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劉宗宗來了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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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情節完全虛構,看官切勿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在一棟裏裏外外都裝修得誇張華麗的豪宅裏,歐式、美式、中式風格雜糅,這是張意蘊的家,意蘊正給靜好發微信:靜好,我有個朋友在倫敦做小留學生的監護人,她說最近有個孩子從劍橋轉學去倫敦,因為考勤和成績都不合格,又轉到了巴斯,結果還是不行,現在想辦法給他轉到牛津一所語言學校學語言,要找個放心、妥帖的住處,最好都是中國人合租的,就像你們住的那種,有個照應。你問問陳先生或者其他你認識的中國房東,看看眼下有沒有這種房子裏的空房間,需要個大一點的、舒適的房間。
兩邊有八小時時差,中國是晚上,牛津是正午。靜好恰好在家裏,看到意蘊微信消息,她去隔壁最小的房間敲門——這房間原先是大家的儲藏室,後來陳先生搬來住了進去,就成了他的房間了。她敲敲門,陳先生不知在忙什麽,窸窸窣窣一番,才開了門,靜好站在門口跟陳先生三句兩句說了這件事,陳先生很高興,說:“咱們不現成就有一個大房間空著嗎?張樹碑走了,就一直空著。我幸虧提前搬進這個小房間了。”
他讓靜好轉監護人電話給他,馬上就打電話聯係上了。
靜好之前沒進過陳先生這個小房間,大家有事情都是在飯廳和客廳聊,現在從門口看進去,陳先生房間裏,真是很窄,堵得滿滿的——一張床、一個小書桌、一個兩門的橡木衣櫃,剩下的空間幾乎走不開人了。目測那個衣櫃,都夠嗆能打開門。
靜好知道,陳先生選這個條件最差、最小的、朝東北的、隻有一個小窗戶的房間住,原因隻有一個:為了空出大房間來租給其他人,好收租金,多賺點錢。不然誰不喜歡住寬敞、整潔、透亮的大房間呀?但是,陳先生說:“我喜歡住小房間,好收拾,打掃起來也簡單,省事兒,我一個人,甜櫻也不在,我住大的用不了……”
以前當儲藏室的時候,這個房間很寬敞的,現在住人,竟然這麽擁擠,這是靜好沒有想到的。
陳先生效率高,才過了幾天,小留學生劉宗宗就搬了進來。
劉宗宗家裏請的監護人送劉宗宗來,白老師和她詢問這孩子的情況,她悄悄捂嘴告訴白老師:基本是問題少年——他家裏父母是暴發戶,開過黑煤礦、夜總會、洗浴中心,現在他父親一切“洗白白”,加盟了當地一家股份製銀行,做起金融了。盡管很有錢,宗宗父母有個心病:他倆都隻上到初中畢業,特別希望宗宗給扭轉乾坤,摘掉“暴發戶”的帽子。劉宗宗現在15歲,14歲來英國的,已經一年多,倫敦、劍橋、巴斯換了好幾個地方學語言,但他總逃課,基本不去學校,出勤率不夠,沒有一個學期的成績是合格的,再這麽下去,在英國可就待不住了,後麵的留學簽證也拿不到了。所以,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換到牛津的一所語言學校來了,但願這裏環境寧靜,你們這些住在一起的學者、留學生們也都幫幫他,讓他有些改變……
最後,監護人壓低嗓子跟白老師說:“您猜他怎麽個造法兒?這一年多,包括語言學校,還有日常開銷,已經差不多超過300萬人民幣了……”白老師隻是點頭,陳先生在一旁聽到了,心疼得直咧嘴搖頭:“在我們老家那種小城市,這就至少是兩三套大房子!”
白老師是知識分子,懂得尊重的力量。他聽了監護人的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之後在餐廳裏隻要碰見劉宗宗,就猛勁兒誇獎鼓勵他一通,說宗宗現在是個“英俊少年”,等學成回國,就是“青年才俊”、未來一定是“有國際視野的棟梁之材”。
白老師還故意當著宗宗的麵,跟陳先生說:“你沒看到克強總理前幾天開會,專門談到‘留學歸國創業’的話題了?國家現在非常重視他們這些年輕人,民族需要他們,國家需要他們!未來是他們的!”
陳先生猛一聽,一頭霧水,愣了。他見過的不爭氣的小留學生多了去了,在心裏他早把他們看扁了、看死了、看成臭不可聞的狗屎了——就是來胡亂花錢、浪費時間,轉著圈丟中國人臉的!他可一點也不能把白老師說的“遠大前程、報效祖國”和眼前劉宗宗這種孩子聯係起來,要說他太太李甜櫻嘛,那還差不多。
而劉宗宗從小被罵,被批評慣了,從來沒敢想過“民族”、“祖國”有一天會“need him”(需要他),白老師的“高大上”讚美,他也從來沒想過會和自己這樣的人有一毫一厘關係。在他父母嘴裏,他早就是個“敗家子”。
現在讓白老師說的,他一下子都跟“克強總理的講話”刮上邊兒了,內心受到很大觸動,咧著嘴呲了好一會牙,也不知道是覺得白老師說的話可笑,還是心裏真有一點高興,他眨巴眨巴眼睛,竟然跟白老師說:“白老師,我監護人幫我帶過來的泰國象米,擱在貼我名字那個櫥櫃,好大的一袋子,您煮飯的時候隨便用,我基本不做飯,是他非要給我買了帶過來。”這個劉宗宗平常可是一句話都不愛和別人說。
白老師馬上笑著說:“好,謝謝,謝謝宗宗,那我煮飯,你一起吃,不就行了嗎?”
大概就是從這天早晨起,宗宗打心底裏對白老師有了好感,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和感情,很溫暖,很柔軟,也很簡單,隻因為白老師看得上他,看重他,拿他當個有前途的好孩子。其實,誰不願意被表揚,誰不願意聽好話?
一旁陳先生卻是表情微妙,不搭腔,等劉宗宗一離開廚房,便小聲跟白老師說:“白老師,您啊,高級知識分子,象牙塔裏呆久了,太理想化了。他這種富家子兒,排著隊來這兒,就是來丟人的,有一個算一個。”
白老師說:“哎,小陳兒,什麽事情都不能太絕對化。”
陳先生說:“您是不知道,多麽丟人的事兒他們都幹得出,我見得多了!你沒聽那監護人說,他都被好幾個學校勸退了,一年300萬,給家裏造錢造成那樣!還青年才俊呢,就他這樣的,十個捆起來,也趕不上人家青年才俊的一根小腳拇趾頭粗!”
白老師趕緊搖頭,跟陳先生示意小聲。
可誰能知道,真怨不得陳先生把他看扁了,宗宗才來這裏住了一周左右,警察竟然找上門來,原來他們在牛津城中心鬧市區考利路一帶抓現行,查到一個販賣*的印巴人,供出一個中國學生幾天前買過他的*,查來查去,通過錄像和資料比對,確定是劉宗宗。警察發現他是未成年人,找上門來……
白老師很擔心,怕宗宗這次是犯了大事兒了。李若詩在廚房裏給大家解釋說,在英國,成年人吸食某些純度等級的*不犯法,但是*種植和交易都是違法的。而劉宗宗是未成年人,買*毋庸置疑是違法。
白老師著急,頭上出汗了,連說:“糟了,糟了,糟了,宗宗這孩子!”
結果是,除了因為購買*,還因為劉宗宗之前的出勤率和學習成績都不合格,移民局取消了他的留學生簽證,他一個月內要被送回國。不過這結果可比白老師擔心的“關進看守所”之類的好多了。
白老師說:“遣返就遣返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總比限製人身自由強!”
陳先生說:“我前幾天和您說什麽來著?您還不信,認為我是門縫裏看人,把他看扁了。我還真是高看他了,我都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事兒了,我以為至少也得幾個月吧!”
監護人不到十天來了兩回,上次來送人,這次來領人,進門先和白老師聊了幾句,說是來帶劉宗宗走,盡快送他回國。
宗宗的牛津語言學習之路,才這麽幾天,就稀裏糊塗畫上句號。走之前,白老師擁抱了他,不僅沒批評,還對他安慰鼓勵了一番:“宗宗,沒事兒,正好回去看看爸爸媽媽,吃點好東西,好好調整調整!”
劉宗宗有些傷感,對自己的行為也真有些後悔,其實他買*也不真吸,就是覺得好玩兒,買回來一直藏在衣櫃裏。宗宗趴在白老師肩膀上掉起了眼淚,越哭越是真傷心,白老師感覺到自己襯衣領子漸漸濕了,心裏也不大好受,卻也說不出別的話來,隻是不停地拍著劉宗宗的肩膀安慰他。
國內,山西太原的一個縣城裏,劉宗宗家的大別墅中,紅木家具、名貴的擺設、各種炫目的裝飾和最新款式的電器,樣樣東西都貴,湊在一起擺著,有點像個展廳。
宗宗父母親渾身上下穿著帶logo的名牌衣服,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就暴露出小地方暴發戶的特點,於是連他們的名牌衣服和鞋子,也一下子成了他們是暴發戶的標簽。
宗宗被從英國退回家後,父母親一直以來希望扭轉家裏暴發戶名聲的理想遭到重創,當然氣得很,一整天都是你罵我嚷、一唱一和地責備劉宗宗。劉宗宗一直關著門,不吭氣,由著他們發火,期待罵過幾天就好了。
但是光是他們罵劉宗宗,劉宗宗既不理睬也不回應,情緒似乎宣泄不出來,到了晚上,父母兩人之間終於爆發了戰爭,互相埋怨、大聲責罵、摔門砸杯子。
劉宗宗裝作沒聽到,連管不管,在屋裏玩遊戲。外麵,隨著劉宗宗媽媽的一句話:“那你說,不怨你怨誰?是誰讓他去英國上學的?”劉宗宗父親的臉皺成了極為厭煩的表情,手臂劃了一條大弧線,一個白晃晃的玩意兒朝著劉宗宗的房間門就去了。
咣的一聲暴響,嚇了劉宗宗一跳,不得不停了遊戲,他猜想自己房間的紅木門,肯定又多了一個淺淺的印子。他一點不擔心父母親因他吵架、打架互相傷著對方,或者他們把這名貴木材做的門敲壞了,他憑經驗判斷,這是爹媽破門而入的前奏,他怕他們進屋揍他,馬上悄悄起身,用屁股頂住門板,迅速輕輕地反鎖了,又試一下確定打不開,才放心地回去坐下繼續戴上大耳機玩遊戲。
門外,一隻優質的骨瓷杯子,早已粉身碎骨,滑落一地。爹媽確實已經打算破門而入,推了兩下推不動,父親擂拳砸門,裏麵沒反應,他擺足了架勢要踹門,劉宗宗媽媽上前拉住了:“你要幹什麽?他才剛回來,不知道時差是不是倒過來了,行了行了,咱們也別吵了……”
父親在門外朝裏麵喊話:“你關著門裝死啊?你有本事幹壞事兒,怎麽沒本事收拾你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有本事,你就一直關著門別出來!一步也別邁出來!出來我就打死你!”
不過畢竟是親兒子,又是好久沒在身邊,鬧騰完了,冷靜下來,爹媽又想給他個甜棗吃吃,正是周末,姐姐在家,他們讓宗宗姐姐傳話:問問他想吃什麽,一天沒吃飯……
宗宗父母哪裏曉得如何和孩子談心,如何和他交流內心感受,他們的愛和關心就是吃好飯、買東西、給錢花。他們和孩子的交流,幾乎都是在吵嚷、打罵中進行的,不光是和宗宗,包括和宗宗姐姐也是這樣,隻是女孩子懂事早,乖巧一點,膽量也小,不敢明著和他們作對。
那邊,英格蘭的牛津郡牛津城,海德裏道28號裏,陳先生窩在他的小房間裏,拿著一個計算器在琢磨:劉宗宗隻住了十來天人就走了,可是他給的租金是付了三個月的,這可真是過意不去。
劉宗宗被帶走時他不在家,他想通過監護人聯係宗宗,可打監護人電話無法接通,又發了郵件,一天了,對方也沒有回複。陳先生問了白老師和李若詩,他們也都沒有劉宗宗的其他聯係方式,微信都沒互加好友。靜好不在家,陳先生隻能等靜好回來,讓靜好找張意蘊聯係那個監護人。
國內,劉宗宗因為晚上玩遊戲到深夜、早晨睡懶覺起不來,媽媽叫了三四次也不下樓吃早飯,父親又控製不住要衝到樓上宗宗的臥室裏去揍他,母親攔住,父親就指責母親溺愛袒護。吵了一架後,兩人又開始一起罵宗宗,罵完後兩人再次互相指責,越吵越氣,父親一怒之下把桌上給宗宗留的早飯全掀到地上了。母親要收拾,一看時間來不及,該出門了,當天兩人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去和幾個股東開會。怕宗宗白天出去胡鬧,臨出門之前,父親氣哼哼地把家裏一樓院子的大門給鎖了。
一陣陣傳來兩人連叫帶喊、摔碗砸盤子的聲音,宗宗皺著眉頭、蒙著被子。直到大門哐啷一聲,他才爬起來,從窗戶看到,爸爸怒不可遏鎖了樓下院子大門。劉宗宗縮回被窩,繼續睡,臨近中午,餓醒了。他靸著拖鞋,下樓找吃的,看到廚房裏自己的早餐被掀翻在地上,撿起一個幸存的小豆沙麵包吹了一下,便大口吃起來,別的都亂七八糟不能吃了,他懶得收拾一下,轉身就回到樓上,找到手機,打算訂一份肯德基午餐。
手機一打開,qq和微信都收到一條新信息,是原先回國過暑假和寒假時,他偷偷交往過的一個自稱比他大9歲的酒吧妹發來的消息。她聽到一個去喝酒的客人說起宗宗被“退回國了”,就馬上給他發來qq和微信留言。宗宗掃了一眼,不想理她,馬上就刪掉了。
他訂好了餐,要微信付款,才發現微信錢包裏的零錢不夠,他也沒有國內的銀行卡可以捆綁,如果捆綁父母親的,他們馬上就知道了,需要他們本人手機確認,他們肯定不會同意。劉宗宗隻能修改付款方式,改成送到後付款,然後去其他房間翻騰著找鈔票,可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這可怎麽辦?
肚子嘰裏咕嚕、嘰裏咕嚕直叫,宗宗開始動腦筋,到底該找誰啊,父母出門,姐姐上課手機一天都不開,奶奶回老家了,再說奶奶也不會用手機支付,找到她也沒用,樓下大門又給爸爸鎖了,難道要餓死我呀?他想到了姑姑,姑姑很親他。可是給姑姑打電話,姑姑不接,發微信,也不回。
這時,嘀的一聲,酒吧女又發來一條微信動畫表情挑逗他。她倒是閑人,正在線,宗宗想了想,猶豫一下,回複了一條信息:你能給我微信轉50塊錢嗎?
酒吧女問:“才50?你幹啥?”
宗宗說:“訂餐費,不然你就趕緊到我們家大門口來,帶著五十塊錢來,一會送餐的人來了,幫忙給我付款。我現在被鎖在家裏了。到處找也沒找到錢,微信裏也沒錢。”
酒吧妹喜出望外,說:“我去你家,順便和你見一麵。”
她很快人就到了,畫著大濃妝,等在外麵,給送餐的付了款,用一雙塗了黑色指甲油的手,順著大門小窗口給劉宗宗把飯遞進來。
家裏實在是沒有溫暖和樂趣,生活也無聊。這酒吧妹十分熱情,約宗宗再見麵,出去玩。宗宗知道偷偷和她交往沒有好果子吃,但是暫時隻能穩住她,不然,她不走,再讓父母回來撞見,更不得了。兩人於是隔著大門約好了時間再見麵。但是這女的可不是容易糊弄的,整整一天,不斷和劉宗宗聯係,微信裏你來我往的,還說了好些不要臉的話,最終劉宗宗膽子也大了,真決定偷偷和她繼續交往。他以為完全可以瞞過家裏人。
牛津城,海德裏道28號裏,靜好、白老師和陳先生三個人在樓下餐廳坐著喝英國紅茶。
陳先生跟靜好和白老師說,要把宗宗多交的倆月房租和押金還給他,讓靜好幫個忙,給找找張意蘊和那個監護人。
靜好打了好幾遍電話才聯係找到了那個監護人,起初不是占線就是不接聽。那人說,真不巧,自己送完了劉宗宗以後,這幾天一直陪著一個新來的中學生遊學團在倫敦旅行,在大本鍾下的橋上拍照,人實在太多,擠來擠去的,不小心把手機掉泰晤士河裏了,這剛換了個新手機,通訊錄裏的號碼一個都沒了,都得重新存,不過自己本子上還記著宗宗父親的號碼,劉宗宗的號碼沒有。
監護人轉來劉宗宗父親的電話號碼。陳先生打了幾次,電話通了卻總無人接聽。
原來,劉宗宗父親一看是個陌生的英國號碼,又一遍一遍打個不停,擔心兒子在英國闖了禍,是英國移民局打來問詢的,人都已經被遣返回來了,估計這是移民官打電話進一步說明情況吧。他自己一句英文也聽不懂,再說又是這麽個破事兒,丟人,能聽懂也不願意接聽。
陰差陽錯,總聯係不上國內的宗宗,陳先生沒辦法,隻好又去了劉宗宗念書的那家語言學校,找他以前同學,他們卻隻有他的郵箱和英國手機號,並沒有他國內的電話號碼,陳先生於是發郵件和宗宗聯係,但是一整天過去了,劉宗宗也沒有回音。
次日劉宗宗像換了個人兒一樣,早早起床,洗漱幹淨、收拾整齊,和父母親一起吃了早飯,說上午要在家看書,然後出去打會兒球,中午在外麵吃飯,下午要和同學們聚會,給一個小學同學慶祝生日,還跟媽媽要了五百塊錢,媽媽問他:“夠不夠用?”他說:“差不多吧。”媽媽又給了他一百,他接過,說:“謝謝媽媽。”
其實,跟媽媽要五百塊錢,是放*,劉宗宗是打算揣著父親給他在英國讀書時應急用的一張信用卡,陪那個酒吧妹去高級商場買東西。
劉宗宗和酒吧妹在一家飯店吃過午飯,兩人挎著胳膊走在街上。無巧不成書,劉宗宗媽媽開車,帶著宗宗姐姐,從後麵二三十米的地方瞧見了。
宗宗姐姐在當地最好的一所國際高中讀書,讀高二,當天下午隻有體育和政治課,提前請了假,媽媽開車去接她,兩人一起去配眼鏡。
她周日到周五住校,周日下午返校回去上晚課,上課用的近視鏡,前一天上晚課的時候,被同學不小心碰到地上,又被自己輕踩了一下,掉了一隻鏡片,樹脂鏡片摔不碎,但是重新裝上又掉下來,再裝上還是不行。換個工薪階層人家的孩子,可能就會想點辦法,找502膠水之類的先把眼鏡修一下用,可是宗宗姐姐也是和宗宗一樣花錢花慣了,這三千多的眼鏡在她看來馬上就成了廢品,連夜發信息給媽媽說:眼鏡壞了,要重新配。媽媽連問怎麽回事兒都不問,就答應了第二天去接她出來配眼鏡,又微信裏跟中方課程的班主任老師和外方課程的中國助教都請好了假。
遇見了宗宗和酒吧女在一起的一幕,母女兩人眼鏡也顧不上去配了。媽媽趕緊停下銀色賓利車,兩人步行小心尾隨。隻見宗宗和酒吧妹互相隻顧調情,一路都沒有發現她倆。酒吧妹穿得那叫一個惡俗,裙子短得幾乎遮不住臀,前麵袒胸露背,偶一轉身,能看出她濃妝豔抹。劉宗宗媽媽咬牙切齒地說:“看她那個惡心樣子。”
可是她親愛的兒子宗宗正和那熱辣惡俗的酒吧妹摟腰摸肩,眼見兩人進得一家大型購物中心,鑽進好幾個店裏,每次出來,酒吧妹手裏就多了一個購物袋……之後大概走累了,兩人找地方喝茶。媽媽氣得臉都黑了,幾次想衝上去,姐姐勸她不要打草驚蛇,也別讓宗宗太難堪。於是兩人一直悄悄跟著,宗宗姐姐偷偷拍了好幾張照片……
宗宗在喝茶的地方坐下休息,酒吧妹去衛生間補妝了,宗宗,終於在手機上打開了郵箱,這才看到了陳先生發來的郵件,宗宗在郵件裏給他回複了自己國內的手機號碼和微信聯係方式。
晚上,劉宗宗出去瘋了一天後渾身疲憊,假裝和同學剛過完了生日回到家,父親信以為真,媽媽則故意噓寒問暖一番,又問他們在哪個飯店吃的?都有哪些老同學?
宗宗剛想編瞎話,突然接到陳先生電話,得了借口直接上樓回房間。陳先生跟他說,找他是為了退房費的事情,宗宗卻說不用他退還房費:“合同上都寫的明明白白的,最少是住3個月,提前離開是我的原因,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才走的,所以錢你不必還給我!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等我以後回去的時候再說吧……”
那一頭的陳先生感慨很多,掛了電話,在餐廳裏吃著午飯跟白老師說:“我雖然對宗宗沒有好印象,他也的確不是個愛學習的孩子,但是,他倒是還懂契約精神呢,真比那幾個上門找事兒的混蛋強,那幾個還都是博士呢!”
老白說:“嗬嗬,說起來,宗宗這孩子,雖然的確是犯了錯,可比那些來找你胡鬧要撕毀租房合約的博士懂道理,也更有人情味!”
陳先生說:“不過說實話,宗宗這孩子也是花父母的錢,不知道心疼……”
兩人口中的這些“博士”,就是陳先生經營的另外一棟房子的房客,也正是張樹碑打官司輸了後,在咖啡館裏遇到並攛掇的那幾個博士。他們聽了張樹碑的攛掇,折騰著和陳先生鬧解約,然後再去找大房東簽約,這樣可以省出好多錢。之後他們跑上門來和陳先生談判,陳先生並沒多說什麽便順順溜溜和他們解了約。陳先生心軟是因為每回看到留學生,尤其是碩士、博士,就會馬上想起自己的太太,他總覺得留學生都不容易。
可那幾個博士並不領情,後來,他們不算完,又上門來大鬧,討要每人80英鎊房租,說是提前搬出去,因此少住了一周,一周房租是80英鎊,提前按月都交過了,現在要要回來。陳先生想要跟他們講道理,讓他們自己看看租房合約,結果是白老師出來替陳先生把幾個博士給轟走了,批評他們沒有契約精神。但是博士們根本不給白老師麵子,兩次走的時候都甩門,還學洋流氓,在窗戶外麵朝著白老師和陳先生豎起中指……當時靜好悄悄從樓上看熱鬧,躡手躡腳走到走廊窗戶,看了這一幕。現在白老師和陳先生說起這件事兒,兩個人都忍不住嘿嘿笑,確實也是挺逗樂的事兒。
劉宗宗的媽媽和姐姐發現宗宗和酒吧妹繼續交往後,並沒有馬上回家跟劉宗宗父親說起這件事兒,是怕他*筒子脾氣,一點就著。宗宗媽媽想徹底弄清楚了再說,於是偷偷展開了“調查”。
很快,僅憑著宗宗姐姐用手機偷拍的一張照片,宗宗媽媽就通過相熟的民營企業協會的幾個朋友,查到了酒吧妹工作的酒吧,又去派出所查出了這個酒吧妹在酒吧登記的真實身份證號——竟然比劉宗宗大了13歲!
劉宗宗還有兩個月才到15周歲生日,那個女的已經過了28歲生日了!宗宗媽媽氣得差點暈倒在派出所裏,大嚷著要馬上帶人去打這個“臭不要臉的”,“她再大幾歲都能給他當媽了,真是完全不要臉了,勾搭這麽小的孩子,不怕老天爺打雷把她給劈成十八塊呀!有臉從這麽小的一個孩子身上賺便宜,老天爺有眼,真該劈了她呀!”
回到家,宗宗媽媽實在忍不住,對宗宗爸爸說了,家裏頓時炸開了鍋!劉宗宗父親氣極了,上樓踢開宗宗屋門,見他又在玩遊戲,一把就把宗宗從房間拉出來,拽到一樓客廳裏,找來一包高爾夫球杆,抽出一根,梆梆地打起來,要打死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算完,然後去投案自首!
宗宗媽媽大罵著宗宗不爭氣,卻一邊又竭力製止爸爸打人,不然真像他說的“打死這個混蛋,我去自首”,這個家豈不是就完了!
可是攔不住,眼見著兒子被丈夫打得哀嚎陣陣,宗宗媽又心疼了,突然聲嘶力竭指著宗宗父親鼻子說:“你就知道打兒子,你不想想,都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和足療店那個小黃不明不白,每次去了都點名找她按摩,你倆到底怎麽回事兒?”
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麽能說這些!宗宗爸爸氣得扔了球杆,怒火衝天轉向宗宗媽媽:“你放屁!你除了會放狗臭屁,還會幹什麽?
媽媽說:“你才放屁,你才隻會放狗臭屁!”
爸爸說:“人家小黃是個按摩技師,人家是有醫師證的,我那陣子不是腰椎不好,她技術好,按得有效果,我找她治病嘛,你疑神疑鬼,胡說八道多少次了!”
宗宗的姨媽和姑姑都來了,她們每周都是這天下午過來打麻將的,誰知趕上家裏鬧得一鍋粥,趕緊勸這個、安慰那個,這兩個人講話都習慣了高聲大嗓,這個喊、那個叫,比剛才還亂,根本不像是多了兩個勸架的,倒是像四個人在爭吵。
鬧成這樣,這破事兒沒有人不知道了,在國內學習一塌糊塗、去留學被從英國退回來、15歲勾搭28歲的酒吧妹……自己在這些人眼裏一無是處,再加上剛剛挨了父親一頓往死裏揍的暴打,宗宗心裏氣急敗壞,他趁大家不注意,逃回了自己二樓的房間裏,反鎖上門,打開窗戶,幾乎站到了窗台上,搖搖晃晃的,衝下麵院子裏的人嚷嚷著“都閃開”,說自己要跳下去。
他家是個獨棟獨院樓,二樓房間實際是三樓,一層是車庫,因為是自己建的,為了舒服,樓層比一般房屋要高一些,如果成心從三層高跳下來,立刻摔死不大可能,但是摔個腿斷腰折的怕是不成問題,家裏人頓時慌了,姨媽趕緊打電話叫消防車和救護車……
宗宗姑姑嚇得發慌:“孩子,好孩子,你是咱們劉家唯一的男孩了,你從小就最親姑姑,姑姑也最疼你了,你別幹傻事兒,好好的,先回房間。”
宗宗哭著說:“姑姑,我整天挨打!今天他又說要打死我!”
姑姑心疼,說:“一會姑姑帶你走,跟姑姑回家住幾天,聽姑姑的,快回房間!回家姑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蝦仁餃子!”
劉宗宗姐姐因為上次沒配成眼鏡,這天又請假半天回家打算和媽媽去配眼鏡的,誰知走在巷子裏就聽見好大聲音,一進門見到這樣的場景。姐姐抬頭說:“宗宗你快回房間!好好的,別出樣兒,奶奶剛從老家回來,是不是在睡覺?你這麽折騰,嚇著她,要是她心髒病犯了,咱們還得去醫院,你聽見沒有!”
劉宗宗大聲喊:“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歡我!你們不都說我是敗家子兒嗎?他說我還不如死了好,要活活打死我,現在我不用他動手,我自己死給他看!”
劉宗宗爸爸喊:“他是誰?你連爸爸也不會叫了?你這個混賬東西,我看我還是打得輕了!”
劉宗宗媽媽喊著:“宗宗你瘋了,趕緊好好地回房間裏去!你才十五,你奶奶還等著你讀博士、抱重孫子呢!”
劉宗宗爸爸說:“你讓他跳,你跳,你跳!摔死了拉倒,省得我出力!”
媽媽說:“你爸爸說的都是氣話,我可告訴你,你真敢跳下來,也摔不死的,最多摔斷腿,到時候還要住醫院,天天打針吃藥的,躺在病床上哪裏也去不了......”
劉宗宗故意說:“那我就不去醫院,躺在地上疼死拉倒!反正你們誰都不喜歡我!誰也看不上我!”
姐姐說:“你快好好回房間,真摔壞了腿、摔斷了腰,可就變成殘疾人了!要是摔壞了腦子,可就傻了!你和爸爸媽媽賭氣幹什麽?”
爸爸仍然說氣話:“別勸他,有本事你就跳,跳!摔殘了、摔傻了,正好,哪裏也不用去了,也不會到處闖禍了,我養著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