校、保衛科四處尋找了數天,仍然沒有她的任何蹤跡,本就封閉的紅洞基地,並沒有什麽地方能夠讓魯飛瑤躲得過去,仿佛一下子從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魯岩很是失落,雖然平日裏並不怎麽和孤僻的姐姐有太多交集,但隨著身邊唯一的親人突然消失,仍是傷心的躲在家裏悶聲哭了三天三夜。

    “還記得那個軍綠色的小書包嗎?”屋子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魯岩四下張望,卻沒有找到聲音來自哪裏。

    “誰!誰在說話!”魯岩抹了一把眼淚,眼睛哭的通紅,忍著害怕從被窩裏爬起來,走出自己的房間。

    咯吱……

    魯飛瑤臥室的那扇門慢慢打開。客廳裏的窗子雖然開著,但山洞並不會有這樣大推力的自然風。魯岩壯起膽子,深吸一口氣向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走去。

    房間一如既往,整齊的書桌上放著紙筆,一盞老式的黃色台燈斜放在桌角。魯飛瑤的單人床總是一塵不染,床褥上不留絲毫褶印,整齊的像是從來沒有使用過。四周刷白的牆上,沒有海報、沒有貼畫、沒有任何裝飾品,放佛這裏從來沒有屬於過一個正直青春的女孩子。

    隻有胡亂丟在地上的書包和這個整潔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魯岩走過去,慢慢打開書包上的鈕扣,在最深處取出一個信封。

    嘶啦!

    從信封中抽出一張白紙,紙張的最中間寫了一段簡簡單單的文字:有人給我打開了一扇門,我隻好為你們關上這扇窗,我走了!媽媽也同意我的選擇,離開這個山洞,去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魯飛瑤1992年7月13日。

    自此,魯岩身邊所有的親人,都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裏經曆了死亡與消失,留下孤零零的一個人,直到遇到譚劍士,終於在茫茫人海中有了寄托。

    森林的夜裏,冷風勁吹,周遭的溫度急速下降,蘇心、子琪擠在篝火旁安詳的進入夢鄉。林邊圓四仰八叉的躺在早地上,圓滾滾的肚子露在外邊,伴隨著呼嚕聲此起彼伏。下宇安靜的靠在一旁的樹幹上,腦袋順著樹幹滑下來,又硬撐著靠上去,如此往複。隻有魯岩和白歌圍坐在篝火旁,一邊聽著著光陰的故事,一邊時刻保持著對森林深處黑暗的警惕。

    魯岩不知從哪裏拿出那張早已泛黃褶皺的紙,看著姐姐親手寫下的一行字,仿佛時間又被重新拉回到二十年前。

    “這些年有魯飛瑤的消息嗎?”白歌打破沉寂,想要把魯岩從悲傷中拉出來。

    “沒有,譚局曾經暗中調查過一次,隻知道在她走之前,去過關押母親的地方,兩個人有過一次短暫的對話,至於如何逃過守衛,又和母親說了什麽,都無從可知。”

    “我猜她一定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擺脫紅洞,也許是能讓她感到幸福的一件事情!”

    “也許吧!在我的記憶裏,那兒並不像宣傳口號中的樣子,什麽‘建設祖國’,什麽‘寧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科研’現在看來都是那麽可笑。在我被譚局接走之後,紅洞基地徹底破產了,沒有了父親魯中天、沒有了母親王玉英,又相繼發生了數起怪事、慘案,那裏已然變成一座死亡的墳墓。1992年秋,紅洞隨著一紙通知,徹底終結了它三十二年的科研使命,成為塵封在大山之中的地下工事。”

    “那紅洞基地和藍茉莉基地是什麽關係?”白歌有些疑惑。

    “嚴格意義上,它們並沒有直接關係!紅洞是特殊年代的產物,科學與生產隻不過是大家玩弄政治形態的借口。而藍茉莉基地是以辛紫依為首的實幹派科學家組成的研究機構,他們給冰冷的山洞注入跨時代的先進思想,開展一係列科研、推演、實踐工作,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而這一切卻又隨著‘藍茉莉’這個神秘符號的出現而重蹈曆史的覆轍,那個山洞,就像是被詛咒過一般,總是有股能量,左右一切。”魯岩低垂著腦袋,已經非常努力的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排斥。

    “對了!你父親究竟在研究什麽?會招來這麽大的麻煩。”

    “那時候我還很小,所以也不是很清楚,關於父親在研究什麽課題,也僅僅是從譚局、辛紫依和子琪那邊聽說過。父親有一套完整的試驗計劃,通過自己潛心研究二十幾年的理論體係,加上對一種神秘文化的透徹解讀,最終創造出‘四維空間’的理論創作。在父親的研究中,四維空間在某種特定條件下可以被打開,它從現有的空間中每一個空間角度衍生出一條垂直的空間麵,一直不停的衍生,直到空間開始翻轉,麵與麵之間開始相互幹擾交替,並沿著一個方向運動,創造出一個通道,最終實現三維空間與四維空間的互通。”

    “四維空間?那不就是我們現在的空間麽?”白歌對空間的理解隻停留在課本的深度上。

    “不是這樣的!父親研究的是四維空間,你說的是四維時空,就是三個維度加一個時間,而父親沒有將時間這個要素計算進來,單純的去研究另外一個隱蔽空間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也許《虎雀玄龍》裏記載的就和這種多維空間有關吧。對了,我們在大別山的時候,無意中涉足多維空間,在那個空間生物身上得到一本無字羊皮卷,我覺得這裏邊一定有很大的玄機,可是卻被譚局帶走了,不知道保存在哪裏,它也許是我們很重要的一個線索。”白歌突然想起那件很重要的事情。

    “譚局一般會把重要的線索放在藍茉莉基地,那裏有他一間辦公室,是他用來追查所有關於藍茉莉事件的指揮所。”

    白歌暗自篤定,在經曆了這麽多盲目研究後,似乎越來越靠近這場暴風的中心。

    “誰!”魯岩突然起身,身體如緊繃的弓弦,蓄勢待發。

    白歌也迅速站起,一把拍到身旁的胖子,嚇得胖子突然挺起身。

    “你們待在這裏,前邊的林子裏有動靜!我去看看……”魯岩說罷,弓著身子躥了出去。

    “蘇心!子琪!下宇!你們醒醒!有情況……”三人被白歌喚醒。

    當啷!

    遠處的林子裏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聲,像是匕首碰在岩石上。隨即傳來一排緊密的腳步聲。

    蘇心側耳仔細辨識“會不會是譚局帶人追上來了!”

    子琪天真的向前走了幾步,想要憑借自己的影響力將林子裏的那批人堵回去。

    篝火發出的光芒僅能照亮這片黑暗森林中很小的一個圈,照不到的地方隻能被黑暗籠罩著。遠處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上去似乎有很多人。

    “魯岩是你嗎?”子琪衝著黑漆漆的林子裏喊了一聲。

    聲音在山穀裏回蕩,漸漸變小、消失。火光隨著山風忽閃,照亮的那個圈也隨著火苗時大時小。

    隱隱約約,魯岩低喪著頭出現在視野裏,雙手被兩個黑衣人死死的綁在身後,不留半點掙紮的餘地。

    白歌忽然緊張起來,這種黑色鬥篷從平衡村開始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天文台槐樹邊,他才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被譚局稱之為最神秘、恐怖的組織:共進會。

    “下宇,你照顧好蘇心和子琪。胖子,看來又到了咱倆大幹一場的時間了。”白歌摩拳擦掌,從內心中燃起一種天然的敵意。

    “不要緊張,我們並不想傷害你們!隻是負責監控你們的行動,這是組織給我派下來的任務。”站在魯岩的一個黑衣人,遠遠的喊話。

    子琪突然蜷縮著蹲在地上,眼睛低垂著不敢抬頭,雙手緊握,放在麵前不停地顫抖,共進會永遠是子琪心中難以逾越的坎。

    “先放了手裏那個人!不然安全局的特警趕到,你們全都死翹翹!”蘇心的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站在那裏衝著前麵大聲嗬斥。

    “說實話,你們在譚劍士手裏,不一定比在我們這裏安全!”黑衣人語出驚人。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說過了,本來隻是想監視你們的行動,但是忽然接到組織的新指令,阻止你們去藍茉莉基地!”黑衣人不緊不慢,好似一切結果都在預料之中。

    火光穩定下來,亮光照射的範圍逐漸擴展到魯岩身後,整整齊齊的站著十幾個黑衣人,黑壓壓的如一麵黑色的牆。

    “主人似乎對你們擅自前往藍茉莉基地感到不滿,所以臨時改變了監控計劃,讓我們出麵阻止,說實話這些都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的主人是誰?”白歌問道。

    “當然是藍色茉莉花!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存在,可以無所不能!你、我、所有人,命運都掌握在它的手裏。它讓我們三更死,我們就活不過四更天。”黑衣人陰陽怪氣,語氣時重時輕。

    “那不就是你們的親爹,上帝麽?”下宇插科打諢。

    “該死!我們可不能對藍茉莉有任何不敬,你們也一樣。藍茉莉基地就是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試圖在人與神之間建立聯係,才會被我們的主人下追殺令,凡是藍茉莉基地有潛在威脅的科學家,早已被我們暗殺行刺。現在山洞裏的那些人,隻不過都是些混日子的學術渣渣罷了。”

    白歌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既然共進會第一次顯得這麽和善、健談,那索性從共他們嘴裏套出些有價值的線索。“共進會我聽譚劍士提起過,你們無惡不作,專門暗殺國內外頂級科學家,行凶手段殘忍,行事詭秘,就連安全局也束手無策。像這樣一個殺人魔一樣的存在,為什麽會突然站在我們麵前,尋求對話!”

    “首先,我們組織並不殘暴,那些死於非命的科學家,都是惹怒了藍茉莉,才慘遭殺害的,至於共進會隻是一個為主人辦事的機構。其次,藍茉莉共進會和藍茉莉基地有本質的區別,我們更主張用忠誠去換取生存權,尤其是在支配這個世界背後的那個世界裏,忠誠顯得尤為重要。最後,我們不是在和你們對話,而是按照組織的指令完成我們該做的事情。”在黑衣人看來,所有與組織意願相違背的,都是對藍茉莉信仰格格不入的存在,都是對他們所謂的主人的褻瀆。

    白歌從篝火中取了一隻火把,借趁著亮光向黑衣人那邊走了過去。“你們口口聲聲說主人,可你們的主人究竟是誰?”

    黑衣人閉口不答。

    “藍茉莉這個符號是從科學家手中得到的,你們是如何知道藍茉莉這件事情?”

    黑衣人依舊沉默。

    “我相地望天,發現人類的文明滿打滿算也撐不過百年,這和你們的主人有多少關係?”

    黑衣人忽然感到非常吃驚,之前隻是從組織口中得知人類的罪孽總有一天會得到集體懲罰,隻是沒想到這種恐嚇式的教義竟然真實存在著。他們先是嘟嘟囔囔說了一串奇怪的話語,然後索性跪倒在地上,手心朝上虔誠的攤開放在地上。

    “你們所謂的主人要監視我,足以證明它的存在需要被證明,需要我們用正常的方式去麵對。而我,有用獨特方法見到它的權力!”白歌話語鏗鏘有力。

    黑衣人掀開了鬥篷,一張再平常不過的麵孔暴露在火光裏,他們除了信仰,可能沒有任何不同。

    “組織的指令是阻止你們去藍茉莉基地,並嚐試與你們進行一次談話。我想,談話的目的達到了,讓你們對共進會有一個新的認識。我們不單單是殺人機器,我們有自己堅定的信仰,我們從未被主人拋棄,用自己純粹的忠誠換取人類苟延殘喘的命運。”說罷,帶頭的那個人親手為魯岩解開了繩子,一把將他推到白歌身邊。

    “你們記得,雖然你已經成功的引起主人的關注,但你所知道的世界,不過是主人眼裏的冰山一角。你所了解的現象,還不及共進會百分之一。永遠不要嚐試以個人的力量去發現、對抗藍色茉莉!”

    那人戴上黑色的鬥篷,原本一張鮮活的麵龐又被黑暗陰冷所籠罩。轉過身,帶著一隊人消失在漆黑的林子裏,再也尋不得半點蹤跡。

    蘇心趕忙安慰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子琪,下宇靜靜站在後邊,悄然注視著一切。

    “你們說共進會是怎麽找到我們的?他們口中的藍茉莉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在他們看來,共進會反而成了拯救人類的組織,而藍茉莉基地則成了加速滅亡的導火索?還有,一向冷酷的共進會為什麽這麽輕易就放了我們?難道他們不想得知我們手中所掌握的線索嗎?”在白歌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不能化解,隻能深深地憋在心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