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娛樂室裏，坐了好些人，首先看見的便是餘正，他今日也沒有穿長衫，一襲黑色西服，裏麵配著白色襯衣，清秀的臉上一片淡漠，看見我也沒有表現過多的神情，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餘正的身邊沒有女伴，而對麵的蘇晨帶來了琦露，琦露穿著一條香奈兒的長裙，長發盤起，妝容也很淡雅，完全不似在百樂門那般妖嬈，倒是生出幾分清純來，我對著琦露淡淡一笑，琦露回我一個媚眼，算是打招呼了，其餘的男子身邊都帶了一個妙齡少女，笑容滿臉。

    眾人見杜浩笙到來皆站起身，杜浩笙在上海市的名聲挺大的，那些人直接圍了過來問好，杜浩笙親疏有別的回應。

    一個中年男子見我，打趣的看著杜浩笙說，“杜總的女伴真漂亮，不知小姐怎麽稱呼？”

    杜浩笙看向我，我回以淡淡一笑，來這裏我就將裏麵的人物一一記住，得體的微笑掛在嘴邊，“方總，您好，我是杜總的秘書，我姓溫，很高興見到你。”

    “新來的秘書吧，”方總開心的笑眯成一條線，視線從我的身上轉向杜浩笙，“杜總的眼光真好，一個個的秘書都是絕色，這個更是妙了，原以為丁娜已是尤物，沒想到溫小姐才是壓軸大戲，才貌清絕啊！”

    杜浩笙淡淡一笑，難得一見，“方總真是會說，可一會我的秘書還是會敬酒的，一杯也不能少。”

    “哈哈，杜總真是幽默，一會不醉不歸。”

    一大群人相互寒暄，場麵倒是熱絡，杜浩笙上場，我就沒什麽事站在一邊，端著一杯雞尾酒看著杜浩笙遊刃有餘的周旋在一幹男女中，杜浩笙很高，即便是被眾人圍著也特別顯眼，一枝獨秀。

    恍恍惚惚中，我隱隱感覺到人群中有人盯著我，落在我的身上透著陰冷，我循之看去，在一處暗沉的角落裏看見了餘正的臉，光線忽暗忽明的打在他的身上，就像隻有黑與白的人，渾身充滿著陰寒，像極了地獄的勾魂。

    我下意識的拿起酒杯一口喝下，酒能壯膽，餘正的狠利，管理百樂門的一條條規矩成了我對他的印象，我還是有些怕他的。

    杜浩笙應酬完走到我的身邊，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臂彎裏，應該是時間差不多了，服務生請眾人移到包廂，門上小篆的貴人二字十分考究，我仿佛看見了下筆之人的氣魄，多看了一眼。

    包廂很大，差不多能容下三十來人，一行張寬大的圓桌透著古色古香，是梨花木造就，低調奢華。

    一邊隨侍的服務生也長得不錯，年輕，有氣質，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的旗袍更是將肌膚映襯得雪白照人，長發盤成一個發髻高束在頭，額前也沒有一點發絲，十分講究。

    服務生一一拉開座椅，親切的喊著客人的姓後麵加上老板二字，聲音清脆宛若黃麗出穀，不愧是九曲閣的管理手段，讓客人受到了較高的待遇。

    這裏的座位也十分考究，杜浩笙被安置在上方，我就在他的右邊，而左邊留出的三個空位，應該是吳老的位置，隻是為何是三個？

    菜品上桌，酒打開，已經是晚上七點，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譚洪打來的，我低著頭接起，譚洪說道，“溫秘書，告訴杜總吳老他們到了，正往包廂走。”

    我輕輕嗯一聲後便掛了電話，將頭靠近杜浩生的耳邊低語，“杜總，他們到了。”

    杜浩笙麵無表情的點點頭，接著將搭在座椅上的外套穿上，扣上紐扣站起身，對著眾人說道，“各位，我失陪片刻。”

    我跟著杜浩笙走出包廂站在門口，抬眼就見轉角走出三人，因為光線的原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走在前麵的男子身材微胖氣質不俗，當走進時，我看見那張臉時，簡直受了驚嚇，這感覺很差，差得連我平日裏不說髒話的此時也想說了。

    我艸！

    “吳老師，你總算來了，我們都等你很久了，幾年不見還是這麽任性！”杜浩笙十分熱絡的上前，握著男子的手就來了個純爺們的擁抱。

    我以為譚洪說的吳老是個老頭子，沒想到他隻是看起來比杜浩笙大一點，而且這個吳老我也見過，還有一定的淵源，且不談是緣還是孽了。

    “你小子還不是這麽調皮，我就說你肯定在，小衛說你不在，”衛英華就在吳老師的身後笑得狡黠，此時的衛英華完全沒有當初我第一次在盛唐裏見到他那般的暴戾，衛英華揚唇一笑，一抹梨渦渾開，有點小生的氣質，可我知道他這樣的男人越是斯文骨子裏就越暴力。

    吳老師看見杜浩笙身邊的我，一下，我就像被人抓了現場似的，心裏一團亂，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還關係匪淺，我真是醉了。

    我擔心杜浩笙看出我與吳老師有點什麽，便主動上前，“吳老師，您好，我是杜總的秘書，溫靜。”

    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想說出我的名字，可杜浩笙在身側，我隻能硬著頭皮，牽強的扯出一抹笑容。

    吳鍾鳴看著我，那視線透著意味深長，淡淡的說，“溫靜？”

    他的聲音拉得有些長，落在我的耳裏卻是一陣忐忑，卻又不得不回道，“是的，吳老師，我叫溫靜。”

    杜浩笙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因為我有個習慣一緊張手指就會攪在一起，眸光一陣淩厲，開口道，“你們認識？”

    我快一步回道，“怎麽會，我是第一次見到吳老師。”

    吳鍾鳴深深看了我一眼，點頭道，“我們不認識。”

    “杜總，我們還是進去吧，怎麽能讓吳老師站在外麵，包廂裏的客人也等著吳老師大駕呢。”我淡笑著說道。

    杜浩笙看了我一眼，然後跟著吳老師有說有笑的走進貴人包廂。

    吳鍾鳴是帝都某部門的一把手，看似權利不大，可手中資源優越得很。

    我走在後麵，衛英華多看了我一眼，這個時候，我低著頭是最好的結局。

    這場麵多壯觀，一下見到兩熟人，我後麵定是要在水深火熱中渡過了。

    一進門，眾人又是一陣熱鬧，吳老師的身份他們都是摸熟了的，拍馬溜須聲一陣高過一陣，那些妙齡少女口抹甜蜜喊得那個親切帶勁，吳老師倒是一片淡然，十分巧妙的說起官場太極。

    我坐在杜浩笙的右邊，低著頭，可依舊難以忽略身上的幾束視線，如坐針毯。

    “吳老師，你總算來了，西郊的規劃等你指點，”席間有人提到西郊那片土地。

    吳鍾鳴淡淡一笑，端著酒杯向杜浩笙的杯子一碰，又端著舉向眾人，“謝謝各位抬愛，這事還不是杜總不動的緣故，難道還要我逼著他快點挖第一鋤？”

    “哈哈”眾人一陣大笑，吳鍾鳴十分善於交際，四兩撥千斤運用得很是到位，看樣子就是經常參加這種飯局，圓滑得很。

    原本還有人想要繼續這個話題，杜浩笙直接端起酒杯眾人才悻悻然閉口不言。

    酒桌上，觥籌交錯，酒是催化劑也是調節劑，一來二去，杜浩笙喝了不少的酒，臉上都有些紅了，我看見他的手壓在胃上，我有點擔心，杜浩笙一杯一杯的幹，五十六度的茅台，我看著都有些害怕，靠近他的耳畔低語，“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杜浩笙微微搖頭，不動聲色，繼續端起酒豪飲。

    我是秘書，自然有替他擋酒的義務，所以在杜浩笙與一個老板碰杯後，我立刻拿過他的酒杯，一口就幹了。

    “雲總，杜總最近感冒了，身體欠佳，這杯我待他幹了，再敬你一杯，你隨意，我幹了。”

    我從杜浩笙的左邊拿起茅台酒瓶滿上，又是一口喝下。

    期間，吳鍾鳴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又倒滿一杯，對著他說道，“吳老師，我代杜總敬您，”吳鍾鳴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神情一動，我立刻喝了下去，白酒過喉火辣辣的疼，酒杯一空，其他的老板也向我走來，一個個都端著酒杯，他們接二連三的讓我喝酒，太熱情了我根本推脫不了，隻有灌進肚子，等我停下來時，眼前都有些模糊，人都看不清晰了。

    一兩的白酒杯，我大約喝了十幾杯，就算我酒量再好也承受不住。

    杜浩笙看著我，伸手將我拉在身邊坐下，小聲說道，“別喝了。”

    方總笑道，“溫小姐好酒量，不愧是女中豪傑，方才已經說了我們不醉不歸的，來，倒酒！”

    服務生上前，將我身前的坐杯滿上。

    我不想杜浩笙再喝，笑道，“沒事，杜總，我酒量好著呢，”看著杜浩笙咯咯地笑著。

    我與方總一口幹，談話間也親切了幾分，都是些有錢的老板，這種場合眾人也是很有氣度的。

    一邊的餘正見我高興，自然是不高興了，他是不會讓我好過，隻見他不緊不慢的從包裏拿出一支煙點燃，斜斜的看著我，笑道，“溫小姐的酒量可不是一般，當年可是百樂門的第一豔星，喝酒那是家常便飯。”

    豔星，眾人一聽這個名字定然是想入非非的，眾人落在我臉上的神情一下變了，剛與我碰杯的方總更是聞之變色，十分尷尬的看著我，眼神裏是鄙夷與輕薄，卻又為了挽回麵子，小聲說道，“餘總，你真會開玩笑，溫小姐的為人氣質一點也不像小姐。”

    我在百樂門天天都畫了濃妝的，所以方才吳鍾鳴看見我也隻是多看了幾眼，想必是因為我眼角的那顆淚痣與名字吧。

    被餘正這麽一說，吳鍾鳴的視線就變了，麵色一沉，看向餘正的眼神，言外之意就是確認我的身份。

    場麵一冷，眾人落在我身上的神色就像此時此刻我在百樂門裏坐台似的，名貴的衣衫也擋不住我曾經的肮髒，原本我告訴自己能夠過得像正常人，可此時此刻，我就像剝光了赤糯糯的站在眾人麵前，被評頭論足，毫無一點地位，卑微如塵埃。

    我不安的抓著裙子的一邊，琦露見我想要站起卻被蘇晨止住，隻能輕聲說道，“餘總你喝多了，溫小姐氣質高雅，定不是。”

    我感激的看了琦露一眼，可周圍的視線還是令我難堪。

    杜浩笙看著眾人，手指落在桌上點了點，黑眸充滿戾氣掃了餘正一眼看向一邊的服務生說道，“你去廚房端一碗醒酒湯來，餘總醉了，得醒醒酒！”

    餘正見杜浩笙發話，也不敢再說，隻是撇過頭看向一邊掐滅了煙。

    眾人見杜浩笙為了說話，也不再說，十分有眼色的端起酒杯又開始言歸正傳，談西郊那片土地規劃，言談間仿佛已經忘記餘正說出的話。

    我坐在座椅上，心裏難受得緊，趁著眾人高談闊論，悄悄離席，我沒有去包廂裏的洗手間，我向外麵走去。

    我離開後杜浩笙就給譚洪打了電話，跟著我。

    我沒讓他跟著，“譚助理我沒事，就是喝多了想吐，你去看看杜總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他身體有點不舒服，讓他少喝點。”

    譚洪回去，我一走進洗手間就打開冷水潑了自己一臉，洗了好幾次，我本來是可以將胃裏的酒精摳出來的，可這個時候我想醉，我不想清醒，就這樣吧，暈乎乎的，也好。

    我踮起腳坐在洗手台上，心情很低落對未來充滿了絕望，我想抽煙。

    手有些抖，我摸了幾下才從手包裏拿出一包煙，許久沒有抽了，煙都有點變形了，可我還是拿出一支點燃，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下一下的抽了起來，我抽得有點凶，故意將煙圈含在嘴裏，感受著嗆進肺裏的窒息感，一陣咳嗽，我的肺都差點咳出來，眼睛裏一片淚花，我一直咳嗽，卻還是一直不停的抽煙。

    抽完一支又點燃一支，我習慣了自虐來讓自己長教訓，明明說好不在意的可事情發生時，我還是受傷了，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我，我很難過，很受傷！

    我的耳畔隱約傳來開門聲，也懶得去看，然而就在我低著頭獨自舔舐難過時，一隻手掐住我的下顎迫使我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他滿臉陰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