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塊骨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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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塊骨頭(修)

    觸不及防聽到這個聲音陳清源倏然一怔茫然無措地轉身。

    一兩米開外的地方人群中央年輕的女人穿一身休閑簡約的裝束白T恤搭配藏藍色闊腿褲身姿娉婷立於無數人潮裏。

    她的左肩挎著一隻淺灰色大包右手則扶住一隻小巧精致的銀色行李箱。

    她的頭發長了,栗色的披肩發,蓋過肩膀柔軟而順滑,直直垂下來。燈光一照,折射出金燦燦的柔光。

    麵容依舊隻是似乎比過去更瘦了。單薄的一抹身形很像稀薄的剪影,一陣風似乎都能給生生刮斷。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接。中間隔著那麽多的人來往人流不斷。他們卻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不能不說是默契。

    明明是在最冗雜不堪的候機大廳明明耳畔有那麽多種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塊兒。陳清源卻仿佛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就站在不遠處在他四目可及的地方靜謐如畫。

    就在那刻他猛然驚覺,似乎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這三年並不存在。他們並沒有分開他們一直都在一起。他和她都還是最初的模樣!

    這個場景在他的夢裏出現了無數次。曾幾何時,他就是這樣遙遙望著她。她站在他麵前靜默不語。他狂喜不已不管不顧衝上前去。可等他一走近,甚至都還來不及碰到她衣角,她便轉瞬即逝。

    眼前隻留下茫茫人海。

    他很慌很慌,拚命尋找,慌亂地四下搜羅她的身影。有那麽多的人,那麽多張麵孔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卻始終不是她。

    他弄丟了她,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夢裏白茫茫的光線,白茫茫的人群,周遭的一切都是慘淡的灰白色調。他置身事外,隻能感受到沉重,和無聲的壓抑,以及無窮無盡的絕望。

    午夜夢回,他從睡夢中驚醒,那種從內心深處衍生出來的絕望感猶如萬千蟲蟻不斷啃噬著他的神經。他睜著眼睛,盯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從夜闌人靜,一直到東方破曉。

    這樣的漫漫長夜,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熬過多少個了。更不知道這樣的長夜何時才能到盡頭。

    自從她離開以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離了。心裏始終缺失了一角,難以圓滿。

    她剛走的時候,家裏到處都是她的痕跡。床單被套是她親手洗的,有陽光和洗衣液清新的味道。衣櫃裏有她沒有帶走的衣服。衛生間裏還有一大堆女孩子特有的瓶瓶罐罐。廚房被她收拾地一層不染,廚具澄亮光潔,泛著銀光。書房裏他的筆記本旁還放著她的備課本。客廳裏零食的包裝袋散落各處。

    他把她留下的東西全部都收納進一個大紙箱裏,封存在儲物間。都說睹物思人。他以為他隻要看不到這些東西,他就不會想她。

    可惜事與願違,他還是發瘋地想她。整夜整夜失眠。

    他害怕這間屋子不再有她的痕跡。對於這些痕跡的遺失他驚恐不已。於是他又把這些東西物歸原處,一一擺放整齊。

    可即便這樣,東西是死的,這房子始終還是沒有人氣的。偌大的房間變得越來越冷清,空空蕩蕩的,甚至都有了回聲。

    每天下班回家,從頭至尾就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不動了,這些聲音也就消失了。房子裏很快便會陷入無休止的寂靜。

    那是一種令人發怵的寂靜。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你看不到別人,也無法跟別人交流。你隻能活在你自己的世界裏。

    也不再有外賣員和快遞員頻繁上門。有時候一連幾個月下來都沒人前來敲門。

    有一次一個朋友從國外給他寄了一箱東西。快遞小哥送貨上門,一開口就說“很久沒到你們家送東西了,我還以為你太太不網購了呢。”

    她人是離開了。可還是有那麽多人記得她。就連一個快遞員都能記住她。而他又如何能夠忘得掉她。

    ——

    梁滿滿看著陳清源,也仿佛覺得時間靜止了一般。她跨過千山萬水,終於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他的麵容依舊清俊而渾然天成。身形依舊高挑,宛若白楊。黑發依舊濃密,尚有雨露凝結在上麵。

    他還是那麽喜歡穿白襯衫,一層不染的顏色,像極了他的白大褂。袖子挽到手腕處,露出力量感十足的麥色手臂。

    他的俊顏就在不遠處。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表情是那麽清晰。

    直到此刻真實地看到他這張臉,她才終於認識到,她是真的回來了。時隔三年,她再次真切地看他了。

    她的眼眶不自覺就紅了,滾燙的淚水簌簌滑落下來。

    無數次她都在捫心自問,想他嗎?

    想啊!當然想了!

    三年,整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可想又如何?她還是下不了決心回去找他。

    在外頭飄得越久,回來的心就越是寡淡,以至於是害怕。

    害怕接觸到曾經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和事。隻要和過去有關的,她都害怕去觸碰。

    所謂的近鄉心怯,大概就是她這種狀態吧。

    如果不是腦子裏多了一顆定時炸彈,她指不定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

    梁滿滿愣神的間隙,陳清源就已經疾步走到她麵前。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行走間流風陣陣,衣角搖擺。

    他由剛才的徒然絕望再到剛才的滿心失望,再到如今麵對麵的慍怒。他整個人的情緒一連轉了好幾波。

    兩人四目相對,她牽扯了下嘴角,尚不曾開口說話。陳清源就已經扣住她手腕,將她往他的方向猛地一帶,她便成功落入他懷裏。

    他抱得很緊很緊,用足了力道,箍住她的身體,使她絲毫動彈不得。她被他死死抱在懷裏,根本無法透氣。

    她的腦袋被他直接摁在胸前,她的左邊臉頰摩擦著他的脖頸,他頸間的溫度灼燒著她的皮膚,熱度撩人。

    這個姿勢,他貼著她的耳根,耳畔響起他涼薄而略帶薄怒的嗓音,氣息徐徐而又溫熱,“梁滿滿,你又要走嗎?”

    隻這一句話,就讓梁滿滿的眼淚瞬間決堤,滾燙發熱的淚珠簌簌滑出眼眶,砸在她手背上,熱度驚人。

    他們真的硬生生分開了三年。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猶如一條無比漫長的長河橫亙在兩人之間。他不來,她亦跨不過去。

    陳清源實在是太害怕她離開了。他將她小小的一團身子抱在懷裏,擁得那麽緊,真害怕自己是在做夢,害怕她下一秒就此消失。

    因為這三年來,這個夢他已經做得太多了。每一次她都在他麵前驟然消失,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地就給消失了。他總是在夢裏苦苦搜尋她的身影。可不管他怎麽找,他都始終找不到她。

    他太害怕這種絕望的感覺了。心驚膽寒,透不過氣來。所以再也不能容忍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

    “陳清源,你抱得太緊了……我難受……你先放開我……”

    梁滿滿在他懷裏拚命掙紮。因為他實在抱得太緊了,她根本就無法透氣。整個人幾乎都要窒息了。

    意識到她的掙紮和抗拒。陳清源這才緩緩鬆開她。梁滿滿動了動自己酸澀的身體,語氣不滿“陳清源,你能不能斯文點,都弄疼我了!”

    陳清源深深凝望著她,神色複雜,情緒被他深深壓製住,可嗓音卻難以避免在微微顫動“怎麽不走了?”

    “我……唔……唔……”話未出口,便被男人直接堵住嘴。

    他溫涼的雙唇就直接印上了她的。

    餘下的話盡數融入他灼熱細密的吻裏。

    他太害怕從她嘴裏聽到那些他所不希望聽到的答案。他膽怯懦弱到居然不敢聽她實話實話。他怕極了她的實話會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所以隻能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她。

    雖然他已經早就千瘡百孔了。可卻依然害怕再被她親手刺上一刀。隻有她才能讓他疼。愛是她給的,痛也是她給的。她能顛覆他整個世界。

    ——

    候機大廳,又雜又亂,人員往來不斷,各種聲音交織在耳旁,紛繁複雜。

    而他們似乎都已經聽不見了。

    偌大的世界瞬間靜謐無聲,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們隻能聽到對方沉重的呼吸聲,蓬勃而有力跳動著的心跳聲,以及唇齒糾纏而發出的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響。

    陳清源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摁住她後腦勺,修長的五指插進她柔軟的長發內,整個人姿態強硬。他的吻自然也是霸道強勢的,絲毫不容她抗拒。

    他無情地啃噬著她的雙唇,帶著懲罰的意味兒,壓根兒就不容她退怯。狠戾無比地說道“梁滿滿,說你是為了我才不走的……快說!”

    他狠狠地撬開了她的牙關,巧舌滑入,長驅直入。男人此刻仿佛一頭發怒的野獸,盛怒之下,即將摧毀一切。

    “唔……陳……唔……”她想開口說話,卻被他堵地嚴嚴實實。別說說話,就連喘氣都格外困難。

    他細密的吻不停,密如雨下,將她包裹地密不透風。邊吻邊發狠地催促她“梁滿滿你快說,你是為了我才不走的……你快說啊!”

    她被迫承接他的吻。幾乎被他吻得快岔氣了。眼角淚水無聲滑下,似乎直直流淌到了心裏。

    這個樣子的陳清源太讓她心疼了。她的一顆心就像被刺刀刺了無數道,鮮血洇洇往外滲,簡直痛到發麻,幾欲窒息。

    他強勢地攻城略地,不問她喜不喜歡,也不問她想不想要,一味兒地發泄心中痛苦的情緒。完全忽略了這是在人潮洶湧的機場,更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

    梁滿滿的世界驟然坍塌。築起的心房轟然塌陷。她以為她已經足夠堅強了,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能夠坦然麵對他的指責和詰問。已經能夠回來直麵他了。

    所以她回來了。在排除了一切雜念,摒棄了自己的怯弱,她毫不猶豫地回來了。

    卻不曾想,一切皆是“她以為”。麵對他時,即便千軍萬馬,也隻會潰不成軍。

    她早該回來的啊!

    “清源……”她終於說出這兩個字,終於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的身體猛然一震,心房劇烈顫動一下,狠狠一抽,下一秒就鬆開了她。

    這一聲“清源”冷不丁在他腦子裏炸開了。

    一時間思緒萬千,如潮水一般襲來。

    過去的過去,無數次,她在他身下熱切而又激烈地迎合著。摟著他脖子,緊緊糾纏住他不放,和他抵死纏綿。極盡的歡愉之時,她便伏在他胸口,一聲一聲嬌媚地喊“清源”,“清源”。

    她說“清源我愛死你了!”

    她說“清源你好棒棒!”

    她說“清源你別弄了,直接進去啊!”

    她說“清源你慢點……輕點……我不行了……啊……不行了……要死了……”

    ……

    她說很多很多,她總是在床上熱切地喊他清源。

    他貪戀她的身體,迷戀她的激情,愛極了她這個人。如饑似渴,如狼似虎,每每都恨不得將她揉碎了,直接融進骨血裏。

    冷不丁憶起往昔片段,整個人如遭雷擊,思緒飄忽不定。

    男人的唇驟然離開,梁滿滿隻察覺到雙唇微微一涼。緊接著腰間緊緊桎梏住她的那隻大手也沒了。腰間力道一鬆,她重重不穩,加之雙腿又綿軟無力,瞬間滑倒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劇烈地上下浮動。無數沁涼的空氣開始嘩嘩灌入肺部,她不斷吐納新鮮的空氣。吸氣,呼氣,來回變換。

    幾下以後,她這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很像一條在岸上暴曬許久,缺氧多時的遊魚,突然被人扔進了水中。劫後餘生的感覺是那麽的強烈,不容人忽視。

    喘息過後,一瞬間,悲從中來。她直接癱坐在地板上,抱住一雙小腿,腦袋擱在膝蓋上,觸不及防地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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