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有兩天沒到醫院去，星期五下午，她正在處理部長布置下來的工作，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瘋狂的震動起來。

    她看了眼手機，眉頭微皺，繼續處理手上的工作。

    手機的震動消停了下來，她鬆了口氣，然下一秒，電話又進來了。

    洛溪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在手機屏幕第三次亮起來之後，拿著手機進了茶水間。

    “喂？”盡管刻意掩飾，她的聲音裏還是透著一股不耐。

    年誌遠聲音微頓了下，片刻繼續：“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他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種祈求的味道，“我媽媽，她現在狀態很不穩定。”

    “怎麽回事？”她不想去，怕再次栽進這個泥潭裏。她隱約有種直覺，如果這次再過去，她可能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抽身出來。她狠了狠心，又道，“我現在走不開。”

    “……抱歉，”大概明白了她聲音裏的拒絕，年誌遠輕笑了聲，笑得蕭瑟淒涼，“是我打擾了。”

    “年阿姨……怎麽了？”洛溪心裏的那點感性又開始作祟。年誌遠的笑聲，讓她有一種負罪感。

    “沒事，我先掛了。”

    “到底——”

    “之前是我麻煩你了，謝謝。”年誌遠說。

    洛溪心裏的那點負罪感，隨著年誌遠淡淡的聲音開始膨脹。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說到底，隻是假裝而已，多花了一點時間，對她來說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能挽救的卻是一條性命。她這邊猶豫不決，年誌遠已經掛了電話。

    洛溪回了工位，繼續剛才的工作，目光卻忍不住好幾次看向手機。他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應該是很嚴重的問題吧？她眼前浮現出年阿姨犯病抽搐那一次的畫麵，再也坐不下去了。洛溪將手頭上的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解決，然後拎包走了出去。

    汽車一路疾馳，在醫院停下來，洛溪風風火火的往裏走。推開病房門時，年阿姨的床位被人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沒有任何居住過的痕跡。洛溪眼睛睜大了，心裏‘咯噔’一聲，心裏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

    年阿姨是不是……

    “洛溪？”肩膀被人從後麵拍了拍。洛溪回頭，看見麵色憔悴的年誌遠。

    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誌遠，阿姨呢？阿姨去哪了？”

    年誌遠看著她，沒說話。他臉上的神色太過悲傷，以至於洛溪都快相信了自己的猜測，年誌遠別開眼，聲音瞬間哽咽：“在急診室裏。”

    洛溪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聽年誌遠道，“剛剛下了病危通知書。”

    害怕、後悔、難過等多種複雜的情緒夾雜在心中，洛溪眼眶濕潤，雙腿一軟，靠在身後的白牆上。她有片刻的失聲，理智讓她想張嘴勸勸年誌遠，可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看著年誌遠，又像透過他再看其他什麽。是不是，如果她沒有逼著年誌遠去找阿姨攤牌，事情就不會這樣？阿姨從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之後，恢複的一直很好，蒼白的臉上也已經有了血色，肯定是聽年誌遠說了他們分開的消息，受不了才這樣吧？

    “誌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阿姨聽你說了我們要分開……所以才……”她說的斷斷續續的，雙目失神。

    年誌遠低頭，沒答話，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她懷疑的心情漸漸變成了肯定。她也說不出那股感覺是怎麽來的，但十分的強烈，愧疚的情緒撞擊著她，在她的胸腔裏發出回響。

    急診室的病房驀然被推開，一名護士出來，尋找的目光落在年誌遠的身上，麵色凝重：“病人家屬，病人要求見你。”

    一般情況下，急診室是不允許閑人入內的，除非……除非裏麵的人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洛溪眼眶瞬間濕潤，她抓著護士的手臂：“阿姨沒事吧？阿姨沒事吧？”她來回重複，好似隻要這樣，年阿姨就能真的沒事一般。

    護士還是那副表情，年誌遠往病房走，路過她的時候小聲道，“洛溪，你先回去吧，要不然我媽待會見到你……”他停頓了下，看著她笑得慘淡。

    鬼使神差的，她開口了：“我能進去見見阿姨嗎？”

    年誌遠意外的看著她，護士看向洛溪：“你是病人家屬嗎？”

    洛溪沒說話，年誌遠也沒開口，護士急道：“這個時候了還磨蹭什麽，病人時間不多了！”

    洛溪胸口猛地一跳，年誌遠推門進去，洛溪忙跟在他身後。

    急診室裏，主治醫生站在一旁，幾位護士在收拾工具。注意到有人進來，主治醫生抬頭看向年誌遠，瞄了眼他身後的洛溪，然後道：“珍惜時間。”

    護士和主治醫生退出去，洛溪和年誌遠站在病床邊。

    年阿姨十分虛弱，一張臉白的不似常人。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因為眼睛不能完全睜開，她以為麵前隻有年誌遠，一邊喘氣一邊道：“誌遠，以後媽媽不能陪在你身……身邊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喘氣的聲音比說話的聲音還要大，好像下一秒就要逝去。

    年誌遠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媽，洛溪也來看你了。”

    年阿姨緩了下，費力撐開眼睛，洛溪抹開臉上的淚，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阿姨，我在這裏。”

    年阿姨眼神微微亮了下，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好孩子。”

    她看著年阿姨蒼白的臉色，心裏的疼痛與後悔更強烈了，讓她忍不住想找到某些方式去減輕自己的罪孽。

    她握住阿姨的手，伏在她的床邊：“阿姨，你還這麽年輕，怎麽舍得？你舍得誌遠嗎？”她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阿姨，你不要這麽殘忍好不好？”

    年阿姨被她握著的手收了下，洛溪感覺到她輕微的力度，一時動也不敢動，生怕把年阿姨碰壞了，年阿姨笑：“洛溪，阿姨沒有……什麽遺憾了，你是阿姨見……見過最好的女孩子，是誌遠……不好，他配不上你。”

    洛溪一邊哭一邊搖頭：“沒有。”

    年誌遠捏了捏她的肩膀，洛溪從這無聲的動作中感受到什麽，讓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思維，她抬頭看著年阿姨說，“我和誌遠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年阿姨握著她的手：“好孩子，那你們，今天……結婚好嗎？”

    洛溪怔了下，還沒做出反應，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洛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