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圈圈走進中醫館的時候，老爺子毫不例外的正在打盹。

    房間裏生了火爐，暖烘烘的。

    蘇圈圈推開門，走到老爺子身邊，敲敲桌子，輕聲喊著，“老爺子，老爺子？”

    老爺子睜開眼睛，看了蘇圈圈一眼，接著就皺了眉頭。他推推眼鏡，從眼鏡後邊看看蘇圈圈，接著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就去抓藥。

    “當歸、黑芝麻、糯米……”他小聲嘟囔著，一直抓了七八味藥，這才回頭用紙包了，衝蘇圈圈說道，“煎服，一天三次。”

    蘇圈圈黑了臉。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前幾次老爺子到底給她抓的是什麽藥了。

    黑芝麻、糯米、當歸……任何一味藥都是食物，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偏偏自己還認認真真的煎服。

    “老爺子，我不是來抓藥的。”蘇圈圈在對麵椅子上坐下來，“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啊？”

    老爺子手中的藥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皺了眉，抿了嘴，上上下下打量了蘇圈圈幾眼，又一言不發的坐下，閉上了眼睛。

    “老爺子，你再給我搭下脈吧，”

    “姑娘，你的脈搏我搭不了。”老爺子睜開眼睛看了蘇圈圈一眼，又緊緊閉上，“你……你自己難道還不明白嗎？”

    “老爺子，你說……”蘇圈圈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你說我是一個機器人？”

    老爺子眼睛又悠然睜開，隨後重新閉上。

    但蘇圈圈仍舊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什麽。

    真正的答案並不需要說出來。

    蘇圈圈站起身來，向著門外走去，就在走到門邊的時候，老爺子忽然開口了，他說，“姑娘，你有脈搏。”

    “嗯？”蘇圈圈回頭。

    “你是一個機器人，但跟其他的機器人有些不同。”

    “老爺子，是哪裏不同？”

    “你應該去問你的工程師。”他搖著滿是白發的腦袋，“我隻是一個中醫，中醫沒落了，我也老了，恐怕連傳承都難以傳承下去了……”

    他的臉上帶著落寞。

    說完一句話後，他又重新閉上眼睛，蘇圈圈等了片刻，老爺子卻再也不睜開眼睛。

    蘇圈圈歎一口氣。

    她拉開門走出去，隨著門外一陣微風撩起她的頭發，遠處的燈光霓虹在眼前閃爍，猶如一個個虛擬的世界。

    不不，世界是真實的，而自己是虛幻的。

    眼淚不由自主的留下來，眼淚流到嘴巴裏，一種澀澀滋味傳遍味蕾。

    走吧，走吧。

    蘇圈圈在心裏呐喊著，衝到夜色裏，漫無目標的向前走去。

    她是一個沒有家的機器人。

    她不知道製造自己的人是誰？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不知不覺，蘇圈圈走到了雲龍廣場上。

    剛剛黃昏的廣場上，燈光閃爍車水馬龍，這個京城的中心點，是所有年輕人的夢想，有著太多的青春記憶。

    無數的人為了站在這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蘇圈圈也同樣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她滿腔熱血，她從不懈怠，然而，對一個機器人來說，努力又有什麽意義呢？

    機器人，不過是人類的奴隸而已。

    她，跟那些跟在主人背後的、媚笑著的性愛機器人沒有任何不同，一樣的要靠取悅別人，一樣的沒有自己的靈魂。

    哦，不，她還有一個敵人。

    秦焰。

    在這麽想著的時候，蘇圈圈看見了自己的敵人。

    他依舊騎著那輛機車，背景是五彩斑斕的霓虹，嘴角的那抹弧度看起來愈發令人討厭。

    “蘇圈圈，你是認輸了嗎？”他的話帶著譏諷，“你不過如此。”

    蘇圈圈看著他，唇咬的生疼。

    若自己也跟他一樣是一個有著追求的人類，絕不會輸給他，但是，現在輸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於是，她將牙齒漸漸鬆開，唇瓣也就不再疼痛，說，“你贏了。”

    不然呢？

    一個機器人為什麽要去想著打敗一個人類呢？對於機器人來說，那才是失敗吧？

    何況，努力是那麽的令人心力憔悴。

    如果上天非要讓她做一個機器人，那就應該好好的做一個機器人不是嗎？

    “蘇圈圈，你是一個懦夫。”他說。

    “你說的很對。”蘇圈圈胸中的怒火一閃而逝，很快就變得心情坦然，“秦焰，你永遠贏了，我再也不會是你的對手了。”

    蘇圈圈一邊說著，一邊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走出幾步，她忽然想起什麽，不由又回過頭來，說，“秦焰，我真的很討厭你，就像我討厭現在的自己一樣，討、厭、你。”

    不錯，如果機器人也會有恨的話。

    仿佛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蘇圈圈抬起腳步，大步向前走去，就在今天，就在現在，讓她最後做一次人類。一個真正的人類。

    然後，跟這個世界訣別。

    再然後，她將是人類的機器，是人類的奴隸。

    不過，她的腳步剛剛邁出兩步，就被身後的混蛋一把抓住了，蘇圈圈猝不及防，整個人跌倒在他的懷裏，接著，一雙溫暖的唇咬上了自己的唇瓣。

    口齒生香。

    溫潤如春。

    他在吸允自己，將自己的唇蹂躪到他的唇齒之間，於此同時，一股電流瞬間擊潰了蘇圈圈的所有思想。

    她感覺到心髒裏電池的電流短路了。

    心尖上劈裏啪啦，閃爍著藍色的電火花。

    “蘇圈圈，你瘋了嗎？你不想嫁給我嗎？你贏了，我的整個人都是屬於你的……”他喃喃著，近乎囈語，“我答應別人，給你機會讓你贏，可是現在呢，這不是你的風格……”

    這個混蛋，他在說什麽？

    讓自己贏？

    呸，男人啊，就是這種口是心非的生物嗎？若是想讓自己贏，他就應該發出聲明，承認輸了，偏偏詭計多端，要是想娶自己，他就應該跪下來求婚，卻又蠻橫無理。

    蘇圈圈腦海在三秒空白之後，就再次回憶起了以前的所有。這個混蛋，他一直在欺負自己，玩弄自己，讓自己疲於奔命，讓自己沒有一時一刻心安。

    如果，這是愛，那恨是什麽？

    最最重要的是，這個秦焰，早就應該知道自己是一個機器人。

    “滾開。”蘇圈圈尖叫著，牙齒狠狠咬下去，“你這個喜歡機器人的變態，你這個玩弄別人感情的流氓……”

    一絲鹹腥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起來。

    蘇圈圈呼呼喘著粗氣，猛然將麵前的秦焰推開，她的眼中怒火升騰，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秦焰。

    片刻後，她說，“任何機器人都是一樣的。”

    “什麽？”

    “我說……”蘇圈圈提高了聲音，“任何性愛機器人的身體構造都是一樣的，你睡我，跟睡其他的機器人沒有什麽區別。”

    甩頭，走人！

    留下莫名其妙的秦焰，蘇圈圈大步流星，再不回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