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劇本所寫的內容在這一場戲中陳阿嬌將衛子夫推下水後不僅命人攔住準備跳水去救人的侍從還會掛著勝利者的微笑站在岸邊一邊欣賞她在水中絕望掙紮的模樣一邊出言譏諷她的不自量力。

    作為一個鏡頭裏同時進行的兩幅畫麵剪輯起來不容易，而且還會影響整個效果，所以盛馨忘詞後這一個場景就必須完全地再拍一遍。

    雖然說在拍戲的過程中演員NG是在所難免的，但在冬天拍下水戲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確實又不太好辦。

    開拍前商言雖然全身上下都已經裹了幾層保鮮膜又在寬大的戲服裏穿了一件潛水衣，但一進池塘冷水照樣一點點地滲透進去與皮膚相接觸冰寒徹骨。

    盡管上岸後披上了厚實的軍大衣手上又緊緊抱著暖手袋她還是凍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連站都很難站穩。

    江導見她這樣，心中雖然不忍但為了成片的效果還是對身邊的場務吩咐，“你把她帶過去收拾一下，二十分鍾後再來一遍。”

    商言身體凍僵了，現在邁一步都很艱難，場務和小雅兩人趕忙跑過來扶著她，緩慢又艱難地走到旁邊臨時搭的塑料棚裏。

    小雅幫她把濕透了的保鮮膜全部撕下，重新貼了幾層後，又幫她換了一身和一樣的衣服。化妝水給她補妝的時候，造型師拿著吹風機吹她的頭發，怕破壞之前做好的造型，她不敢把吹風機離得太近，隻能一縷一縷地挑起頭發吹。

    一切弄妥當後，她又要出去接著拍。

    “OK。大晚上拍這場戲不容易，這一回大家爭取一次就過。”江導說完，就對著喇叭喊了聲，“各部門準備，開始！”

    商言再一次進入池水中，剛暖和了一點的身體在入水後的一刹那又變得冰涼。不過好在這回被工作人員拉上岸後，她沒聽見人說誰又卡殼忘詞了。

    她兩隻手捧著薑茶，連喝了幾口，可呼出的氣還是冰涼的。睫毛上還沾著水，在這個零下幾度的夜晚，仿佛下一秒就能結冰。

    江導一直沒說話，看樣子這一條應該是過了吧。她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想著要趕快換下這身還在滴水的衣服，然後回去泡個熱水澡時，卻聽到江導嚴肅地開口說：“盛馨，你在一分四十九秒時做出的表情不對！”

    他坐在椅子上，指著監視器裏麵的影像，沉聲道：“這一個幕，陳阿嬌看見衛子夫在水中掙紮，從頭到尾，她都應該表現出歡心暢快，大仇得報的模樣，你為什麽在這個時候皺了一下眉？”

    監視器的屏幕上，盛馨確實輕輕蹙了一下眉。

    不過這一下很短，不到半秒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若是其他導演，肯定直接就算過，因為很少有觀眾會去在意這些細節。

    但江不寒不一樣。他向來精益求精，在他的影片中，就算是分毫的錯誤都必須馬上糾正過來。

    盛馨看了後，非常抱歉地跟江不寒解釋：“剛剛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到身上太冷了，一時忍不住，我就皺了一下眉。”

    又轉過頭，滿眼真誠地看著商言，好聲好氣地跟她道歉，“害得你連著下了兩次水，真是不好意思啊。”

    商言在心中罵了一句。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發作，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微笑，什麽話都沒說，她覺得自己現在一開口肯定就要直接爆粗了。

    第一次忘詞，她還姑且能信她是無心之失，可這一次，她絕對是故意的。這女人的報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此時，江導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向來看好盛馨，認為她年紀雖然不大，但演技和專業素養過硬，完全可以碾壓與她同齡所有女演員。可這一次，她卻連著犯了兩次低級的失誤，他生氣的同時，又有些失望。

    沉默許久，他黑著臉道：“我們再來一次。盛馨，你這回注意一點，不要再出亂子了。”

    導演發了話，商言沒辦法，隻好又去換一身衣服，做一次造型。她一張小臉被凍得通紅，化妝師拿粉底和遮暇上了幾層妝，才勉強遮住。

    走到池塘邊，商言剛張了嘴，還沒說話，就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一聲比一聲響亮。

    小雅擔憂地看她，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急切道：“啊！言言姐，你的頭好燙啊，不會是發燒了吧！”

    商言也覺得現在頭腦昏沉，四肢乏力，揉了揉太陽穴，她啞著聲音，“沒事，我還能撐著把這一幕拍完。”

    步履虛浮地走到盛馨的身旁，她用隻有她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盛老師，你這一次要是再出問題，那我等一會兒落水的時候可能就把你拉著一起下去了。反正我已經下了兩次水，再冷也快沒感覺了，你難道也想和我一起感受一下二月份泡在池塘的滋味嗎？”

    說完，她就退後幾步，聲音顫顫地說道：“江導，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江導第三次喊“action”後，所有人馬上進入狀態。而這一次盛馨沒有出問題，江導看完監視器，點了點頭，這一條總算是過了。

    頭越來越昏沉，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她握了握小雅的手，懨懨無力道：“我可能真的撐不住了。”說完，就闔上眼皮，一下子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穿著病號服，躺在醫院的床上了。

    小雅這兩天一直守在病床前，見她睜眼，欣喜地把她扶起來，又倒了杯溫水給她，“言言姐，你終於醒了，你都已經睡了兩天了。”

    商言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麽長時間，接過水，喝了一口，問她道：“那我這兩天的戲怎麽辦？”

    “江導知道你是因為那場戲才生的病，算是因公受傷，他把你的戲份都往後延了幾天，還讓你在醫院多休息幾天。”小雅從包裏翻出她的手機，“周哥擔心你，要你一醒來就給他回個電話。”

    商言按下號碼，不多時，電話就接通了。

    “言言，你現在怎麽樣了？身體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我已經好多了。”商言回答他，嗓子依舊嘶啞，因為鼻子不通氣，說話時還有點甕聲甕氣，“頭已經不暈了，估計再躺一會兒就能回劇組繼續拍戲了。”

    “不著急，你多休息一會兒。小雅已經跟我說了那一晚的事。不過我很好奇，那麽簡單的一場戲，幾句話的台詞，盛馨沒道理連著NG兩次吧？你們……是不是鬧了什麽矛盾？”

    他語氣有些遲疑。其實在小雅把那天的情況跟他說了之後，他心中就浮出這個猜想，但又不能完全確定。在他印象中，商言和盛馨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兩人的戲路又不同，按道理應該不會起什麽利益衝突。

    “沒錯，我和她確實是有過節。”她直言不諱，“這一回她也是故意NG，就是為了讓我多在冷水裏泡泡。”

    商言已經猜到了周數接下來會問什麽，沒等他開口，她直接道：“她是秦老師的前女友。”

    小雅坐在床邊削蘋果，聞言手一抖，刀子差點就要割到手。電話裏，周數也很吃驚，“她居然……我以前真是一點都沒聽說過。”

    略一思索，他道：“雖然盛馨現在的名氣和地位要更高一些，但你這場病也不能白生，我等一下就找人發幾個通稿，一來是炒一下你的敬業，二來嘛，也要讓大家知道是因為她的問題你才會連著泡了三次冷水。”

    “還是不要了吧。”商言猶豫了幾秒，否定了他的提議，“我生病這件事，秦老師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我不想讓他擔心。”

    秦穆現在在國外參加一個活動，她不想讓他分心，也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和盛馨之間的爭端。

    周數原本是怕她心中不平，既然她現在這樣說，那他也不方便過多幹涉，叮囑了她要好好休息後，就掛了電話。

    小雅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憤憤不平道：“之前我就覺得她很有問題，沒想到盛老師，啊呸！這個女人這麽惡毒啊！簡直是蛇蠍心腸！”

    商言被她這副氣鼓鼓的模樣逗笑了，咬了一口又脆又甜的蘋果，又聽她繼續哼聲：“等我下次去寺廟，一定要多捐香火錢，狠狠地詛咒她。就咒她早日頭發掉光，胸部下垂，臉上長皺紋，爬滿老年斑，拍的片子一部爛過一部，隻要上台就摔倒走光。”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劇組的副導演，統籌和幾個跟商言關係好的場務提了果籃，一起來醫院探望她。

    簡單說了幾句話，他們怕耽誤她休息，也不敢多留，早早地就離開了。

    他們前腳剛走，宋思昊後腳就敲了門進來。

    她臉色仍有些蒼白，他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幾年過去，盛馨還是這樣，一點都沒改。”

    想到這個名字，商言就生出許多的煩躁。她不想繼續提她，撇了撇嘴，從果籃裏扒出一個黃彤彤的橙子，“給，借花獻佛，請你吃。”

    宋思昊接過橙子，在手中顛了顛，才慢慢剝開，“幸虧阿穆前天坐飛機走了，要不然他看你現在病歪歪臥床的樣子，肯定心疼死了。”

    “所以我沒告訴他啊，對啦，宋前輩，你也不要跟他提這個啊。”她刻意瞞著他。下午一個人在病房的時候，她都不敢跟他打電話接視頻，怕讓他聽出不對勁，隻敢和他微信發消息。

    宋思昊剝橙子的動作一頓，愣了會兒，半晌才道：“我以為你已經跟他說過了。”

    他覺得像她這樣的小女生，受了這麽大委屈肯定迫不及待就要找男朋友訴苦，所以剛才和秦穆通電話的時候，他也沒多想，順嘴就說了出去。

    “啊？宋前輩你怎麽說的啊？”

    宋思昊想了一想，如實回答：“我就說前天拍戲的時候盛馨故意NG，害得你連著泡了三次冷水，凍的全身發抖，最後暈倒在片場，昏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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