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烤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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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青姥家的院兒在她家北邊,穿過一條斜斜的小道,走個三分鍾就能到。

    院和房子都是新修葺的,所以看上去很規整,院子很大,比於青家小院得大個三倍不止。

    院子裏種了兩棵棗樹,兩棵玉蘭,一株石榴,還有一棵生的最是粗壯,於青不認識,據姥爺說是華榛,都是先前就有的,重修院子的時候都保留了下來。

    好季節的時候整個院兒華蓋如蔭的,很是愜意,但在這種刮著西北風的冬夜,殘葉掛在高大的樹枝上嘩嘩作響,整個院兒一排屋又黑咕隆咚的一點亮光都木有,於青開始慶幸身邊還好有個人陪著。

    否則,光她自個,還真是怪嚇人的。

    她先拿鑰匙進了屋,拉開門廊的燈,有了亮,挨個檢查了一遍前後窗戶;耳屋的房門也給重新關好,免得進耗子。

    身邊杵著個現成的勞力,所以她隻需要吩咐就好了,他手長胳膊長的,力氣又大,一切都弄得嚴嚴實實。

    門窗檢查好,於青又去後麵的廚房檢查煤氣罐和爐子。

    這個年代的北方家庭,一般住平房的,沒有集體供暖的,特別在冬天,煤氣罐煤氣灶和爐子都是共用的。

    煤氣罐煤氣灶可以四季使用,而點爐子主要是用於冬季室內暖氣片的供暖,這種俗稱“土暖”,自己燒,效果不及集體供暖,但爐子好炭火旺也能挺暖和。

    於青拿火鉤子拉開火蓋,發現姥姥臨走前拿煤渣悶住了火,這窩了一個白天,這點火星終於慢慢燒了上來。

    她正準備再拿煤渣給悶住,小池在爐子邊蹲了下來,雙手攏在火蓋上搓了搓手,抬頭跟她說:“好暖和。”

    他們方才在院裏頂著大冷風檢查門窗,臉都被刮疼了,此刻圍在爐子旁,感覺渾身都舒坦了不少。

    因為姥爺肺不好,怕煙,姥家的爐子是放在廚房後的一個小偏房裏,很小,就放了這麽一個爐子,另外還有些雜物。

    空間小,所以格外暖和,小池就坐了爐子旁一個小馬紮,他腿長,雙腿抱膝坐在那裏居然有一種幼兒園小朋友的乖乖感,於青瞧著心裏就忍不住磕了一下,一晚上的不自在和不知所謂的尷尬突然就煙消雲散了,而且他今天幹活這麽給力,忍不住就想犒勞他一下。

    她搖著手指頭,精神振奮:“等著。”

    再然後,她跑去外間的廚房,悉悉索索一陣,等人再回來,懷裏抱著一摞粉皮……

    小池:……

    他目光疑惑,估計不知道她大晚上的拿這種硬邦邦的像塑料樣的澱粉類物質是要幹嘛。

    於青不理他,也不忙著解惑,把一摞粉皮放去爐子旁的小籮筐裏,拿火鉤子把底下燒紅的碳給盡數翻上來。

    “幹嘛呀?”他忍不住問。

    於青還是不理他,隻捏了一張粉皮,哢吧掰成兩半,放去爐子上烤。

    不多時,一種特殊的屬於澱粉的焦香味飄散開來,爐子上的粉皮啪啪直響,本來透明的堅硬的質地開始慢慢膨脹,一陣劈裏啪啦過後,樣子全變了——渾身白白的、疙疙瘩瘩的,質地從堅硬變的蓬鬆綿密。

    於青將這已變身完畢的粉皮遞給他:“讓你嚐個鮮。”

    小池接過來,往嘴裏一咬,哢嚓哢嚓,就像剛出鍋的炸蝦片一般,滿口酥脆。

    “好吃。”

    於青露出一種“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繼續埋頭烤下一張。

    她邊靈活的翻動粉皮,使其受熱均勻,邊對他說:“以前在廠裏住的時候,我們廠子四六不靠的,就一個門市部,下班比我媽還早!冬天的晚上又格外長,我和和平做完作業,嘴巴閑得慌,又找不到零食,就烤這個吃。”

    她掰了一片塞自己嘴裏,咬的嘎嘣嘎嘣的:“特別好吃,不過得現烤現吃,稍微一放涼就會變硬,啃不動了。有時候大人們不在家,我和和平一烤能烤十幾張!為這個還被我媽罵過,說我是個敗家的。”

    她揚了揚手裏的粉皮:“畢竟這麽一大張要是做菜的話,能煮一大碗,夠全家吃的。可這麽烤來吃,兩口就沒了,還不管飽,隻能當個零食,是挺敗家的。”

    女孩子的麵孔被爐火映的紅撲撲的,眉目娟秀,眸子閃著爐火,兩頰格外紅,就像幼兒園六一表演節目塗的那種大紅的胭脂餅,麵容如此年輕美好,眼神卻沉靜,甚至還帶一點滄桑,有一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遙遠的感覺。

    她的確有給他這樣的感覺:有時候看上去張牙舞爪,有時候又足夠勇敢無畏,有時候像一個久經沙場的妖豔“賤貨”,卻又更多時候袒露出“單蠢無知”的另一麵。

    就像,他明明能感知到她內心的強大,卻總會被她一時的軟弱眼神給一舉擊潰。

    一顆心沉下去又浮起,他去接她手中的粉皮,指尖碰到她熱乎乎的指尖:“我來吧。”

    爐火紅旺,狹小的空間裏,兩個人俱圍坐在火爐旁,空氣中劈裏啪啦聲不斷,烤粉皮這種沒什麽技術含量的活計,小池很快就上手了——他胳膊長,手指長,翻麵格外靈活。

    他手下邊翻動著,邊跟她說:“你別擔心,期末考你肯定沒問題的。”

    於青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起了這個,想來是看她白天那個用功的勁頭心有感喟,所以來安慰她吧。

    說實話,如果還是一如當初隻有墊底的份兒,她反倒沒這麽在意,反正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可怕得就是這種自己明明進步了,卻也知道別人也在進步,有一種唯恐被拉下,或者又會打回原點的恐慌。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自己被自己寄予希望的時候,就未免有點戰戰兢兢患得患失了。

    因為,她心裏沒數。

    上輩子她念的是文科,這輩子才開始念理科,從頭再來是如此艱巨,真的很難。

    雖然她也真的有努力過,但依舊真的很難。

    少年注視著爐火:“你沒發現嗎,你現在做題獨立多了,以前你一碰到不懂的就害怕,就想找人問來問去。現在你開始思考了,用自己熟悉也最習慣的方式,雖然過程吧,還有點磕磕絆絆,結果也許也並不盡如人意,但這是一個好現象。”

    他扭過頭看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和方法,在多做多練的基礎上,懂的思考,不再迷信答案和權威,於大青——”

    他突然學著許友鬆習慣的叫法叫她的名字,露出微笑:“你其實挺不錯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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