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馨園府的這三天，白歌見不到任何熟悉的人，被軟禁在一間合院廂房內。這座古色古香的宅子裏，幾乎沒有任何能夠聯絡外界的工具，四處隻有溫潤的木頭，和奢華的金色絲綢。

    咚咚咚！三聲扣門聲。“通知你一聲，半小時後去會議廳參加閉門會議。”

    白歌幾乎就要忘掉這個由譚局組織起來的重要會議，在沁湖安逸的日子裏，早已忘記了時間該有的尺度。

    上午9:00時，東邊的天空飄來一片陰雲，將原本晴朗的天空遮蓋起來，迎合著沁湖這場不能公開的秘密。白歌從後門走進會場，那是一棟單層圓形拱頂建築，在傳統建築文化裏，圓形拱頂大多用在祭天的神廟裏，就像皇家禦用的天壇。這間會議廳門口的牌匾上寫著三個金色的大字：問天閣。

    會議廳沒有白歌想象中那麽喧鬧，圓形的會場大約能夠容納不到百人，四周座位繞圈圍合著中間的圓形空缺，空地上放了一台渾天儀。也許是白歌這幾天太過無聊，早已沒有了時間概念，早早就到了會場，放眼望去也隻有寥寥幾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白歌圍著會場繞了一圈，直到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找到自己的名字，桌子上放著一個白色印花的瓷杯，麵前一個密封的文件袋，撕口貼著封條。

    “老白，終於看到你了！可想死你了……”林邊圓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左右還站著兩名警察。

    “你沒事吧？有見到下宇、蘇心了麽？”白歌問道。

    “就是被關在屋子裏憋得心慌，也沒碰到逼供什麽的。蘇心、下宇、魯岩都沒見到。”

    白歌有些失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四下打量周邊的姓名牌。“胖子，你過來了，為什麽沒有看到你的名字？也找不到他們三個的……”

    “我哪裏知道，在床上睡的正香，就被身後這兩位揪了起來。”林邊圓伸直腰板打著哈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進入會場的嘉賓逐漸多了起來，他們來自各個國家，一部分西裝革履，一部分穿著製式軍裝。

    會議廳最中間一層的圓桌圍著九張椅子，桌子上除了九個相同的信封還有九把深棕色的木錘。木椅比其它幾排大出許多，每一把都有一個高高聳起的靠背，中間鏤空雕刻著天平。

    會議即將開始，除了最中央的九個座位，其它三排幾乎都已到齊。蘇心從側門走進來，徑直被工作人員帶到白歌身旁，原來白歌坐著的那張桌子放著四張椅子，唯獨不同的隻是桌麵上沒有放置他們的名字。

    “白歌，你果然在這裏，他們告訴我這個會議很重要，我就知道一定會找到你。”蘇心眼睛裏映出淚花。

    “我們三個總算是到齊了！”白歌讓蘇心、胖子坐在身旁。“聽說下宇傷勢不輕，恐怕今天不能參加，子琪被綁架後魯岩情緒很容易失控，像這樣的大場麵，估計很難讓他參加。”

    “老白，這麽大的場麵，什麽主題啊？是不是關於共進會的？”林邊圓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放在手裏掂了掂。

    “十有八九是關於共進會的，三天前一個叫葛老的人找我談過話，似乎想從我們這裏得到更多消息。我都說了……”

    “什麽！都說了……”邊圓、子琪一臉震驚，不堪相信白歌屈從於什麽條件竟把所掌握的信息拱手相讓。

    “我覺得和他們相比，我們所知甚少……”白歌若有所思。

    會場突然安靜下來，從右側的正門走進八人，依次入座，葛老坐在最中間的位子上，右手邊是一位穿著淺灰色軍服的中年人，左手邊坐著一位外賓。會場的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中間，等待著閉門會的正式開始。

    白歌仔細看了一圈，空著的那個位子名牌上正寫著譚劍士。

    葛老坐在椅子上，挺直腰板，右手扶直麥克風，微微的拍了兩下。“各位，很榮幸你們能夠坐在問天閣裏，也很榮幸你們能夠親曆這一次閉門會議。這不是一次國際例行會議，所以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在座的來賓都是各個國家的佼佼者，在此就不一一介紹。我直接切入主題……”

    嗡~嗡~話筒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鳴。

    轟隆……窗外一個悶雷，在寂靜的會場上顯得格外響亮。

    葛老抬起頭透過四周的窗子瞅了瞅陰霾的天空，伸手從隔壁扯過另一個話筒說：“看來要變天了！”。

    轟隆隆，雷聲越來越大，一陣狂風從四個入口灌進來，吹散桌子上一疊文件，飄飄灑灑亂作一團。幾個特警逐一關閉了大門，就在將要關閉最後一扇側門的時候，譚劍士坐在輪椅上，出現在門口。

    “老白，譚局怎麽坐輪椅了，之前在天文台還生龍活虎的，看來最近發生不少事情。”林邊圓嘴巴湊到白歌耳旁，輕聲問道。

    白歌隻是點點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緩緩被推到台前的譚局身上。

    譚局坐著輪椅，身後跟著一名護士，一直將他推到中央圓桌的位子上，那護士挪開木椅，將輪椅推到桌旁。譚局蒼老了許多，原本硬朗剛毅的氣場也折損不少，烏黑的發絲在短短的幾日白掉不少。眼睛四周微微印出一個黑眼圈，兩眼微微眯起，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神彩。

    護士將麵前的話筒挪到麵前的桌角上，調整好角度，又退回到身後。

    “各位！咳咳咳……”譚局扭過頭，想要發表自己的觀點，卻又不得不扭過頭低咳幾聲。

    窗外電閃雷鳴，隔著厚厚一層玻璃，也能感知到響雷時候微微顫動的空氣。一股卷著煙塵的狂風吹過窗外，緊隨其後便是風雨交加，大雨滴劈劈啪啪的打在窗子上。

    譚局調理好氣息，伸手將話筒拿在手裏，示意讓護士把輪椅推到講台旁。

    “我們人類碰上麻煩了……”會場一片騷動，與會的各國代表交頭接耳。

    “小譚啊，你講詳細一些。今天在座的各位，是一起來想辦法的，麵前那個密封文件夾裏有一份保密協議。請離開會場前簽掉它。”葛老忽然發言。

    譚局點點頭，顫巍巍的舉起話筒：“人類並不孤獨，至少在人類還沒有誕生的時候，就有另一種文明造訪過地球，並在這個星球留下了‘到此一遊’。”

    場下又是一片嘩然，盡管白歌想象過無數種外星人的場麵，可怎麽也猜不到自己竟然就站在這場風暴的最中心。

    “1982年7月8日，羅布泊深處的金字塔第一次被啟動，地外文明埋藏在地球的信號機第一次被激活。一種崇尚藍色海洋的文明自此被發覺。

    1983年11月21日，海都紅洞基地，研究員魯中天第一次仿製成功，地外文明的信號再次被激活。同年，魯中天犧牲，帶走了已知的所有秘密。

    1985年4月16日，研究員王玉英將破解的文字解碼寫在紅洞基地第二醫院的牆壁上，卻未被重視，於4月21日自縊於病房，解碼成功的信號就此失傳。

    1996年12月30日，研究辛紫依通過量子通信接收到一組地外文明的藍色符文編碼，至此拉開了紅洞基地轉製藍茉莉工程的序幕。

    2001年1月17日，藍茉莉基地遇襲，四位頂尖科學家悉數犧牲。藍色符文編碼破譯工作陷入僵局。

    2008年9月1日，海都醫學院體察科會議室，國安局控製了現場21人，將生物電磁場變化的研究結論封鎖。發現研究員白歌、蘇心、下宇、林邊圓。”譚局一字一句的讀出這一組時間記錄，直到點出白歌的名字才略有停頓，將目光投向坐在最後一排的白歌。

    前排的參會者紛紛轉過頭來，看著這個麵龐俊秀的年輕人。會場再次嘈雜起來，三三兩兩討論著被封鎖的消息是什麽。

    葛老拿起桌前的話筒，清了清嗓子：“人類的壽命在縮減，根據目前掌握的研究成果，像白歌這一代年輕人，壽命極限不會超過40歲。而且，下一代人會更短，也許有朝一日，我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還不及家裏的寵物。”葛老關掉話筒，背靠著椅子沒再多說什麽。

    會場就像煮開的沸水，激烈的辯論就像沸騰的水泡。白歌、蘇心、林邊圓三人卻一言不發，他們感興趣的恐怕隻有譚局手裏掌握的更深層的信息。

    “這難道就是你們要公開的結論，讓我們大老遠跑過來！”一個坐在第二排的美國人站起身，大聲喊道。“我國早已掌握了這個信息，你們中國人太喜歡炒冷飯了。”

    會場一陣哄笑，以美國代表團為首的西方集團總是會投來異樣的眼光。

    譚局不慌不忙，一手扶在演講台上，強撐著身體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身旁的護士想要攙扶，卻被他擋了回去。“希望美國來的同誌，聽完後邊的話，還有心情坐下來享受我們擅長的‘冷飯’。”

    “恐怕末日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久遠，比自然環境改變更可怕的，是即將出現的‘收割者’！”譚局特意將最後三個字拉長重重讀出。

    會場一反常態，沒有了之前的議論，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等著譚劍士。白歌也沒有想到僵持六年沒有突破的藍茉莉工程，竟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破解出如此重大的玄機。

    葛老雖以猜到幾分，卻還是被譚劍士這赤裸裸的三個字驚出一身冷汗。

    譚局刻意停頓片刻，突然抿了抿嘴，語氣輕鬆許多。“我給在座的各位的各位講一個故事：在西北沙漠深處，有這樣一隻遊牧民族，他們擅長飼養駱駝，千百年來過著悠哉逍遙的日子。沙漠離不開兩種東西，一個是水，另外一個就是沙漠駱駝，而這隻民族，幾乎為整個沙漠周邊生活的各個種族提供巨量的沙駝。他們的畜牧方式成為爭相學習的對象，可無論怎麽模仿，都達不到他們如此高產的奇效。原來，這隻族人崇尚自然，敬畏沙漠，他們利用生物求生的本能與自身的繁衍規律來擴展牧群。在其他民族忙於豢養時，他們則把幾隻駱駝放生在沙漠裏，讓他們自行繁衍生息。

    直到有一天，這群駱駝適應了環境，有了自己的野生領地，決選出首領，他們的種群便開始迅速擴張，3隻變成6隻，6隻變成12隻，種群以極快的速度繁衍，他們共同遊弋在沙漠深處，群體的力量讓他們能夠共同抵禦沙漠狼。

    故事的關鍵來了，牧民是如何知道自己放出去的駝群已經壯大，又是如何收回這些已經野化了的駱駝？那就是“鹽”。原來，這些種駝從小就養成了食鹽的習慣，再將預備好的大量食鹽做成鹽餅，混雜著碎石堆成鹽塔。沙漠的核心區分布著數座鹽塔，駝群數量越多，活動範圍越大，鹽塔被啃噬倒塌的速度就越快，牧民隻要通過辨識石塔，就可分辨駝群的數量、密度以及活動範圍。直到駝群成熟，牧民前來‘收割’。

    我的故事講完了。”

    會場依然安靜，隻是窗外的雷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轟隆隆的雷聲喚不醒人們沉重的思緒。

    白歌回想起魯中天的故事，想起沙漠深處那座泛著幽幽藍光的石塔，好似明白了什麽。

    譚劍士慢慢鬆開扶在講台上的右手，兩腳吃力的站在原地，微微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我們就是那群駱駝。而放養我們的牧民，正是到了收獲的季節，磨刀霍霍向地球……”

    白歌坐在最後一排，盡管離譚局距離最遠，但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滴淚水沿著下顎滑落到地板上。

    “no，impossible！no……”剛剛站起身的那個美國代表員連連搖頭。“不可能，52區研究地外文明60年，掌握的情報不可能比你們少，至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有高等文明有侵略意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