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你有多痛苦，祈禱的聲音有多虔誠，該來的還是會來。

    2017年11月3日。

    洛溪深深的記住了這一天，她記得很多細節，她記得自己穿了什麽衣服，正在做的事情，那天每個人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唯獨記不得那通電話說了些什麽，隻記得它代表的意義、傳達的主要內容。

    她記得自己正在翻譯一篇新聞，為部長出差整理資料，當時她遇到一個生僻詞，正用手機詞典查，單詞打到一半，突然一個電話切了進來，她手指已經摁了下去，正好點到了掛斷。

    像是某種冥冥之中的預料，後來回想起，她都記不清，到底是自己主觀意識上拒接了這通電話，還是偶然掛斷。

    攸攸瞞得了她失聯的事，卻瞞不住死訊。

    一通從警局的電話打來，通知了她薑亦承的死訊。他們在湖裏找到了被切割的屍塊，薑亦承的衣服，還有他的血跡，嫌疑人黎奧還在追蹤當中。問她要不要把那些東西領回去，安葬了。

    洛溪張嘴想說好，可喉嚨裏跟塞了團棉花似的，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她都不太確定，自己的嘴到底張開了沒有，她漸漸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一切感官都失去了知覺。

    直到同事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準備借用馬克筆，看見她的瞬間微訝：“你怎麽了？”

    洛溪記不得自己說了什麽，好像是笑了下，又好像什麽都沒說。後來同事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最後又直接將一盒紙巾放在了她麵前。最後攸攸來接她回了家。

    一路上攸攸都沒說話，一回家就摟著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你別忍著，哭出來吧。”

    她想告訴攸攸，她沒想忍，可她還是發不出來聲音。攸攸就抱著她一起哭。洛溪不想讓攸攸跟著自己一起傷心，她是多麽開朗的一個人呐，哭過的次數她一隻手就能數過來，可她現在卻因為她泣不成聲。但她最後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木木的坐在那裏，任由眼淚流下來。

    第二天攸攸又說，“你別再哭了。”

    洛溪想說，她沒想哭，隻是忍不住，就是水龍頭壞了，關不了。洛溪想，等它流幹了，就好了吧。

    後來洛溪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呢？大抵是因為小芒果還抱著她，大抵是因為……她不能讓黎奧就這麽逍遙法外。

    一個月後。

    洛溪踏出了別墅。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顴骨凸出，整個人像是個皮包骨的怪物，但眼中卻不似那般灰暗。

    攸攸接了小芒果和她一起去餐廳吃飯，一路上和洛溪說了許多話，洛溪能走出那段陰影，她比誰都高興。這一個月以來，她不會說話不會吃飯，最嚴重的階段甚至是葡萄糖在把命吊著，她看的都覺得心在被刀割著疼。

    洛溪開始說話，卻不像以往那般健談，說話都極為精簡。

    “想吃什麽？今天我請客！”攸攸臉上堆著笑，對小芒果擠眼睛。

    小孩子最單純無知，但也在這種陰暗的環境中被影響了，更何況他還是那麽懂事的小芒果，他這段時間以來情緒一直不高。聽到攸攸的問話，下意識看向洛溪。

    “媽媽，你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

    攸攸笑道：“你先吃還沒得賣呢！”

    洛溪看向窗外，看到一家自己和薑亦承常去的西餐廳，瞳孔縮了下，收回視線。攸攸見她不對，朝窗外看了眼，便明白了。她絮絮叨叨的和洛溪推薦自己最近在網上看到的網紅餐廳，問她想去哪家，但洛溪從剛才開始情緒就又低落了下來，攸攸從後視鏡看她，大概她根本就沒聽到自己再說話。

    沉默的開著車。攸攸忽而道：“我們離開S市吧。”

    洛溪回過神來，不解的看著她。小芒果點頭，又去看洛溪，問道：“媽媽，我們不在這裏住了好不好？”

    洛溪看著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不容置喙：“不行，你爸爸在這裏。”

    小芒果失落的低下頭，攸攸在心裏歎了口氣，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打算這樣下去到什麽時候？人總是要學會向前看，你不能老是抱著回憶過日子，你好好看看小芒果，你還記得他上次笑是什麽時候嗎？”

    洛溪過了片刻才低頭看向小芒果，沒說話。

    她現在做什麽事都有些遲鈍，反應更是慢半拍。攸攸沒等到她回答，也習慣了，將車在一家餐廳停下。

    她點了洛溪愛吃的，又將菜單遞給小芒果，沒一會電話響了，她皺眉看了眼手機，起身到一旁去接電話。洛溪看向她的背影，攸攸有些激動得說了句什麽，然後掛斷了電話，洛溪收回視線。攸攸等了一會才走過來，洛溪抬頭看她，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似乎剛才衝著電話那頭歇斯底裏的人並不是她一般。

    “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你男朋友嗎？”

    洛溪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麽長一句話了，攸攸先是看了她一會，然後才點頭：“嗯。”

    “你經常陪著我，他肯定不高興了吧。”

    “他高不高興有什麽重要的，”攸攸給她倒了杯水，不在意道：“男朋友丟了可以再找，你隻有一個，這種時候，我不陪著你誰陪著你？”

    洛溪看著攸攸，抿唇想說點什麽勸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但說不出口，她現在的語言表達能力日益退化，說出口的都不太委婉。

    “你別在我這耗著了。”洛溪說。是她拖住了攸攸。

    攸攸臉上的笑驟然消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說什麽！什麽叫耗著，朋友是用來幹什麽的？就是這種時候拿出來用的，洛溪，你說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洛溪想說不是，隻是她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要死不活的活著，但不能讓攸攸浪費自己的時間，她們都是女人，光陰一去不複回，最好的時間，不要浪費在她這種行將木就的人身上。

    然她話沒說出口，倒是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開口了。

    “攸攸！你到底拿我當什麽！”

    洛溪聽到這個聲音，想到，攸攸戀愛這麽長時間，她還沒有見過這位呢，今天正好機會來了。（m.101novel.com）