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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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青沉沉睡了一覺,沉到完全沒有夢。

    她以為最起碼在夢裏能見到他,可是沒有。

    等到她醒來後,深度懷疑許友鬆在最後遞給她的那杯熱牛奶裏,放了安眠成分的藥物。

    可是長長一覺後,她的確清醒多了。

    許友鬆合衣坐在床頭,手心裏還握著她一隻手,聽到動靜,很快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

    他嗓音有點喑啞,“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於青搖搖頭,不動聲色的從他掌心裏抽出自己的手,翻身起床——臥室裏扔的到處是她的衣物,大大的旅行箱還敞著大口堆放在角落。

    她彎腰整理,然後去洗漱間洗漱,許友鬆一直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打轉——他也明顯憔悴了,眼睛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向來打理整理的發型此刻也亂蓬蓬的沒了形狀。

    於青邊刷牙邊從盥洗池的鏡子裏打量他,話說這些日子以來,她好像這才第一次正正經經的看他是什麽樣子——話說他27了吧?還是26?

    她忘記了。

    他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了,明明年紀比小池還要小一點,不過小池如果此刻在他跟前,一定被對比的像個生澀的毛頭小子。

    隻是此刻這個成熟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慌張,一直守在門口看她刷的一嘴白色泡沫。

    “於青……”

    “嗯?”她拿毛巾擦拭去嘴角的牙膏沫。

    估計是她這幅冷靜模樣叫人心裏有點毛毛的,他舔了舔幹涸的唇,問:“你……要做什麽?”

    於青開始洗臉梳頭:“我的簽證到期了,今天得去重新申請續簽。還得聯係下美國的孟師姐,或者江河鳴……”

    她停下梳頭的手臂,思索了一下,“我想能最快的時間拿到簽證,班長你有什麽辦法嗎?我不想等太久,走一般程序的話太慢了,需要一個月。即便加急也得一周,我不想讓小池等這麽久。”

    往下她正要往臉上塗洗麵奶,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如果我說,他不想讓你見他呢?”

    她狠狠掙脫出了手臂:“他不想,由不得他!”

    男人胸口起伏,深深看了她,她亦毫不示弱的抬頭迎上去,旋即被一把拽出了洗手間,拖去了客廳。

    對方把她按坐在沙發上,有些語無倫次:“你好好呆在家裏,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不,不行,”

    他突然問,“桑姨呢?就你們家那個……鍾點工?”

    “桑姨前年抱了孫子,早就不做了。”

    “……”

    他頓了頓,突然在她麵前蹲下來,抓住她兩條手臂,雙目焦灼,“於青,我求你,你好好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我很快回來,我一定很快回來。不管你想做什麽,請一定等我回來,好不好?”

    她並不在乎他去做什麽,隻是很機械的問:“你要去做什麽?”

    “……”

    對方一時卻啞口無言。

    “你什麽時候回來?”

    “需要幾個小時。”

    於青並不固執:“好,我等你回來。”

    幾個小時而已,她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裏給孟師姐和江河鳴寫郵件。

    她要去美國,怕是還得需要麻煩到他們。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對她實在不夠放心,許友鬆還是在家裏盤桓了一陣子,硬是看她把早飯一口口吃完,才離開。

    他前腳剛出門她就打開了電腦,她記得那座山頂療養院的地址,也記得療養院的名字,想要從網上查找,輕而易舉。

    許友鬆回來的時候,悄聲無息——於青本來正專心致誌的從網上查資料,突覺腦後一陣清涼的風,吹到她的後頸間,很涼,令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一寸寸的回過頭去,就見許友鬆站在客廳中央,手裏好像捧著件什麽東西。

    她突然站了起來。

    他手裏捧的東西方方正正的,蒙著藍色的絲絨布,好像是個盒子。

    於青覺得口中很幹,幹的想去喝水,卻雙腿像釘在地板上,絲毫都挪動不了。

    她視線釘在他的手上,一時間內心倉皇到恐懼,卻又強自鎮靜:“那是什麽?”

    他沒回答。

    她亦釘在那裏,艱難的抻了抻嗓子,又問了一遍:“你拿的,是什麽?”

    男人動了動嘴唇:“於青……”

    他低下頭去,“其實,早在半個多月前,lee就已經通過國際快遞寄了回來……。石姨的我已經托人帶回了省城,這個是——”

    “你說的什麽呀?”

    於青突然匆匆出聲打斷了他,急竄竄的轉身,又重新坐去了電腦屏幕前,自言自語,“我現在很忙,我還有很多郵件要發。續簽的申請資料我還沒填完……”

    她不停的念叨,“我很忙,我很忙的。別打擾我,別打擾我。”

    電腦屏幕似乎是花的,鼠標似乎也壞掉了,滿屏幕的亂竄,她拿著鼠標用力在桌麵上磕了幾下,心裏想著明天一定要去換個新的。

    許友鬆走到她身後:“於青,你不需要再去美國了。”

    她固執著不肯回頭,從脖子到肩膀都僵成了一條直線,似乎她是遠在神話傳說中那個被丈夫叮嚀著不能回頭的妻子,然後一旦回頭,就會萬劫不複,變成一尊恒久萬古的石像。

    可終究,她還是敗下陣來,慢慢起身,轉過身去。

    許友鬆站在她身後,手裏依舊捧著那個叫她從心底裏害怕的東西,縱然藍色絲絨在光線下是那麽柔順光滑,閃著詭異的偏光。

    她的後腰抵住了桌角,一時間很怯,手心裏全是汗,似是祈求,連腿彎都忍不住彎下去,怎麽都站不直:“班長……”

    她想求他離開,把這個東西拿走……

    可男人沉默著巋然不動,許久,揭開了藍色的絲絨布,下麵是一方雕刻著花邊描著金邊的紅木盒:“小池就在這裏,這……是他的骨灰。”

    於青眨巴了眨巴眼睛,她好像突然失聰了,隻看得到對方嘴唇一張一合,卻根本聽不到聲響。

    她甚至都笑了:“你說什麽呀?大點聲,我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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