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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越來越沉，沉得幾乎所有人都睡去。
    寢殿內，皇後已在不知不覺中睡去，再無其他動靜。
    時機就這麽到了。趙褆快步溜到寢殿門口處，撇了眼四下，無人注意他。
    輕推房門，門裂開道縫隙，他快步閃身入了殿內，重新合上房門，方才長呼一口氣。
    一顆心緊張地，不安地，略帶著些許焦躁地亂跳著。他一步步地，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向著皇後床榻行去。
    一股森寒之氣，侵入皇後的夢中。她身子本能地一顫，猛地睜開眼，警惕且驚恐地向一側望去。
    在她床榻邊，立著一人影。她又是一驚。
    瞧清人影是她兒趙褆時，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卻在這時，她猛然意識趙褆深夜怎會出現在她屋內，且神情異樣時，她身子又是微微一顫。如上了繡的鐵具，她僵硬地抬頭，看見的卻是趙褆褪去平日溫和良善的麵孔，展露出一副陰森森，似狩獵中的野獸的神情與目光。
    此刻的趙褆，是她從未見過的，也是極為陰森可怕的。
    “哎！”一聲低低驚呼，皇後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故作鎮定地問道，“褆……褆兒，你這麽晚，可……可是有事？”她的聲音都在打著顫兒。
    趙褆陰笑著向床榻又靠近些許，陰測測地問道：“母後，您明日一早，是要去與父皇談論何事？”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後。
    什麽？皇後愣住。
    這趙褆是如何得知她明日一早要去尋皇上。莫非，他知曉了什麽……
    思了思，皇後尋了個合適的由頭，搪塞道：“隻是談五皇子要成婚的大事，我作為皇後，應該送什麽禮？”
    許是趙褆此刻神情太過嚇人，許是太過心虛，皇後不敢與之對視。
    趙褆一個不穩，跌坐在床榻上，眼眶忽地紅了，泛起了淚花，絕望道。
    “母後，您別騙我了，您一定是要和父皇說我的身世吧！？”
    他仍在直直地看著皇後。
    瞅見皇後又是一驚，滿心滿眼都是疑問，驚慌與無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靠，聲音裏都是驚懼。
    “褆兒，你……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趙褆忽地笑了，淚從眼角滑落，目望遠方，悲傷道：“那年，是母後從柳侍郎家把我抱到宮中。我本該姓柳的，柳侍郎才是我爹，對不？”
    對上趙褆熾熱的目光，皇後雖有些許不忍心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
    哀歎一聲，她重重地點下頭，伸手欲替趙褆擦去臉上的淚，卻被趙褆一側臉躲開。她欲握住趙褆的手，趙褆不留痕跡地拿開，她抓了空。
    趙褆忍不住問：“那母後明……”話至唇邊卻道不出。
    “褆兒。”皇後輕喚了聲，聲音盡量放柔，放緩，“褆兒，你既已知曉，我也就不瞞你。我正打算明早與皇上坦白此事。”
    “那我怎麽辦？”趙褆指著自己問皇後，忽地，湊近皇後逼問，“那我怎麽辦？我還能當皇子嗎？”
    能嗎？那是妄想。
    望著趙褆淚流滿麵的模樣，皇後自是十分心疼的，可她又能如何呢？張了張嘴，她不知如何言語，又默默合上了唇。
    嗬嗬！
    隻見，趙褆哭著哭著就笑了，伸出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放至皇後麵前，近乎咬牙切齒地憤然訴說。
    “我受了這麽多苦，到頭來，我還成了逆賊之子？”
    “不，不！”皇後慌忙搖頭，囔囔道，“你怎會是逆賊之子，你是我的兒呀，我養育了多年的兒，怎……”，
    若真拿他作皇後的兒，皇後又怎麽能忍心拆穿他的身份，任由他從天堂墮入地獄？
    想著想著，趙褆隻覺十分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忽地，他神情一凜收住笑，直勾勾地盯著皇後，眼眸裏折射出森冷的，充滿殺意的目光，麵目逐漸呈猙獰狀。
    驚得皇後連連後退，趙褆上前一把抓住皇後，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似受傷的野獸，低低吼。
    “不，我是大皇子，我還要當太子，我要當聖上！這天下都是本皇子的，本皇子才不要當逆賊之子！！！”
    “嗯，我知曉，我知曉。”皇後反握住趙褆的手，柔聲安慰，“褆兒，你定是累了，我喚人來帶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好不？”
    “來……”
    “不！”
    皇後與趙褆近乎同時出聲。
    一把撲倒皇後，趙褆順勢雙手死死扼住皇後脖頸處，力道逐漸縮緊，再縮緊。而他的腦海裏，隻回蕩一念頭，便是不讓皇後喊人來。
    一陣窒息感撲麵而來，皇後隻覺呼吸越發困難，臉色迅速變得得通紅，由紅逐漸向青紫方向衍變，且吐不出一字。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掙紮著，她欲掰開扼在她脖脖頸處的手，卻換來更大力地掐住，趙褆的雙手收得越發得緊。
    趙褆麵目越發猙獰可怖，惡狠狠且帶著一絲得意，言道：“母後，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當太子嗎？你會如願的！”他笑得十分猖狂。
    皇後的腳胡亂地踹著，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腦袋裏所有思緒逐漸變得混沌，她眼前多見與耳畔所聽越來越虛無。她已是吸不上一口氣，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得不再動彈，任由趙褆死死掐著，得意地笑著。
    見皇後不再動彈，趙褆先是一驚，猛地鬆開手，連滾帶爬地下了床，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呢喃道。
    “我殺了母後？！”
    “母後，母後！”
    行至皇後身邊，他推了推，皇後無半點反應。
    望著床上成為屍體的皇後，他忽地笑了。皇後死了，便無人揭穿他的身份，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日後可繼承大統的太子。
    不過，眼下他不能太得意。
    理了理衣冠，他掃了眼周遭，方才對著殿外驚慌地大喊：“快來人啊！有刺客！”
    聞聲，九公公帶著一眾侍衛疾步向寢殿趕來。
    寢殿大門打開，九公公與侍衛們瞧見，趙褆回頭，目光相對。他裝作滿麵驚慌與害怕地望著他們，指著一扇打開的窗戶，焦急地喊道。
    “刺客，刺客，從那……那逃了。”
    九公公急呼：“快！快！快去！”他催促著侍衛前去追。而他邊向皇後床榻邊跑去，邊焦急地問著趙褆：“娘娘她如何了？”他的目光落在皇後腫脹成醬紫色的臉上時，猛然一驚，一個不穩跌坐地上，驚愕萬分地看著躺著床上的皇後。
    耳邊是趙褆懦弱且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母後，母後，她被刺客掐死了。”他似受傷受驚的孩子般，掩麵哭泣。
    九公公呢喃著：“怎會？不會的！不會的！”他看向趙褆，心頭又是一疼，一把攬過趙褆，安慰趙褆，“殿下，節哀！”
    “母，母後，她被刺客殺了。”趙褆淚眼婆娑，帶著哭腔結結巴巴絕望道，“我再也沒有母後了，嗚嗚，我再也沒母後，無人再護我了。”
    “不，不會的。”九公公篤定道，似安撫小貓般，安撫著趙褆，“殿下無需擔憂，老奴在，定會護殿下周全。”
    “九公公。”趙褆低低喚了聲。
    望了眼一片淩亂的床榻，望著四腳八叉斜躺在床上，死狀淒涼的皇後，九公公心中是一陣的疼痛，與道不出的難受，一片哀涼。
    瞅了眼，似哭成小孩模樣的趙褆，他張口欲安慰，卻無言可慰之。
    竟不知自己在何時紅了眼，濕了眼眶，淚水悄悄然地奪眶而出，打濕衣襟，更不知何時來了許多宮人，他們忙著點燭火，忙著……
    心仍是惦念著皇後，他見趙褆情緒稍有好轉，便問道：“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床上的皇後。
    趙褆吸了吸鼻子，以哭得略帶沙啞的聲音言道：“我剛才看到一黑影從母後窗口跑出，越上了院牆跑了。我便慌忙跑進一看，就見，見母後死了。”
    九公公急急問道：“可看清黑影模樣？”
    “嗯！”趙褆重重地點頭，以衣袖擦了擦淚，言道，“我瞧著，那黑影衣著與怪俠君不見一樣。定是君不見幹的，是他殺了母後！”
    九公公問道：“你確信？”
    趙褆十分篤定：“是，就是君不見。”
    九公公沉默了。這有點奇怪呀。他想。君不見為何要殺死皇後？再看一眼皇後的屍體，九公公再也隱忍不住，哭了出來。淚眼中的他，瞥了眼同樣傷心的趙褆。卻無意發現，趙褆手背上有被抓傷的痕跡，他微蹙眉頭，下意識地向皇後手指甲望去，瞥見皇後指甲縫隙中有血絲，
    難道？！！！他隻覺心中一片駭然！
    殺皇後的不是君不見，而是……
    他不敢再往下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