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宛晴第三十二次拿起了手機，輸入管弈的電話號碼，又再一次刪除。

    不行，不能這麽說，以管弈的脾氣，她一開口就要被掛了。

    顏宛晴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現在微微淩亂，卻比之前的模樣多了一分生氣。

    在剛剛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她已經設想了十幾種開場白，卻一個一個地被否定，顏宛晴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開始矯情起來，一句話也要仔細斟酌，婉轉萬般。

    “唉！”顏宛晴泄氣地丟下手裏的手機，捂住了臉。

    要怎麽開口……

    “嘟嘟嘟——”

    安靜的辦公室，桌上的手機一陣低吟，顏宛晴一愣，拿開捂著臉的手，仔細一聽。

    聲音來自於自己的手機。

    下一秒，她的眼睛一瞬間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機正顯示著“正在接通”的字樣。

    一定是剛剛扔手機的時候無意間點到了。

    顏宛晴手忙腳亂地抓起桌子上的手機，現在掛斷還來得及嗎？

    而就在她的手指離那“掛斷”的距離還有01mm的時候，手機的擴音裏傳來一陣磁性而冰冷的聲音。

    “喂？”

    大腦一片空白，手指僵硬仿佛被凍結，整個人的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喂，我是……顏宛晴。”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實際上也隻用了那麽幾秒，顏宛晴說完就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聽著對麵傳出來的動靜，如果她是一隻兔子，那她現在的耳朵一定是豎著的。

    幾乎是連眼睛都不敢眨，顏宛晴等著對方的回應，卻等來了一聲嗤笑。

    “嗬，現在應該要叫一聲顏總經理了吧。”

    顏宛晴的呼吸一窒，仿佛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出不來又下不去，悶得心髒發疼。

    誰都可以叫她總經理，她都能坦然視之，唯獨管弈。

    這幾個字從他嘴裏出來，就不再是單純的字眼，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插中她的心髒，刀刀見血。

    “怎麽，顏總經理似乎沒什麽話對我說，難道這個電話是來敘舊的？作為曾經的生死之交？”

    又是一把帶著寒光的劍刃，穿透心髒。

    顏宛晴竟然不知道，曾經的玩笑之語竟是現在最殘忍的利器，可以讓人痛不欲生。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僅僅隻是管弈的兩句話就讓顏宛晴潰不成軍，狼狽撤退，幾度有了想掛電話的念頭。

    原以為對管弈的冷漠可以堅強麵對，可現在才知道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的“原以為”。

    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顏宛晴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聲音穩下來，而開口才知道自己根本控製不住。

    “您好，管少。”控製不住地輕顫，四個字用盡了力氣。

    對麵的人似乎一頓，好半天沒有說話，保持著緘默。

    顏宛晴的左手不自覺的握緊，指尖狠狠地插進肉裏，仿若未覺。

    開了一個頭，下麵的話似乎順暢多了。

    顏宛晴語氣加快，局促地說道：“抱歉管少，這個時候打擾您，但是實在有件事不得不打擾一下，關於顏氏和建材集團合作的項目，您……”

    “嗬。”

    顏宛晴還沒有說完，就被對麵的一聲冷笑打斷，“顏宛晴，現在才想起來求我？”

    眼中一痛，顏宛晴睫毛微斂，指尖入肉更深了幾寸。

    還沒有結束。

    “我以為你還會繼續找我爺爺，你們似乎關係不錯，這一次他沒有幫你？”

    一如既往的冰冷，和平時一般無二的語氣，可顏宛晴卻從裏麵聽出了無盡的怒意。

    果然和管雄預料的一模一樣，他厭惡她至極，而她無從反駁。

    管弈話落之後沒有再說話，而顏宛晴也沉默不語，隔著屏幕，隻能通過兩邊的呼吸聲判斷人還在。

    顏宛晴以為下一秒管弈就會掛了電話，可等了一分鍾對方已經保持著通話，和那天在星光一樣，固執地等著。

    她的眼睛開始湧起酸澀，下意識地眨眨眼睛。

    “管少，公事是公事，今天我給您打電話是想……”

    “既然你認為這是公事，那在談公事之前，我們先把私事解決了，以免公私不分。”管弈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顏宛晴清楚地聽見管弈咬重的“私事”，心再度一顫。

    “管少說的私事，是……”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顏宛晴，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欠我的東西？”

    顏宛晴腦子裏快速地閃過什麽，還沒來得及抓住，對麵的管弈已經不給她沉默的時間。

    “想談顏氏的事情，今天下午五點，星光。”

    嘟——電話掛斷。

    不需要問什麽，顏宛晴聽到五點星光的時候心裏已經明白了，聽著對話那頭傳來的忙音，她仿佛被抽空來所有力氣，癱軟在座椅上，久久不願意動彈。

    江晚抱著資料進來正想交給顏宛晴，卻一眼看見了辦公桌後沉默的她，腳步一頓。

    她呆在顏宛晴身邊不久，可也見過不少樣子的顏宛晴，可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頹廢的樣子。像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小獸，有一團黑霧籠罩在周身，排斥著所有人的靠近，獨自蜷縮在黑夜裏，靜靜地舔舐著傷口。

    “總經理……”江晚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像是怕驚嚇到顏宛晴。

    還沉浸在剛剛那通電話裏的顏宛晴一頓，想起自己還在辦公室，深吸了一口氣，連續拍打了幾下臉頰，強迫自己恢複一些精神。

    “什麽事？”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恢複到原來的沉著冷靜，仿佛剛剛江晚看到的是一個錯覺。

    “總經理，要是不舒服的話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看您……臉色不太好。”

    江晚更想說精神不太好，剛剛的顏宛晴太過陰鬱，渾身散發著類似於絕望的氣息，讓人心疼。

    顏宛晴知道剛剛自己的樣子讓江晚看見了，有些難為情，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沒事，別擔心。”

    江晚聽她這麽說了也不好再說什麽，連忙把自己手裏的文件交過去，盡量撿精煉的信息匯報，不想多讓顏宛晴費神。

    顏宛晴隻聽得見江晚一句句的匯報，腦子裏機械地接收著對麵傳達的信息，卻無法運轉處理，以至於江晚匯報完之後，連聲問了兩遍都沒有反應。

    “嗯？什麽？”顏宛晴呆愣。

    “總經理，我剛剛說後麵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有沒有需要更改的？”

    顏宛晴微微赧然，她根本沒聽進去江晚的工作匯報。

    而江晚明顯善解人意地知道，接著道：“我剛想起來還有一項沒有完善，不如我再去完善一下，稍後再匯報一次？”

    遺漏工作不是一個合格的助理，而此時顏宛晴沒有資格責備，明白江晚的善意，微微一笑。

    “謝謝，一會兒你再進來吧。”

    江晚拿回桌上的文件點點頭，隨即便離開了辦公室。

    等人走後，顏宛晴才放任自己鬆懈下來，看著牆壁上的掛鍾。

    還有五個小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