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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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萍對女兒表示很抱歉,因為第二天孩子就要中考了,可銀行來了緊急任務,她今晚必須得加班。
於青忙表示沒事沒事,雖然她爸今晚和老同學聚會,也不在家,但她表示家裏沒人更清淨,正好方便溫書。
方萍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抱歉也很溫柔:“明天就考試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抱佛腳。青青啊,今晚就別看書了,準考證2B鉛筆削筆刀草稿紙什麽的都檢查一遍書包裏放好,早點上床休息。我呢,隻要忙完了,也盡量早點回家。還有,預告今晚上會有大暴雨,你在家一定要關好門窗。”
於青抬頭看了看天空,悶熱了一整個白天,一直憋到此刻傍晚時分,在空氣中凝滯了一天的樹葉終於微微起了晃動,頭頂大片大片的鉛雲壓頂,好像一個偌大的鐵鍋要罩下來,落去眼裏,頗有股風雨欲來的肅殺氣。
於青向小賣部的老板道了謝,她家沒電話,所以若在外的人有要緊的事,一般會打這個離家幾步之遙小賣部的公用電話,麻煩老板幫捎個話或叫一聲家裏人。
於青每次接完電話都會從小賣部買點東西,也等於是謝謝人家。這回正好父母都不在家,她就買了包方便麵,準備回家簡單吃點。
眼看就要下大雨,小賣部老板忙著收拾擺在屋外的小攤,於青幫手了幾把。
老板趙大爺叮囑她:“於青啊,趕緊回家,把門啊窗啊都關嚴實嘍,也別看電視,我瞧這天色啊,怕是要來場大的,要打大雷的!”
於青回家依言把門窗都檢查了一遍,插銷都插好,把方萍養的幾隻雞趕進雞窩拿磚頭擋好雞窩門,院子裏種的那棵已經坐果的石榴樹也用塑料布給遮起來,麻繩綁好。
確定都沒問題了,便把方便麵煮了,又窩了一個荷包蛋半隻香腸,算是給明天參加中考的自己補充補充營養。吃完飯她把碗刷了,突然就惦記起花花來。
據巷口的李奶奶說,花花最近肚子鼓奶頭漲,走路愛夾尾巴,動輒還愛刨個坑叼個草啥的,怕是肚子裏有小狗了。
於青不知道花花啥時候失得身,畢竟她怎麽看花花才是隻半大狗,居然也要做媽了。
小狗的爹尚不知是誰,總之老愛在附近溜達的幾隻家狗是跑不了的。
花花做了準媽媽,於青其實有點不高興,就花花那主人,有跟沒有一樣,小狗生下來還不知命運會如何。花花的性子最近也格外膽小,見人都是躲著走,生怕哪個皮孩子拿石頭砸它。
不過於青不高興歸不高興,平時裏還是更多照顧它一些,例如早上她會偷偷勻出自己早餐裏的煮雞蛋,她吃蛋清,把蛋黃偷偷藏手絹裏,上學的時候正好去喂花花。她還給花花準備了一個紙箱子,裏麵鋪上了自家用舊的小褥子,放去旅館的門頭下,好讓花花晚上守門的時候不用趴在涼涼的石頭地上。
方萍並不讚成她這麽做,說花花是人家的狗,你這麽費心,其實討不到好,反倒要被嫌棄的。
那家主人果不其然的嫌於青放的這個箱子臭,說放在旅館門口影響他家生意。
於青氣的有一比,他家這個開在小巷子裏的小破旅館,便是有客人也多是些賣肉的營生以及野鴛鴦們,這些人哪會關注一個紙箱子,他們在意的,無非是狗見人要叫,怕引來更多注目罷了。
這眼看要下大雨,也不知道花花今天吃飯了沒有?
於青這兩天放假都窩在家裏溫書,有兩天沒見著花花了。這麽想著,她去廚房翻出塊大餅,拿熱水泡了,又澆上點方萍一早備好的準備拿來炒菜的炒肉絲和肉汁,想了想,又挖了塊豬油進去攪拌了攪拌,色香味俱美的一大搪瓷碗,端著就出了門。
還沒拐過彎,耳邊就傳來幾聲“爭爭爭”的慘叫聲。
於青一愣,忙緊走了幾步,就見花花的主人在自家旅店的燈箱下罵罵咧咧,抬腳一腳腳往牆角踹,仔細一看,花花夾著尾巴目露驚恐掙命樣的正往牆根裏縮,一腳落去它後腰處,頓時發出一聲悲鳴。
於青把碗往地上一撂,幾步上前將那人當胸狠狠一推:“你幹嘛踢它!!!!”
花花主人沒提防突然躥出個人,本來抬著一隻腳揣的正來勁,於青這一把推的他一個趔趄,要不是扶了身後的門框,說不定就能仰天摔個大跟頭。
花花的主人認得於青,這小姑娘就住在這條胡同裏,天天沒事就來逗狗,看在她也喂狗的份上,他向來還睜隻眼閉隻眼,現下卻被推的火大,要不是看她是個小姑娘,他都要蹦起來揍人了!
“我的狗!我就是踢死了也是我的事,正好煮了吃肉!你一個小丫頭家家的,閑事管的忒多了吧?”
於青毫不相讓:“你的狗怎麽啦!有你這樣養狗的嗎!你除了踢它打它你還會幹嘛?我告訴你,你這是虐待動物!!”
那人眨了兩下眼睛,好像被逗樂了:“哎吆吆,還虐待動物……小姑娘上學念的書不少啊。我今兒還真要打死它,你倒是去法院告我去呀!”
“你——”
於青氣的咬牙,中國國情就是如此,別說是這年頭,便是20年後,小動物保護法也還隻存在於網絡網民的徒勞呼籲中。
她也不準備和這種人多費口舌,張開雙臂攔在他跟前,回頭跺了一下腳:“花花,跑啊!”
花花被揣狠了,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嗓子眼裏不住爭爭直叫喚,直到於青又狠跺了下腳,它才反應過來,夾著尾巴貼著牆根一溜煙的跑遠了。
那人倒也不追,拍了拍手:“我家的狗我知道,待會還得回來看門。小姑娘,我看在你家大人麵子上不跟你計較,行行好,別有事沒事來盡摻和別人家的事兒。要不呢,你就回家給你爹媽說,拿500塊出來,我就把這狗賣給你,你自己抱回家想怎麽疼怎麽疼,咋樣?”
於青掉頭就走,隻當沒聽見。
500塊,這年頭一個工人的工資才400塊,擺明就是來訛人的。
於青之前不是沒想過把花花要過來,可他們才剛在城裏落腳,父母工作忙,早出晚歸,她也被功課壓的暈頭轉腦,實在沒精力再養隻狗。況且還是500元這樣的“巨款”——花花這樣的小家狗,花鳥市場上20元就能買一隻,她不會不懂事到跟父母要求買下花花來。
花花的主人在她身後吐了口吐沫,嘿笑:“現在不要啦?你不要,有人要。”
於青回到家,擰亮台燈做卷子。
卷子才做到一小半,外麵風漸起,她打開門探頭看了看,風儼然大了起來,罩在石榴樹上的塑料布掀開了一個大口子,窗子也被哐哐刮的震動不已。
還不到七點鍾,往常這時候天還亮著,今個卻是灰黑色的厚雲儼然就壓在屋頂邊上。於青把塑料布重新拿繩子綁緊,出門去看花花有沒有回來。
按照以往的經驗,不管花花怎麽挨打,它逃開一會後總會再回到家門口來。於青一直走到拐角處,估計是因為要來大暴雨,花花家的小旅館直接關門歇業了,廣告燈箱也熄了燈。綠漆門關的很緊,門簷下的水泥地上沒有花花。
於青繞著旅館門口繞了兩圈,沒找見花花,她又拐去經常去給花花撿骨頭的小飯館看了看,同樣的,小飯館也沒在營業,歇業很早。
小夥計正從後門走出來,瞧見於青,跟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天:“廣播裏說了,晚上會是場大暴雨,咱們這片電壓不穩,待會雨下起來可能會停電,所以今個晚上不開工。你又來找骨頭?別找了,今天沒有,趕快回家吧!”
於青心神不寧的回了家,繼續做那張未做完的卷子。她家住的是平房,窗子門都是木結構的,窗逢裏風颼颼的灌進來,玻璃在窗框中被砸的噗噗震響,到最後響的簡直都有些恐怖。
於青放下筆,這時候外麵的天完全黑了,樹動枝搖,雨點也許下一秒就落下。
她攥了把傘,套了件長袖外套,再一次推開了家門。
雨還沒下,但風刮的太恐怖了,在某個角落能呼嘯成尖銳的哨音。
於青一手攥著手電筒,一手攥著傘,手電筒的光束似乎都被風吹的發抖,顫巍巍的在小旅館門口的水泥地上搜尋。
“花花!花花!”
沒有,沒有花花。
狗都忠心,花花尤甚。
有一回它被它那惡棍主人打傷了眼睛,腫成了一個小饅頭,可它躲躲藏藏,一到天黑還是會準時回來小旅館門口看家。
於青一直都吐槽花花是隻笨蛋狗,愚忠的典範。
如果不是出了什麽意外,它不會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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